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疗愈

“噼啪!”

楚朝夕警觉地抬了一下眸,在确认是面前的火堆发出的声音后便又看向了一旁正盖着楚朝夕棉袄酣睡的少女。

少女睡的很香,并没有出现本相反噬的症状,这也让楚朝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靠在石壁上,双眼缓缓闭上,终于还是撑不住,但也只是陷入了浅眠之中。

这是一处废弃的遗址,达苏特盆地中从来都不缺这种未被探索的遗址。

尽管其中早已没有任何人烟,但如果是春天的话这里一定会显得生机盎然,可惜的是,冬天的这里只能让人感觉到死气沉沉和孤苦伶仃。

类似的遗址楚朝夕也和巴尔去过几处,他清楚这种遗址中肯定存在不少陷阱和宝箱,但他眼下实在没有精力去探索遗址内部的空间,简单用石头封住了门口,两人便在入口不远处的大厅中暂时安稳下来。

听着遗址外再次出现的风雪声,楚朝夕不禁下意识感叹到找到的是一个洞穴遗址——一种大部分陷阱宝藏都只存在于地下,且只有一个露出地表的陷阱的遗址。

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天然的庇护所。

“嗯……血……想喝……”

玛格丽特突然的梦呓让楚朝夕立刻从浅眠中惊醒,如果这时候因为缺血让血族本相苏醒了,那先前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

楚朝夕知道今晚自己是睡不了了,索性凑到玛格丽特的身旁观察起了她。

少女的面容相比起还未治疗前已显得红润了不少,头发也变成了呈现出红白相间的颜色,楚朝夕感叹着自己作为药人的血治疗效强的同时也掀开了少女身上的棉袄。

如果玛格丽特的意识清醒,在看到自己腹部的样子一定又会被吓得昏死过去。

虫子,密密麻麻的蛆虫正不断在少女被洞穿的腹部蠕动,它们啃食着受伤处的腐烂碎肉,并让自己的尸体成为了填补空洞的材料。

医蝇,但说是蝇,其实大部分的医蝇都活不到飞翔的那一刻,它们在还处于蛆虫的阶段被人们用来作伤口感染的处理和伤口的临时填充材料。

至于效果,除了视觉冲击有点大,对于人体的修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如今也有不少的医生会采用这种方法治疗。

而恰好的是,楚朝夕就习惯随身携带一些医蝇的卵。

塔蒙巨兽那一击刺穿了玛格丽特的腹部,由于刺的位置偏下,所以受伤最严重的也就是肠道那一块,楚朝夕还记得拔出塔蒙巨兽指甲那一刻肠道被顺道带出来的场景。

好在楚朝夕在拔出指甲之前先给玛格丽特服下了适量的口服麻药和预备留下的治疗药水,但出血量依然比预想的少,想来也是少女刻意减缓了血液的流动速度。

而带出的肠道也基本因为指甲上的细菌感染开始腐坏发黑,只能选择切除。

若是常人,难免会有些腿软,但是楚朝夕并不在乎,他从小便观摩着巴尔操刀的大大小小临床手术,比这更血腥重口的场景他又不是没见过。

为了方便治疗,他一把扯下来少女身上的衣物,并立刻将医蝇的卵撒在了创口上,不大一会蛆虫便都随着温度升高从休眠中破卵而出,依靠本能开始为玛格丽特“治疗”。

鉴于血族的恢复能力和顽强生命力,楚朝夕打算让玛格丽特的腹腔先被蛆虫填补上,等着她的身体自愈,重新长出的肠道将会吸收并代替掉蛆虫们。

医蝇的幼虫和人体组织的成分基本吻合,楚朝夕并不担心重新生长出来的肠道会与幼虫产生排异现象,且由于蛆虫本身营养价值也很高,在自愈时还可以作为自愈的养料被玛格丽特吸收。

当然了,常人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对于他们而言靠着治疗药水保住命就差不多了,如果是教廷施展的治疗魔法或许可以做到再生,但那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也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承担的。

这也是这个世界明明存在治疗魔法,但仍然存在医生这个职业的原因,世上总有黑暗的地方是教廷的光所照射不到的。

在确认医蝇的数量已经繁衍到可以填充上玛格丽特的腹部,楚朝夕也是十分果断地把手中的黄色药丸捏碎,并将药粉均匀撒在了蛆虫之上。

说的直白点,这就是杀虫剂,只是对蛆虫特攻罢了,其成分可以在蛆虫之间疯狂传播,只需数秒,原本还在不断蠕动的蛆虫们已经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楚朝夕从一旁的背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纱布,趁着玛格丽特麻醉劲还没过抱起她,将纱布盖在了伤口之上,又取出绷带绕着腰部一圈一圈缠了上去。

最后,是一个楚朝夕独家的绷带蝴蝶结,虽然看上去歪七扭八的,但他自我感觉意外挺好看。

“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只是喝血就可以治愈那些常人认定致命的伤。”

感慨归感慨,但楚朝夕划开自己的手臂给玛格丽特喂血也是一点不带含糊的,虽然意识依然处于麻醉的状态,但渴求血的本能却是完全无法克制,只是将血滴在她的嘴角便会吸引她在手臂上狠狠来上一口。

幸好的是,楚朝夕的体质相比起其他药人自愈的速度快了不少。理论上讲,只要食物提供充足,楚朝夕就不存在被吸干血的可能。

给玛格丽特喂了差不多200毫升的血液量,足以让她的身体开始吸收体内的蛆虫进行自愈。

做完这一切,楚朝夕掰开了门口堆放的石块。东方的天边已然出现了些许亮光,不可一世的风雪最终还是在时间的消磨之下偃旗息鼓。

或许应该就此离开?

楚朝夕扭头看着玛格丽特,眼神中带着不会展现在少女面前的纠结

自己做的已经相当仁至义尽了,说到底,他和这个少女压根不熟,她救了自己,自己也救了她,互不相欠。

“楚朝夕啊……楚朝夕,你啥时候可以改改你那多管闲事的死毛病。”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从洞口堆积的石块之上清理出一人大小的出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洞穴。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玛格丽特睁开睡眼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身上正盖着那个药人的棉袄,但她却没在视野范围内看到他的身影。

火堆中的火苗因为没有柴火的加入已显得相当虚弱,就算它在下一秒熄灭也一点不会让玛格丽特惊讶。

玛格丽特披着棉袄坐在火堆旁,从指尖流出血液滴在火焰之上,原本即将熄灭的火焰立刻重新焕发了生机,甚至开始对着玛格丽特起舞表达自己的欢喜。

“他……去哪了……?”

少女的声音变得嘶哑了些许,她想喝水,但比起喉咙的干渴,她更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注意到了自己腰腹上缠上的绷带,也注意到少年的背包已经不在洞穴之中,再结合洞口一人大小的出口,她大概能猜到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问。

火焰晃动了一下,似乎玛格丽特的提问很疑惑。

“是嘛……他离开了……也对,他能救我就算不错了,又何必继续和我这个血族扯上关系呢?”

玛格丽特自嘲地笑了笑,双臂环抱着双膝,她把脸埋在自己的大腿之中,赤红色的双眸淌出了两行清泪,顺着腿部曲线滚落在冰凉的地面上。

“嗯?醒了?说起来我都忘了给你放一瓶水在你旁边了,看来不睡觉还是对记性有影响啊……”

“呜噫!”

当出现那个明明没有听到过很多次,但还是会在一瞬间感到安心的声音时,玛格丽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是他,带着疲惫和无奈的叹息从那个一人大小的洞口钻了进来。

他的左手中是两只被提住脖子,已经放血死掉的彩羽鸡,而右手则是抱着一捆尚且干燥的木柴。

“嗯?你哭了吗?”

“呜啊!才没有!我才没有哭……不准看过来!”

楚朝夕眼神不算差,玛格丽特脸上的泪痕他在她抬头的一瞬便看到了,但既然少女不打算承认,他也不打算问下去。

待到玛格丽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后,他才坐在火堆旁,用捡回的树枝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用刀简单处理了一下彩羽鸡的皮毛,便直接放上去开始烧烤。

而一旁的玛格丽特则直勾勾地看着楚朝夕,眼神复杂的楚朝夕都懒得猜她在想什么。

“嗯……那个……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来着。”

“……楚朝夕。”

“啊……楚朝夕……啊!我的名字是……”

“玛格丽特·瓦利恩,你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

“啊哈哈……是嘛……”

玛格丽特似乎想起了自己那中二的发言,很快便沉默了下去,抱着双膝注视自己充满细碎小伤口的双脚。

楚朝夕则满不在乎地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以使得新添的柴火可以充分燃烧。

不过这火焰和楚朝夕离开时看上去不太一样——它正在因为新柴的添加而雀跃欢腾。

楚朝夕挑了挑眉。

血灵操术,和操血术,噬魂术并称血族三大秘法。但同时,与是个血族就能施展的另外两种秘法不同的是,血灵操术要求的血脉更高。

但施展很简单,只要将自己的血撒在物体上就可以让那个物体随自己想法而动,可施展的对象也仅限于生物和玛娜构成物。

能施展血灵操术,至少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少女绝对是瓦列恩家族的直系。

但为什么她独自会出现在达苏特山脉之中,既然佣兵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山灵”,那么她在这深山中待的时间就绝对不短。

“闲着也是闲着,瓦利恩小姐,方便说说你的事吗?”

虽然怀疑,但楚朝夕还是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而玛格丽特听到楚朝夕的声音下意识地抬了抬眸,在看到楚朝夕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两只兔子上后又重新埋下了头。

“嗯……说来话长,楚先生愿意听的话我会如实交代的。”

“但说无妨。”

火焰噼啪着作响,即使没有佐料用以辅助,这种为了过冬而在秋天时就开始积蓄脂肪的鸡依然烤出了十分诱人的香味。

玛格丽特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压下了想要抓住鸡开始啃的冲动,向着楚朝夕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