第二卷 遗忘十字路 第一章 黑卵 奎若

不知过了多久,小骑士终于从梦中醒来。他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还是那个寂静的小镇,身旁还是那个沉默而慈祥的老者——并没有什么危险。小骑士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靠在冰冷的长椅上。他沉默地目视前方,似乎在整理一路以来地思绪,在考虑接下来将要去向何方。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便从长椅上跃下,停止了休息。没有停留,也没有道别,在虫长者地目送下,他走向那口通往圣巢地深井。来到井边,他向井中望去,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之前前往圣巢探险地虫子说下面埋藏着财富,埋藏着梦想——或许在这之下,也埋藏着他不为人知的命运。

没有迟疑,他跃入了井中。

下坠着,眼前的光点迅速地变大、靠近,终于占据了小骑士视线地全部——只过了数秒,小骑士就已经抵达了井底。落地激起的烟尘逐渐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空间。眼前一条条石路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交通网络,昭示着此处先前的繁华。

但现如今,昔日的交通要道已经荒废,经历过漫长时光的石路随仍顽强地保持着平整,但路面上已经有许多苍白的蕨类在肆意生长,显得荒凉、悲怆。

缓缓起身,小骑士扫视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路旁那造型奇特的石堆之上。默默靠近,小骑士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石堆。扭曲而极其不自然,勾勒出某种形状,却又难以整体组合到一起。他轻轻把手放上石堆,感受着,思考着,在片刻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石堆究竟为何物——这是一座尸山。大大小小的虫子的尸体在此堆积,历经漫长时间,风化,最终形成了化石。在意识到眼前石堆的本质后,小骑士收回了手,突然又想到些什么般向脚底看去——自己的脚边,也和石堆一样,是无数虫子的躯壳。

对眼前所见熟视无睹,小骑士抬起头向前方看去,不远处,一座巨大的圣殿映入眼帘。那是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壮阔,恢弘,仿佛一只坐卧着的巨虫。圣洁的白色光芒从其中透出,映衬着它的神圣和威严。小骑士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久没有移动脚步。直到一阵风吹过,摩挲着苍白蕨地叶子发出莎莎的声响,小骑士才如梦中惊醒一般身体一颤。从失神中恢复,他又向圣殿看去。他感受到,那座圣殿正在呼唤——它吸引着他,召唤着他,如重力拉扯河流般,强力地牵引着他。那里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埋葬着他的命运,他们的命运。

如飞蛾向着烛焰一般,他痴迷着,迈出了脚步。

踏在石路上,脚步声清脆的回响,他在曾经朝圣者所行走的道路上,向着圣殿前进。终于,入口透出的圣光沐浴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端详这召唤自己的殿堂。

抬起脚,小骑士跨入了他旅程终点,黑卵圣殿。

而入口上方,镌刻着的三副脸庞散发着光芒。

没有精美的房间,没有精致的雕塑,跨入圣殿,迎面而来的只有空旷的大厅,以及大厅最深处,那枚巨大的黑卵。巨大,肃穆,雕刻着不明意义的花纹,镌刻着三位不知名者的面庞——小骑士能感受到,呼唤自己之物,就在这枚它的后面。他缓缓走近黑卵,来到它的跟前,抬头仰望,沉默着,又似乎沉醉着,几乎没有注意到,黑卵一旁的令一位观赏者。

就外表来看,这只虫子相当年轻,富有朝气。他四肢修长,体型苗条,个头高挑,头上顶一个白色的面具,腰间则配着一把几乎与他一般高的骨钉,看起来相当锋利,闪着寒光。他正端着下巴,抬头欣赏眼前这神奇的造物,感慨着这昔日辉煌的王国所留下的奇迹。

小骑士来到他的身侧,没有出声,只是抬着头,和这位青年一起,痴痴地看着这枚黑卵。

过了许久,这位青年或许是感到身边有新的气息,亦或者是终于在余光里发现了身边多出来了一位小小地不速之客,终于把视线从黑卵上移开,低头打量起身边这奇妙的小生灵。虽然素未谋面,但眼前的小家伙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故友。这神奇的感受令他微微恍惚。片刻,他回过神来,忍不住主动开口问候身边这个小家伙。

“你好!在被遗忘的道路上还能遇到其他旅行者真令人开心。”

听到身边突如其来的问候,小骑士的注意力终于从眼前的黑卵上移开。发现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个高出自己许多的虫子,他似乎吓了一跳,迅速地后退了一步,猛地回头,盯着这位自来熟地陌生家伙,好似带着些许警戒。并未在意这些,青年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骑士这颇为有趣的反应。

“你个头不大,但看起来很厉害。”

小骑士仍未理会眼前这位青年,但似乎已经认识到眼前的家伙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放松了戒备,手也慢慢地从背后的骨钉旁移开。

看着逐渐放松下来的小骑士,青年心态也更为轻松了一些,继续着这场单方向的谈话。

“我是奎若。”也许是为了引出话题,他开始了介绍,“我特别喜欢未知之地。这个古老的王国有很多迷人的谜题,其中最引人入胜的一个就在我们面前。”

说罢,奎若扭头看了看身前的黑卵,小骑士的视线也随之落在这枚巨大的石卵之上。

“巨大的石卵,静卧在古国的尸骸之中。这卵……有温度吗?它散发出独特的气息。”他仔细端详着,仿佛又要和开始时一样,沉迷进眼前的奇迹。

“我们能打开它吗?上边都是奇怪的花纹……”打量着,他耸了耸肩,仿佛自嘲般说到:“我真是喜欢谜题……谁知道我们脚下的深处还埋藏着什么奇迹。”

身体早已放松下来,小骑士默默着听着,盯着眼前的黑卵——召唤自己的事物就在它的身后,如此之近,却又遥不可及。要打开这枚石卵,恐怕需要去彻底探寻着古老王国的秘密,探清自己的宿命。

奎若看着眼前这沉思的小生灵,再次打开了话匣子。

“我一直以来都感觉这里在吸引着我。我听了那么多漫游者和恐怖之物的故事。我再也抵挡不了这种诱惑,一定要亲眼看看。”说着,奎若突然兴奋起来,眼里似乎闪着光,渴求的、好奇的光,直冲圣殿之外的世界——圣巢。“我来的正是时候!这个死寂的世界又涌现出了生命。”他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生物躁动不已,土地隆隆作响,空气一片浑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奎若相反,小骑士的反应略显冷淡。他并没有表现出与奎若的共情,亦或者其他情感,但还是抬着头,默默地听着他地讲述。

可能是被小骑士地反应浇了冷水,奎若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开始更为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小家伙——破旧的披风,以及一把饱经风霜的生锈骨钉,不得不说,这是一套十分令人担心的行头。奎若缓缓开口,想给这位小探险家一点小小的建议:“光凭一根旧骨钉可没法在这片废墟中生存下去。不过没关系!只要四处转转就能想到办法。”似乎是想要给他打气,奎若轻轻拍了拍小骑士的肩膀,小骑士则是微微歪了下头,默默看着奎若放在自己肩膀上手,似乎有些……疑惑?

“以前也有很多虫子来过这里,”奎若接着说到,“他们的装备比你我都精良,但其中大部分都下场惨烈。”说到这里,奎若微微一顿,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几乎要把小骑士按下去,“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其他探险家拿走他们的武器。这其实是一桩善举啊,死者不该跟这种东西埋在一起。”

说罢,奎若终于注意到自己已经把眼前的小家伙压的直不起身,连忙撤回手,后退了两步,又像是想避免尴尬似的,聊起了别的话题。

“你有没有路过上面的镇子?好阴沉的小地方,但下面却藏着这样宏伟的景象!”奎若的视线又回到了那仿佛有魔力的黑卵之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兴奋,以及探索和求知的欲望,“我觉得这就是他们都要下来的原因。谁能抵挡这种诱惑呢?”

他的注意力又完全被黑卵夺取,只在嘴边喃喃着:“真是奇迹……”

没有过多地打扰这位热情的旅者,只在奎若的身边停留了一小会,小骑士便转身离去——或许这里的确在召唤自己,但是还不是来这里的时候。时机仍未到来。

又过了许久,奎若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身边那临时旅伴的离去。他半转过身体,扭头看着通往殿外的大门——在苍白的光芒下,小骑士的身影却仿佛在若隐若现,碰撞着奎若记忆的深处。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所以,你在寻找圣巢吗?”一个成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猛地回头,只看见远处的峭壁上一抹红色的倩影。

“我劝你回头,小虫子。这地方就是尸骸,它只会带来死亡。对于那些试图亵渎它的虫子,我也不会留情,圣巢已经受够了你们这样的家伙”。她继续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你好啊,上边的家伙。我向你保证,我只是个探险家,来到此处仅为了见证奇迹,而我身边的骨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使用暴力。”他试图向她示好,避免爆发冲突,但是身体却早已本能地动了起来——他扎稳步型,手微微放到腰间的骨钉上,应对着可能到来地争斗。

“谎话连篇……”她的声音充满着敌意与轻蔑,“你那分明是战士才有的姿态……“

银色的刃影在她身边闪过,手腕微提,手中长针直指身下的不速之客。“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离 开 圣 巢 !”说罢,她冲了过来,犹如一道红色的闪光。

刹那间,他反射似地拔出骨钉,双方武器相撞,几乎能看见火花。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应对如此强大的战士,但身体本能般地行动,应对着对方的攻击。

终于,在一次交锋中,对方抓住空挡,从他的视觉死角——被面具遮住的上方,对他发动了攻击。

在即将击中面具的那一刻,强烈的光芒闪耀,将她弹飞。

她勉强稳住身形,落地后又连续后退数步,将武器插入地面,这才找回平衡。

“那面具是……”

看着渐渐黯淡下去的面具,她似乎认出了些什么,将长针收在身侧,转身离去。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召唤你来此,小虫子,去寻找你的奇迹吧。或许你将发现已经有家伙在等你了。”

迅速地出现,同样迅速地消失,她只留下这些意义不明地话语,以及愣在原地的奎若。

“等待我的,是你吗?”看着小骑士离开的方向,他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