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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王辰宇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只有距离极近的,没有被照亮的白色天花板。
他正躺在某处军营宿舍里,为他此行所安排的临时双人床位上。记录年月日以及即时时间的电子钟表,正高挂于宿舍门之上而闪烁着数字读数。
此时正是2383年11月某日的早上五点半以后,起床号还要等十几分钟才会响起。
但此时的王辰宇暂时不用回应那起床号的号召。
“又是这个梦。”
王辰宇用左手捂住了脸,尔后又揉了揉眼睛。若有若无的晨间雨滴声之中,他看了眼空荡荡的下铺,随后起身下床,走向了房间门,打开了灯
扶正了一下书架上的,昨夜动过的书籍,王辰宇叹了口气,转身步入卫生间,茫然地看着镜中尚且年轻的自己。
在脖子上的身份牌晃动之中,他很迅速地完成了洗漱,换上了作训服而出了宿舍楼。
在晨雾中他步入这坐落于南方大地之上的基地,加入基地中的士兵晨练活动。但身处于队列的最后方,王辰宇的注意力不在队列的尾端。
雾中的远方仿佛又一个来自他心中的人影站在那里,他想要奋力疾跑,他要追上那个身影。
在他所跑过的操场旁边,铁丝网的后面,十八米高的人形机甲身影排排陈列,身披重甲的它们立于晨雾之中,犹如十几尊镇场的钢铁雕像,长城般的影子笼罩着操场灯灯杆。
上午十点半,王辰宇及另外三人提着暗军绿色的行李袋,被人送到了这座城市的航空航天港。
航空航天港里人来人往,这里东亚联盟最适合建立起大规模的城区,与航空航天设备的地方,再往南不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就是治安混乱的人口过稠密区。
而作为一个大国通往太空的交通枢纽,即使是不属于东亚联盟区域的人也会聚集于此,在此搭乘航天器前往太空。
四人眼睛一抬头一翘,大家都跟着看向挂在高处的大显示屏。
而屏幕上正播报着新闻,画面之上,那原本处于太阳系遥远边境的小行星要塞——卡戎二号的阴影下,一艘巨大的飞船正被太阳的光辉所照亮。
“今天,是‘钥匙战争’结束后的一周年,也是T.P.R.计划公布执行的第两百天,象征着蓝色母亲对于离家远去的浪子的关怀,”新闻的女声旁白讲道,“我们将从深空,带领着所有想要回家的人归航。
这是自本世纪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是团结地球人心,对抗邪恶外太空敌人的壮举。
整个‘T.P.R.计划’,将集结来自各国各联盟联邦的战舰。
他们将组成一支联合护航舰队,护航着由‘人口搬运者’号运载的一百万人口,从冥王星轨道出发。
途径海王星前哨站,木星港,最终到达火星轨道,并将会在此长期运作,融入到火星圈太空城体系的一部分。”
随后,画面一转,背靠卡戎二号一位看起来像议员的人现身,接受着记者的询问。
“那么,这样数量的人口运抵到火星圈内,不会对本就已经拥挤不堪的火星圈以及地球圈造成影响吗?
地球圈的人类自2360年起,已经在萧条和动荡的时代中挣扎了几十年,这么庞大的行动,真的不会对整个地球圈社会造成严重影响,乃至挫败整个社会运作的复苏吗?”
“咳咳,其实,国家与地区联合委员会作为此次行动的直接负责机构,已经计划了相关资源的调动,保证如此人口在火星圈内的日常运作。
我们可以向所有人保证,此次行动不会对火星圈及以内区域的人口生存带来任何压力,相反此次行动将会成为团结各个地区,各个太空城人民的锲机。
‘T.P.R’将会成为我们历经时代的风雨,战争的摧残之后,一个象征着我们坚不可摧的奇迹,一个开启新时代的,真正的钥匙。”
“哈哈,朴在凡部长说得确实条条有理啊——生活在火星圈、地球圈的几百亿人口将因此见证希望时代的到来。”
播报的语音之中,大型飞行器的呼啸震动着航厦的顶棚。
四人站在候机厅里,下意识保持着军姿和整齐队列。
军装的他们宛如走丢了的小队,吸引来了周围人山人海的注目,和窃窃私语。
见此,在此等候多时,前来接应他们的人,笑着向下摆着手,示意他们放松一些。
“士兵们——请允许我这么说。”
接应人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性,王辰宇猜他应该不是军队里的人。
“我们所要搭乘的航班还要再等一些时候,各位可以在此之前自由活动一下
各位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为自己添选些物件,毕竟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会离开地球很久。”
四人没有任何反应,接应人见此,认为自己应该是表达错了什么。
“咳咳,各位,军队里是怎么说那话的——解散?对,解散——先解散吧各位,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再集合。”
应该是输入了正确的密码,四人总算不再延续先前的正经而立了,接应人也拉扯了下自己的领带,松弛地微笑着而点了点头,转身暂时离开。
王辰宇也放松地笑了笑,忽然间那同行的人之中,有人嬉笑着扒上了王辰宇的肩,王辰宇见此脸上乐开了花。
“嘿,王辰宇队长,真是好久不见啊!队长您看起来又变结实了许多!”
“杨得志,假期休息得如何?有和妈妈好好相处吗?”王辰宇回应着,顺便扒开杨得志乱放的手,“和那位先生说得一样,我们要离开这里很久,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妈妈。
“队长啊,你真的听那家伙的话了吗?我横竖看那家伙都不顺眼,他绝对在我来的时候私吞了我的部分餐旅费。”
“队长问你话呢,”另一位队友提醒道,一脸正经地伸出手,似乎要敲打杨得志的头,“你和你父母过得咋样?”
“你不是和我一起回去的吗孟允,”杨得志说道,识趣地松开了王辰宇,“你直接说不就对了。”
“队长的话,要一五一十地全部听进去,然后做出正确的回应,”第三名队员说道,“这是对队长应有的尊重,而且队长在关心你的家庭状况呢。”
“好啦好啦唐奇天,我回答就是了。”杨得志清了清嗓子,做出立正姿势,“报告队长,我与母亲谈话谈到深夜,与父亲在客厅大战了几十回合,最终攻下餐厅!”
此话一出,除了孟允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大小各有不同。
“得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父亲的吗?”摆出一副无奈的笑容,王辰宇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不是之前写信说,你很感激你父亲在你小时候跑工地,供你读上中学的吗?”
“嗐,别提了,那家伙回了家就知道喝酒,喝完酒就知道欺负我妈和我妹,高中的时候他就直接罢工不干了,就知道赖在家里号令我们。
他甚至还要私吞我这次带回去的抚恤金,还说我从原本的部队退役了没出息,赶快去上新任好赚钱。”
“孟允,你怎么样?”王辰宇转而问起孟允,“有和家里人好好待过了吗?”
“和哥哥去给爹上了香,去看望了一下住院的妈妈。”
孟允回答,他的语气很沉重却不低下,战争不留痕迹于他的面孔,但却处处都有雕琢。
“不知道我们这一趟远门,还能不能给家里多寄点钱。”
“嗯......唐奇天,你呢?”
“队长有回去见过家人了吗?”唐奇天反问。
“回去见过母亲了,没见到父亲,”王辰宇回答,“家父应该也是因为此次行动而出去工作了吧?也没有留下什么话。”
“队长的兄长有消息了吗?”
说到此处,王辰宇的神情明显低落下来,宛如一尊威武蜡像忽然融化,令其表面脱落的蜡块顺着融液滑落下身躯。
“还没有,兄长依旧是处于‘失踪’状态,现在依旧是下落不明......”
大家都沉默下来了,大厅里依旧在反复播报着航班信息,显示屏将各个航班标识翻动了一遍又一遍。
周围赶路的人群或推行或背负着行李,从大门进入后短暂地留意了一下这四个军人,随后就各奔前途。
“算啦算啦,又要出动啦,大家都开心点,吃点好的再出发!”
“我们早就不是真的军人了杨得志。”孟允说道,“去太空甚至都只是搭乘民用太空梭。”
“只是暂时从名义上不是!”杨得志反驳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队长还是一位令人骄傲的东亚联盟军人!”
“你要是想少找点麻烦的话,就闭上你那藏进去点东西,就忍不住全吐出来的嘴!”唐奇天说道。
“怎么了吗?”杨得志冲唐奇天质问道,“你看那个什么什么叫晋白冥的家伙,既没退役还反升职,直接成为特种机的驾驶员。”
“人家不也靠实力竞选成功的吗?”
“那队长不也一样符合人员竞选标准吗?”
杨得志朝着小半个大厅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上面的死活不松口,那队长也不用跟着我们这样走一遍退役流程好嘛?队长可是军人世家啊?军人世家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队长出身军人世家,队长的家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战士和英雄!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的事全都这样告诉这里的人!”
“算啦算啦,反正整个计划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王辰宇正为队员们为他的争执而难堪,孟允拍了拍杨得志和唐奇天的肩,转而低声和王辰宇相问。
“在经历过2350年代,与外太空殖民地爆发独立运动镇压战争,以及2360年代‘远征行动’的双双失败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把手伸进深空了。
我听到过一些声音,说是这次‘T.P.R计划’,会是我们对于太空开发时代的彻底告别,您怎么看?”
“孟允,我们这次行动,会召集到整个地球的人员,甚至包括以前的敌人,这是大战结束以后,人心破败之时,难得的可以团结人心的行动。”
王辰宇和孟允回答道,其他原本大闹的两人也静静地听着队长的发言。
“地球,迫切需要一个破局,也需要一个建立信心的机会。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波折劫难,必须得再振作起来重新寻找光明。
我们不也是因此才聚集起来的吗?”
“我不过是觉得跟着队长更好,哈哈。”杨得志开着玩笑回答道。
“少耍你的嘴皮子了吧杨得志。”唐奇天想要去捏杨得志的耳朵,被他一晃头躲开了。
“好了,还有一个小时,大家也休息一下,活动一下身体吧。”
“这里应该不能跑步吧队长。”孟允回答道。
“我饿了,”杨得志伸了个懒腰,“哪里有面包可以吃啊?”
“我记得那边应该有吧,A13商业区?”
“走走走队长,我们去弄点吃的吧?”
“少惦记你那吃的啦你这家伙。”
唐奇天拍了下杨得志的头皮,大家嬉笑着跟着王辰宇穿过航厦,往商业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