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席

  边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激活了技能,难道那纸灰有什么妙用?可惜眼下人多不大方便,不然他倒挺想弄点灰带走,说不得有些用处。

  一次预见就触发了事件任务,可惜看见的信息不多。但根据他预见的画面,很明显,女孩应该就是这场游戏的诡异BOSS,那么,帮助男孩?

  可是,这个游戏可是一个乡村副本,封闭、愚昧、重男轻女,这样的标签总是绑定在一起的。

  诡异也是人变的,倘若女孩是被人伤害而变成诡异,那站在对立面的他很有可能是助纣为虐,得罪了BOSS后拉满仇恨值还会时刻被追杀;

  帮助诡异女孩?但如果最终结局是诡异被消灭,那他岂不会游戏失败?也不知会有什么惩罚;

  那要因此放弃任务吗?不!这游戏是命运馈赠给他的一场机遇,他才不要碌碌放弃!

  边祀做出了选择。

  太阳落在了山巅一线,整个山峰好似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上是被清柔月光照耀的天空,日落月升,阴阳交会。

  在喧嚣的丧乐中,堂前摆上了十个大圆桌,却不见一人落座。

  敬茶的婶娘端着托盘停到边祀身前,托盘上的茶杯不知放了多久,茶叶彻底舒展开来,也看不见热气翻腾,只觉是一杯黄水掉了几片烂叶。

  那婶娘眼白处看不见一丁点儿血丝,活像一颗在中间涂了黑圆圈的塑料珠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脂粉,嘴巴也苍白得像面皮一样,仿佛是由白纸皱折贴在鼻子下面的。

  这简直就是个死人!

  边祀猛地看向其他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同样的恐怖面容,仿佛是由同一个入殓师在不同的纸人脸上化的妆容,一样的苍白、一样的皱褶、一样的塑料眼珠子。所有人停止了动作,交谈的人停止了交谈、哭嚎的人停止了哭嚎,一个个就仿佛是上发条的木偶没了动力。

  扫一眼,人群中十来个正常面孔的人,大概都是玩家,此外,远处坡上赶来好似玩家。

  天边,太阳彻底落山了,月光柔和的光辉泽被万物,世界复苏了。

  边祀眼见着一个个纸人就像忽然从内里吸饱了血肉,皮肤充盈起来,脸上诡异的妆容像被瞬间擦掉一样,就连原本看起来纸制的衣服也变成了布料的材质。

  身前的婶娘笑着把托盘往前递,那茶水竟然冒起了热气。

  边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端起一杯茶谢过,指间感受着茶杯烫手的温度,那余热好似顺着血髓联通心脉,只觉一片寒冷,如同掉进了冰窟。

  这些村民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诡异,就连眼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茶水都不正常,倘若他来得迟些不曾见到刚才这一幕,万一喝了这茶,岂不是有危险,而这样的诡异与危险还不知有多少不曾被发现。

  清幽的月光照耀在堂前九张大圆桌上,只有靠角落那处被院墙挡住了月光。只听见有人吆喝着“落座咯,落座咯”,所有人便蜂拥着坐在了桌边凳子上。

  眨眼睛,除了角落那张暗淡的桌子无人落座,其他九桌都满满当当全是人。

  还站在原地的,便都是玩家了。

  太阳是诡异的,可月亮,才是危险的。

  边祀率先走到角落,在阴暗处坐下。

  有他先一步行动,其余人才接连走过来。

  桌边总共十一把凳子,一个接一个,也不说话,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忽然,那位父亲抱着一个小男孩走向他们,沉默着,一步一步踩在他们的心膜上。父亲将男孩放在了其中一把凳子上,阴冷地扫视了这一圈玩家一眼,转身又去了先前待客的地方。

  原本计划坐过来的玩家见势不妙,停住了脚步。

  但相比其他满桌诡异的地方,这儿好歹是玩家为主,说不得便是他们的生路。最终,这一桌不被月光眷顾的席面,总共坐了十个玩家和一个诡异男孩。

  真是巧合,这男孩就坐在边祀旁边,也不知是不是那父亲故意的。甚至边祀感觉,是因为他坐在这的缘故,这男孩才会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应当是错觉吧。

  边祀不敢肯定,时刻小心旁边的动静。

  角落没有了座位,诡异的是,其他九桌每桌至少有一个空位。

  还有三个玩家站在原地,许是不打算上桌,便躲进屋子里去了。边祀扫视一眼,没见着马叔。

  前面的小路上,伴随着诵经声,最后几位玩家终于赶来了。

  道士们此刻像完成了工作一样,一个个盘坐在灵堂里,不知是在打坐还是睡觉。于是,万籁俱寂。

  像是失去了经文的震慑,道路两侧的迷雾合拢围过来,所有人一惊,还在路口的一个玩家不知怎么想的,反身向迷雾走去,眨眼便不见了踪迹,也听不见一点儿动静,迷雾像是吸收了一切的声音,那个人死了吗?还是从迷雾走到别处去了?

  也没有人敢说话,这样的安静到极致的诡异,自带一种污染同化一切喧哗的能力。

  所有人被困在了雾井里,井口上是通明的月亮,白雾蒸腾向上,圆月大放光明。

  马叔深吸一口气,月光中的灵气便吸进了身体里。

  他正伪装成了上一局游戏那个被他夺取身份的诡异,就坐在靠近边祀他们这一桌的旁边。

  诡异的身份就是好啊,连月光都是大补之物。就是不知道这一局能不能得到个更厉害的身份。

  马叔再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如同上了瘾的大烟鬼,半点看不出活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