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上下打量陆小凡，目光锐利得像是在检查代码里的冗余片段。“石磊。”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算是自报家门，随即又歪了歪头，审视的意味不减，“被BUG随机丢过来，连个新手引导都没分配？天道系统最近的丢包率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陆小凡心里微微一沉。新手引导？听起来像是某种标配的向导或教程。石磊这反应，似乎坐实了“随机空降”并非孤例，合乎此界逻辑。他顺着话头：“大概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在这儿了，落地的时候周围全是……嗯，没加载完的传送特效，一闪一闪的。”

　　石磊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脸上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显然有更迫切的麻烦抓住了他的注意力。“那你现在是‘待分配’状态？没人管，没地方去？”

　　“目前看来，是这样。”陆小凡点头，仔细留意着石磊的表情变化。这家伙性子虽烈，思路却还算清晰。

　　“呵，那你可真是撞大运了，倒霉的那种。”石磊的语气里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古怪意味，“没人带路，没有初始资源包，连最基础的《引气决·外门版》电子版都没收到？那你打算怎么活过这个月的‘绩效考核’？”

　　“绩效考核？”陆小凡心里一动，捕捉到这个充满既视感的词汇。修仙界的KPI，果然来了。

　　“每个月月底，‘执事堂’那帮专门负责性能监控的管理模块，会批量扫描所有外门弟子的‘修为增长率’和‘任务完成度’。”石磊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土块，又指了指那瘫痪的傀儡，“就比如揍这铁疙瘩，日常任务之一，每天必须打满一万次有效攻击，数据实时上传到后台服务器。完不成？扣贡献点。要是连续三个月数据不达标，直接给你‘账号冻结’，明白？”

　　“账号冻结……”陆小凡琢磨着这词，自动在脑内转换成“低效资产清退流程”。管理方式倒是够直接。“那贡献点具体能干什么？”

　　“换吃的，换住的，换功法口诀，换疗伤丹药……他妈的，在这里喘气都得用贡献点！”石磊越说越气，声音都大了几分，“这破玩意儿一瘫，老子今天的指标铁定完蛋！扣分事小，要是影响到这个月的综合评级，下个月资源分配至少砍掉三成！操！”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像是又想去踹那傀儡，但动作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大概是怕真把它踹报废了，到时候还得赔偿。

　　陆小凡看着那依然显示着【硬件接口：……电压异常……过热警告】的傀儡，心念微动。这似乎是个切入点？

　　“石师兄，”他换了个称呼，语气放缓，“这傀儡……经常出这种故障？”

　　“故障？”石磊重复了一遍，才明白过来，“你是说发疯？三天两头的事！小毛病就是卡顿、指令延迟，严重了就跟刚才一样发狂乱打。但像这样直接死机不动，还是头一遭。”他眼神又飘回陆小凡脸上，那点狐疑再次浮现，“你刚才到底……”

　　“我真不知道。”陆小凡立刻截断，表情尽可能显得坦诚，“可能是巧合吧。也许是它内部错误累积太多，导致系统资源耗尽，进程崩溃了？”他继续用半生不熟的“术语”尝试混淆视听。

　　石磊眉头拧成一团，显然没搞懂“进程崩溃”的具体含义，但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管他妈什么崩溃！现在怎么办？这东西不动了，老子的训练任务怎么交差？”

　　“不能……申请换一个或者报修吗？”陆小凡小心地问。

　　“换？报修？说得轻巧！”石磊瞪圆了眼睛，“申请报修得先去‘器物房’填‘故障报清单’，他们审核通过了，再排期，等‘维修执事’有空了才会过来看看……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个月都不稀奇！到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这个月的绩效还要不要了？”

　　陆小凡算是听明白了。典型的低效工作流，或者说，官僚主义害死人。这修仙世界，果然到处都是坑。

　　“那……就没办法……临时处理一下？”陆小凡继续引导，“比如，咱们自己检查检查？说不定只是哪个连接端口虚了，或者需要……重启一下试试？”

　　石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一个刚被BUG随机传送过来，连怎么引气入体都不知道的纯菜鸟，你能干什么？你知道这傀儡的核心符阵有多少道禁制吗？你知道驱动它的灵力回路有多少根比头发丝还细吗？万一乱动搞炸了，维修费天价，你赔得起？”

　　一连串反问让陆小凡暂时闭上了嘴。确实，他现在这个“账号”没有任何修为认证，也没有任何操作权限。强行介入风险太高，得不偿失。

　　“算了，老子认栽！”石磊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离那傀儡保持着安全距离，“今天算老子倒霉！先去接个‘灵田除草’的临时任务顶一下，多少挣几个贡献点回来，不然月底真得喝西北风。”他抬眼看向陆小凡，“你呢？打算一直杵在这儿当风景？”

　　“我……”陆小凡一时还真没什么打算。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

　　石磊见他这副茫然的样子，嗤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得了，看你这样子，估计单独待着活不过三天。跟我来吧，先带你去‘杂役处’登个记，领个临时身份腰牌。不然你连这片训练场都出不去，会被‘巡逻阵法’识别成非法入侵者，直接给你‘格式化’处理掉。”

　　“格式化？”陆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这词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打回原形，运气好点是修为尽废，重伤濒死；运气不好，神魂直接搅碎，变成这方世界一点没人记得的数据尘埃。”石磊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家常便饭，“外门弟子，命贱得很，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明白不？这里说白了就是个大型‘压力测试场’，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效率低的废物随时会被清理。”

　　陆小凡默默跟上石磊的脚步。压力测试场？倒也贴切。不知道自己这个外来的“异常程序”，能不能在这个残酷的测试场里生存下去，甚至……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GM。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石磊嘴里还在碎碎念地抱怨今天的损失和该死的傀儡，陆小凡则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训练场面积不小，远处还有不少弟子在各自埋头苦练，有的和傀儡对打，有的则在捉对厮杀，但整个场地的气氛都透着一股沉闷和压抑。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麻木和疲惫，偶尔响起的兵器交击声和傀儡沉重的【打击音效】，混合着弟子们压抑的低喝，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环境扫描：外门训练场（西区）】

　　【灵气浓度：低下（低于标准修行值35.7%）】

　　【阵法覆盖：低级巡逻阵法（状态：运行中），区域隔离阵法（状态：运行中）】

　　【检测到活动单位：外门弟子 x 87，初级训练傀儡 x 56（运行中 x 55，离线 x 1）】

　　【警告：区域灵气质量严重不足，可能显著影响低阶修士修行效率及法器、傀儡等设备稳定性。】

　　果然是个资源贫瘠、内卷严重的底层环境。陆小凡暗自评价。

　　没走多远，石磊在一个看起来比周围建筑更加破败的小院前停下。“到了，就这儿，杂役处。”他指了指门口挂着的一块木牌，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是“杂役处”三个字。院门口站着两个同样穿着外门服饰的弟子，百无聊赖地靠着门框，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