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飞剑安静地躺在地上，嗡鸣和颤抖彻底消失。陆小凡的视线从剑身移开，转向庭院中那静立的白色身影。白泠依旧没有变化，沉默而空洞。刚才对飞剑的调试，尤其是那个废弃的【灵犀协议v1】，在他脑海中开启了一扇门，方向模糊，却充满诱惑。

　　“协议栈崩溃……强制回退到v1……”他重复着日志中的关键信息。飞剑的驱动尚且要兼容老旧的v1协议，那么，白泠的核心系统，现在是否也在徒劳地监听着那个古老协议的端口？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脏加速跳动。如果白泠的系统深处，还残留着对v1协议的响应能力，哪怕仅仅是最基础、甚至错误的响应，那也许就是一线生机。一个无需高权限，也能尝试沟通的入口。

　　风险巨大。直接与崩溃的核心系统进行底层协议交互，如同在布满地雷的区域跳舞。任何一个错误指令，都可能让本就岌岌可危的5%连接彻底断开，甚至引发更严重的系统崩坏。但他别无选择。

　　“总要试试看。”陆小凡低声说道，更像是在对自己鼓劲。

　　他再次集中精神，调动【调试者权限（初级）】。这次，目标是白泠，而非飞剑。他放弃了读取那些混乱的错误代码，转而构建一个极其简化的指令。参照从飞剑驱动源码中逆推出的【灵犀协议v1】格式，他构建了一个最原始的“握手”或说是“探测”信号。没有复杂的负载，只有一个极简的标识符，标明来源，并请求存在确认。

　　【构建调试指令：protocol=LingXi_v1， type=PING， target=BaiLing_CoreInterface， source=Debugger_LuXiaofan】

　　指令完成。陆小凡吐出一口气，将这道寄托着微弱希望的意念指令，小心翼翼地发送出去。像向深渊投掷一颗石子，期待着一丝回音。

　　指令发出的瞬间，丹田内那刚积攒到【0.03%】的灵力，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消耗了一小部分。操控这种底层协议交互，哪怕只是简单的PING，也需要能量支撑。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泠周身缠绕的蓝色数据流骤然爆发出剧烈闪烁，强度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波动。原本呈现黄色的【警告：核心逻辑单元与神魂连接极不稳定（Unstable）】字样，瞬间被刺眼的红色取代，并开始疯狂闪烁。

　　紧接着，一行新的、同样是红色的错误提示覆盖了所有警告：

　　【严重错误：接收到格式异常的v1协议包！协议版本校验失败！预期版本：null，接收版本：v1_DebuggerPing。连接端口[BL_Core_Port_01]强制关闭！】

　　陆小凡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失败了。而且，错误提示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协议版本不匹配？预期版本居然是null？这简直是釜底抽薪，说明她的核心系统连接端口要么彻底废了，要么处于一种连基础协议都无法识别的更深层错误状态。他这个基于v1的“探测”指令，不仅没搭上线，反而像是踹了马蜂窝，直接触发了保护机制，把尝试的端口给强制关闭了。

　　“完蛋。”一丝冷汗从他额角滑落。这次操作，非但没有进展，反而可能让情况进一步恶化了。搞不好这唯一的潜在通道也被自己亲手堵死了。

　　然而，就在他懊恼万分，觉得自己简直是猪队友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精美雕塑般纹丝不动的白泠，她的身体，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并非眼睫，而是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瞬。那幅度小得如同错觉，若非陆小凡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

　　几乎就在手指微动的同一刹那，她周身缭绕的数据流中，那条一直显示为灰色的【感知系统：未激活（Inactive）-输入/输出端口无响应】的状态信息，突兀地闪烁了一下，短暂地变成了黄色【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电信号输入（来源未知）】。但这警告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又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的灰色。

　　陆小凡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刚才那是……手指动了？还触发了感知系统的警告？

　　他那个失败的、格式错误的、被系统判定为垃圾数据的协议指令，难道阴差阳错地绕过了逻辑层，直接刺激到了某个更底层的、连接身体的物理接口？就像是一段乱码，意外地捅到了某个硬件端口，导致硬件抽风般地产生了一点非预期的反应？

　　他完全无法确定。这情况超出了他过往的所有经验。这个世界的“系统”和“硬件”之间的交互方式，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诡异和……不讲道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修仙版？

　　他赶紧再次探查白泠的状态。核心连接不稳定的红色警告依旧刺眼，新弹出的协议错误也没有消失。那个感知系统的警告也如同幻觉，再无踪迹。他的操作，似乎真的只是在这濒临崩溃的系统边缘，激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后一切重归死寂。

　　丹田里那刚恢复到【0.02%】的灵力条，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的白费力气。

　　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彻底明白了。修复白泠的问题，远不是搞懂一个废弃协议就能解决的。她的系统损坏程度太深，涉及的层面太广。而他现在，没权限，没资源，甚至连最基础的能量都极度匮乏。每一次尝试，都在消耗本就稀缺的灵力，还伴随着让情况雪上加霜的巨大风险。这买卖太亏了。

　　他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物品栏里那仅剩的9枚【灵石（低品质）】。它们静静躺着，内部微弱的光晕似乎在诱惑，也似乎在警告。直接吸收的后果他刚刚体验过，那滋味，毕生难忘。

　　“必须找到更安全的能量来源，或者…提升权限。”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继续在这里对着白泠和这把破剑进行这种低效且高风险的调试，纯属浪费时间。他需要改变策略。当前最优先的任务，不是直接修复白泠，而是提升他自己的“等级”和“装备”。升级，打怪，爆装备——这才是程序员（调试者）的正道！

　　他需要更多的灵石，需要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需要找到提升【调试者权限】的方法。只有拥有了足够的资源和更高的操作权限，他才能真正对眼前这个烂摊子下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动辄得咎。

　　陆小凡站起身，收回了落在白泠身上的目光。他从系统空间中取出那9枚劣质灵石，冰凉粗糙的触感传递到掌心。他掂了掂，九枚石头加起来也没多少分量，内部的光晕黯淡，杂质肉眼可见，不愧是“低品质”。直接吸收？上次那痛不欲生的体验还历历在目，灵力在体内乱窜的感觉，比系统内存泄漏导致蓝屏还难受，副作用太大。这玩意儿现在对他来说，更像是定时炸弹，用不好就得把自己先送走。

　　必须找到正确的“充电”方法，或者干脆找个“高品质电源适配器”。他将灵石小心翼翼地收回系统空间，这可是他目前全部的流动资产，得省着点花。

　　目光再次投向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是完全未知的世界，没有新手引导，没有安全模式，天知道会遇到什么离谱的BUG或者危险的“野怪进程”。但继续留在这个小院里，对着一个随时可能彻底宕机的“核心系统”和一个几乎没反应的“外设”干瞪眼，灵力只会越来越少，权限永远升不上去，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他最后瞥了一眼白泠。那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刚才手指的微动和系统的短暂警告只是他的幻觉。他心里谈不上多少伤感，更多的是一种面对超高难度项目的冷静——得，这项目需求太复杂，得先去外面刷点经验和装备再说。

　　不再迟疑，陆小凡迈开脚步，走向庭院大门。手指触碰到冰凉粗糙的木质门板，轻轻一推。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悠长而艰涩的呻吟，像是某个古老操作系统启动时那漫长的读条声。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门外陌生的景象，第一次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