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遗忘十字路 第三章 科尼法

  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天,或者是更久?没有人知道。在这里,时间难以被判断,这也使小骑士那孤身一人的旅途更加煎熬。

.

默不作声,没有沮丧,也不见一点焦急,他只是继续摸索着前进。又走出一个洞穴,拨开洞口的蕨丛,小骑士探了探头,左右张望,观察洞外的情况——景色依旧,他还没有离开这块区域。探索依然需要继续。

.

踏出洞口,准备继续向前,却又猛然立住,小骑士扭头向上方看去,仔细辨认着刚刚自己听到的异动——声音轻微,遥远,富有节奏感,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欢快的气息?仿佛是某人正在歌唱。调转方向,小骑士循着声音,向声源处找去。

.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欢快的哼唱声在地下的这片空间环绕,似想要将声音的主人心中的喜悦分享给周围的一切——即使这里应该没有几只活着的虫子能来与他分享了。

.

小骑士慢慢地向上攀爬,逐渐向声源处靠近——到这里,已经不必跟循声音就可以找到那位心情愉快的旅者了,倾斜的岩壁上,散落着一些画满了不知名图案的纸张,零零散散,但确实向着一个方向分布,越来越密集——应当是那家伙留下的,不知他在这片早已被遗忘的死寂之地为何会如此心情愉快,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留下这一地狼藉。

.

  攀上一个平台,险些因脚下的纸张滑倒,小骑士扶着地面,抬头观望。不远处,一个有些圆滚滚的家伙正盘腿坐在地上,专注地在画着些什么东西。他背上的背包里有几卷被仔细卷好的图纸,身边则散落着不少小骑士一路上看到的纸张,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些未能成功完成的废作。

.

小骑士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眼前的家伙——圆滚滚的躯体,圆圆的脑袋,脸上有着一只长长的像是象鼻般的鼻子,顶着一对圆框眼镜,眼镜下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图纸,手中的羽毛笔在上面时而写画,时而停下,带着他头上两根长长的触角一起摇摇晃晃。圆圆滚滚,摇摇晃晃,看起来……有些可爱?

.

在确认对方没有威胁后,小骑士缓步走到对方身边,低头看向他手中正在绘制的图纸。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制图师终于开始注意手中的图纸之外世界,意识到身边多出来的这个小家伙。他抬起头,跟小骑士对上了视线。

.

  “嗯?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家伙,这位制图师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沉默,又或许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率先打起招呼。

.

  “啊,你好。你是来探索这些美丽的遗迹的吗?不用在意我。我本性热衷于探险,迷路后再次找到正确的路,这种快乐是无可比拟的。你和我都非常的幸运,能够享受这种快乐。”说着,制图师的触角微微摇晃,显示着主人内心的快乐与得意。

.

  对于这位的话,一般人可无法苟同。对于在这片区域迷路了许久的小骑士来说,这段旅程与“快乐”二字可搭不上半点关系——就第三者的视角来说。小骑士并没有对这位制图师的兴趣做过多的表示,向着对方的背后微微抬手,似在发问。制图师顺着小骑士抬手的方向转头,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的背包?

.

  明白了小骑士的意思,制图师忙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卷图纸,并在小骑士面前打开展示。小骑士低下头,仔细观察起图纸上的内容——图纸十分地简单,只有寥寥几笔线条和几处简单的图案,但却能够清晰地传达出作者想要表达地信息,可以称的上是言简意赅——这似乎是一份地图,小骑士正急需地、这片区域地地图。

.

  “我是一位制图师,正在绘制这个区域的地图。”晃着触角,制图师热情地开始了介绍,“你要来一份我努力到现在地工作成果吗?只要三十吉欧,物美价廉!”制图师兴奋地看着小骑士,那镜片下的小圆眼睛充满着期待。

.

  看着眼前目光炯炯的制图师,小骑士愣愣的,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歪了一下头。他似乎有些疑惑。

.

  “不感兴趣,是吗?”见到眼前小家伙的反应,制图师似乎有些失望。他低头重新把地图卷起,又抬头看着小骑士的眼睛说道,“啊,我很理解你。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进行探索,按照自己的想法穿过那些未知的地区……这多么令人兴奋啊。也许我们还会在各自的旅途中见面的。”

.

制图师的语气比起刚才明显少了些兴奋,但也不至于颓唐。将地图收到身后,制图师又拿起自己绘制到一半的图纸,准备重新开始动工。才刚提起笔,他便意识到这个小家伙仍然待在自己身边。他放下笔,抬头打量着眼前歪着头的小家伙,思索着对方的意图。

.

  “难道说……你的吉欧不够?”制图师一手握拳,猛地拍在另一只手掌上,恍然大悟,又转而有些为难。“啊,我知道了。我可以把地图当作礼物送你,但如果我这么做我的妻子会很不高兴。‘有吉欧才有吃的’,他们都这么说。如果想要一张地图的话,可以再攒点吉欧再来。我的地图也并不贵。”

.

  小骑士摆正了脑袋,转而低头在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便掏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圆圆的化石壳,有金属的质感,彼此碰撞到一起时发出铛铛的声响——这是在收拾掉之前路上的躯壳后在它们身上找到的。小骑士把拿着袋子的手伸到了制图师面前。

.

  制图师愣了一下,接过袋子,打开清点。“啊,正好三十吉欧,不多不少。来,给你,这是你的地图。”制图师将吉欧收到一边,将刚刚收起的地图从背包中拿出,递向小骑士。

.

“他有足够的吉欧,那为什么刚刚只是歪着头看着?”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制图师心想,“难不成他不知道什么是吉欧?”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制图师就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将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脑子。他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不知道通用的货币吉欧,这是最基础的常识。在甩完脑袋后,制图师又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自己忘记自我介绍了。面对这位在圣巢里难得的小顾客,这可真是失礼。

.

  “哦,说起来,我还没介绍过自己?”刚接过地图的小骑士本在仔细观看地图,听到对方再次开口,又抬起了头。“啊,我应该为此道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是在独自思考,都快忘记如何交流了。”

.

  “我叫柯尼法,我一直都很喜欢探索世界。你问我为什么?当我刚从卵里出来的时候,我立刻就溜走了,抛下我的兄弟姐妹和可怜的母亲!所以我想,这大概是天性吧。”柯尼法摇晃着触角,娓娓道来。

.

  “我之所以火急火燎地和妻子搬到德特茅斯,就是因为这个巨大的、没有边界地王国,就在家门口等着我去探索。谁能抗拒这种诱惑呢?说起来,地图是非常有用的,但他不能告诉你自己现在在哪,如果你找不到方向,我建议你去我妻子伊塞尔达那里买一个指南针。”自我介绍完成后,柯尼法又见缝插针,开始热情地推广起自己家的售后业务。而小骑士也收起地图,认真地听着,显得十分得耐心——他貌似没有急躁的时候。

.

  “她刚刚在德特茅斯开了一家新地图店,卖给像你一样四处漫游的人各种有用的东西。她也会时不时出售一些我画的旧地图。每当我画完一个区域的地图,我就会回去看看她,她看到我总是很高兴。”

.

  似乎终于放空了话匣子,柯尼法顿了顿,决定跟眼前的小家伙道别。“这片区域的地图已经基本完成了,我要准备动身回德特茅斯去看看我的妻子了。你似乎也要启程去某些地方了,不是么?不管怎么,我们都该继续旅程了。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一路顺风!”说罢,柯尼法背起行囊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的草稿,和在原地打量着地图的小骑士。柯尼法显然不会有迷路的担忧,而小骑士也不再有这些烦恼了。

.

看着手中的地图,小骑士的目光很快被地图中央的一个图标吸引——这个图标似乎是一位端庄的骑士的头盔,正标注在一个巨大的方框里。这似乎标志着该地区的某个主要建筑。接下来,前往那里或许会比较合适。小骑士收起了地图,同时余光瞟到了地图顶端的一行小字,他也终于得知了自己所在区域的名字——遗忘十字路。遗忘……对于这片土地,这个名字恰如其分。

.

  有了明确的方向,小骑士再次踏上了旅途。

.

  而在他的身后,远处,有一抹红色的倩影悄然闪过。她静静的伫立着,观察着这仔细观察着地图的小阴影、这又一个循着命运来此的小鬼魂——这次,会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那个小小的身影已渐行渐远,带着疑问,些许的期待,更多的亦或是因早已窥见结局的绝望以及由此而生的平淡,她缓缓没入了阴影。

.

  不必心急,因为她知道,很快她便能得到答案,那几乎已注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