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世界铺展开来，并非想象中的仙境，反而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破败感。

　　脚下是一条坑洼不平的青石小径，蜿蜒着伸向远方，路边的杂草长势随意，有的地方甚至侵入了路面。小径两侧散落着几间和陆小凡出来时差不多的木屋，样式简陋，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草木气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类似机油混合着烧焦线路板的古怪味道，闻久了甚至有点上头。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清太阳，光线均匀却缺乏生气，像极了显卡驱动没装对时的屏幕。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击打声，还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咒骂。

　　“他娘的！又卡帧了！动啊！给老子动！”

　　循声望去，只见小径旁一片小小的空地上，一个穿着同样粗布弟子服的年轻男子，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制傀儡拳打脚踢。那傀儡造型古朴，四肢关节处能看到明显的榫卯结构，但此刻它的动作却极不协调，像是个信号不良的机器人。时而僵立不动，任由那弟子捶打，连木屑都飞溅出来；时而又猛地抽搐一下，手臂以一个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差点抡到那弟子自己脸上。

　　【音效：木头被击打的闷响，间杂着电流短路般的滋滋声和关节错位的咔吧声】

　　那弟子大概二十出头，面相普通，此刻却因为愤怒而五官扭曲，一边打一边骂：“废物！纯纯的废物！昨天更新了哪个模块的符文？又他妈负优化了是吧！老子的训练时长KPI还差一半呢！你这破玩意儿！是不是哪个天杀的后台进程把你的CPU占用拉满了？！”

　　他似乎打累了，停下来叉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一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小凡。

　　“喂！”那弟子很不客气地喊道，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不耐烦，“新来的？杵那儿看戏呢？没见过训练傀儡出BUG啊？赶紧滚远点，这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触发‘内存溢出攻击’，到时候把你数据都冲没了！”

　　陆小凡眉梢微挑。内存溢出攻击？这术语倒是挺别致。他没有立刻走开，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还在时不时抽搐一下，甚至开始原地小幅度转圈的木头傀儡。他集中意念，【调试者权限（初级）】悄然启动。

　　傀儡身上立刻覆盖上了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比白泠身上的要简单许多，但也同样充满了错误提示，红色的报错信息像瀑布一样刷新。

　　【目标：初级训练傀儡（型号：木人桩MK-II）】

　　【状态：AI逻辑单元冲突（LogicConflict），动作模块指针紊乱（PointerError）】

　　【硬件接口：关节伺服电机响应迟滞（ServoLagging），灵力传输管线接触不良（PowerLine_Unstable）】

　　【最新错误日志：非法内存访问（IllegalMemoryAccess） at address 0xDEADBEEF - trying to execute non-executable memory segment】

　　【警告：堆栈溢出风险（StackOverflowRisk）-递归调用层数：32767/32768】

　　陆小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好家伙，非法内存访问，地址还是0xDEADBEEF，写这傀儡AI核心的程序员绝对是个骨灰级的恶趣味同行，而且看样子马上就要栈溢出了。这哪里是什么BUG，这分明是典型的空指针或者野指针引用，触发了内存保护机制。而且看这错误，八成是哪个函数调用完没正确释放资源，或者递归调用栈太深把内存干爆了。这哥们对着傀儡拳打脚踢，跟对着蓝屏电脑猛敲键盘有什么区别？纯属物理发泄，说不定还会触发硬件接口的接触不良，让情况更糟。

　　“那个…这位师兄，”陆小凡清了清嗓子，决定主动搭话，他需要信息，“请问，这训练傀儡…经常出现这种…呃…‘卡帧’的情况吗？”

　　那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同样破旧的弟子服，脸生得很，神情稍微放松了些，但语气依旧冲得很：“废话！你以为这里是内门那些灵气充裕、系统稳定的‘VIP体验区’啊？这里是青云宗外门！外门懂不懂？BUG集散地，系统垃圾场！传送阵能把你随机传送到长老的浴桶里，饭堂打饭勺能自动识别出你碗里的米粒是不是符合‘营养标准偏差值’然后拒绝服务！甚至打坐都会因为环境灵气波动异常导致‘走火入魔’状态！这破木头桩子三天两头抽风算个屁！”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看你面生，新来的吧？被哪个主峰‘优化’下来的倒霉蛋？我？我是被丹霞峰那边踢下来的，说我炼丹炸炉次数超了年度KPI！去他娘的KPI！别看了，习惯就好，在外门，能活着喘气，没被哪个环境BUG随机抹杀掉就算运气好了！”

　　优化？这个词用得真是…互联网黑话都传到修仙界了吗？陆小凡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青云宗外门，BUG频发是常态，生存环境恶劣，还有各种奇葩的考核标准。这倒是和他之前的猜测吻合，只是恶劣程度似乎超出了预期。

　　“确实是刚来，还不熟悉情况。”陆小凡顺着他的话说道，态度放低，“所以想请教师兄，这外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获取【灵石】？或者，有没有什么途径能…提升自己，更好地应对这些…系统异常？”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避免直接暴露自己的“调试者”身份。

　　那弟子听到“灵石”两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小凡：“【灵石】？哈哈！你小子想法挺美啊！在外门这破地方想要灵石？告诉你，比让山下的野狗学会写代码还难！要么，去接那些挂在任务榜上的‘高危高回报’任务，比如去清理被数据污染的灵田，或者去给后山那个据说会随机吞噬路过活物的传送阵做‘稳定性测试’，十个去做，能有一个囫囵个儿带回几块下品灵石碎片就烧高香了！要么，就去杂役处报道，给那些内门的师兄师姐、长老供奉们当牛做马，洗衣服、扫院子、喂灵兽，运气爆棚的话，或许能捡到点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赐。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嘲讽和麻木：“至于提升自己？应对异常？省省吧！就凭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这点微末道行，还有那破烂功法？连自己修炼别走火入魔，别被功法BUG搞得经脉错乱，丹田变硬盘坏道就不错了！还想处理系统异常？那是内门那些天才，还有供奉堂里那些老怪物们才配考虑的事！你？一个新来的菜鸟，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待着，祈祷自己别碰上什么致命BUG，能混到下次系统维护日就算成功！”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也残酷得让人心头发凉。外门弟子地位低下，资源匮乏，获取灵石难如登天，自身修炼都充满风险，更别提去处理什么系统BUG了。陆小凡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新手村，但这新手村的难度直接是地狱模式，而且还没有新手礼包以外的任何福利。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自己这个“调试者权限”了，虽然只是初级，但在这BUG遍地走的环境里，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就在那弟子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话语的残酷性，那个一直半死不活的训练傀儡，突然停止了所有抽搐。

　　它那原本黯淡无光的木制眼珠里，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错误代码的颜色。

　　陆小凡的调试者视野里，错误日志疯狂滚动，最后几行赫然是：

　　【严重错误：AI核心栈溢出！控制权丢失！】

　　【执行紧急预案：Fallback_Attack_Protocol.Sequence_01】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生物单位靠近！威胁等级评估中…评估失败！启动紧急自卫反击模式…错误！控制模块响应超时！执行预设攻击序列-冲撞！】

　　“不好！”那弟子脸色瞬间煞白，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

　　傀儡内部发出一阵齿轮错位般的嘎吱声，一股焦糊味伴随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然后，它以一种与其破旧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和力量，无视了关节的哀鸣，猛地朝着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弟子撞了过去！速度之快，带起一阵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