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食堂？陆小凡嗤笑一声，这地方更配得上“大型牲口棚”的名号。他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混在麻木的人潮中向前挪动。人潮？不，这更像是一群被无形牧鞭驱赶的待宰羔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营养不良的菜色，脚步虚浮得仿佛随时会散架。

　　“喂猪场”——这才是此地更精准的定义。巨石胡乱堆砌的石屋，空旷得能跑马，地面却被一层厚厚的、凝固的油污覆盖，滑腻得能溜冰，又黏稠得每一步都像在拔丝，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空气中，劣质油脂的馊味、汗液发酵的酸臭、以及一股难以名状的、深入骨髓的霉味，三者混合、发酵，形成一股有毒的瘴气，直冲脑门，威力足以将你三天前的隔夜饭都给熏吐出来。

　　石屋尽头，一排简陋的窗口。窗口后，几个穿着同样褪色发灰外门服饰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分发着“食物”。他们的眼神浑浊如死水，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提线木偶。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是系统批量生产的、忘了加载情感模块的低配版NPC。

　　窗口上方，一块歪斜的木板充当着菜单，字迹潦草，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黑面包（管饱，管到你怀疑人生）】：1贡献点。【杂粮糊糊（限量，糊到你怀疑物种）】：2贡献点。【低劣妖兽肉汤（概率刷新，赌命专供）】：3贡献点。【清水（免费，但容器比命贵）】

　　陆小凡盯着这寒酸到挑战想象力极限的菜单，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摸了摸发出抗议悲鸣的肚子，又掂量了一下口袋里那仅存的、沉甸甸的3点贡献点。三点，刚好够换那碗听起来唯一沾点“人食”边的“妖兽肉汤”。赌一把？

　　他选了个看起来…嗯，相对没那么恶心的窗口排队。队伍蠕动得比蜗牛散步还慢。前面的人，十个里有九个半，都选择了最廉价的1点黑面包，那玩意儿硬得能当砖头。偶尔有几个面露挣扎，像是下了血本，才咬牙要了2点的糊糊。他们麻木地掏出腰牌，递给窗口后的“木偶”。那“木偶”拿起一个黑黢黢、油腻得能反光、类似POS机的法器，往腰牌上一刷。

　　“嘀——”

　　一声冰冷的电子音后，一份“食物”被粗暴地推了出来。效率？高得吓人。食欲？低到地心。

　　终于轮到陆小凡。

　　“要啥？”窗口后的弟子眼皮都懒得掀，声音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又干又硬，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妖兽肉汤。”陆小凡递上那块冰冷的【外门弟子腰牌（临时）】。

　　那弟子接过腰牌，手指僵硬得如同鸡爪，在法器上一刷。

　　【嘀！】

　　【系统提示：贡献点-3。余额：0。】

　　陆小凡的心脏猛地一沉。归零。刚到手还没捂热的3点贡献点，就这么蒸发了。干净得就像从未存在过。

　　那弟子拿起一个豁了大口的粗陶碗，从旁边一个比人还高、正咕嘟咕嘟冒着可疑气泡的大桶里，随意舀了一勺浑浊不堪的液体。汤里，几块颜色诡异、形状不明的碎肉漂浮着，伴着几片烂得快要化掉的菜叶。凑近了，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蠕动般的黑色絮状物，分不清是虫卵，还是仅仅是灰尘。

　　“拿着。”弟子把碗重重往外一推，指甲缝里的黑泥厚得能种地。

　　陆小凡接过碗，一股浓烈的腥膻混合着腐败的气息直冲鼻腔，熏得他胃里一阵剧烈翻江倒海，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呕吐。这就是价值3贡献点，“赌命专供”的“肉汤”？！他死死盯着碗里那几丁点可怜的肉渣，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被迫吞食一群苍蝇的尸体。

　　他端着这碗“地狱佳肴”，艰难地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周围的弟子，一个个如同饿死鬼投胎，埋头猛吃，发出令人不安的咀嚼声、吸溜声、吞咽声。没有人交谈，只有进食的噪音，在这空旷死寂的石屋里回荡，像一场压抑到极致、充满绝望的献祭仪式。

　　陆小凡紧锁眉头，用那根粗糙得快要扎手的木勺，舀起一小口汤，视死如归般送进嘴里。

　　【警告：检测到入口食物含有微量毒素（来源：劣质妖兽血液未处理干净），毒性等级：极低。是否启动消化道防护程序（需消耗灵力0.1%）？】

　　“……”陆小凡面无表情，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吃个饭都能中毒？还要扣除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他现在灵力条几乎见底，这0.1%，简直是在刮骨吸髓！

　　罢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捏着鼻子，强行忽略那股能把人送走的怪味和潜在的风险，硬着头皮小口喝汤。牙齿费力地和那些如同嚼橡胶的碎肉较劲。味道？一言难尽，只能说活着就好。但至少，热乎乎的汤水下肚，让空荡荡的胃稍微有了点暖意。

　　“喂，听说了吗？丁区那边今天好像炸了锅，执事堂的巡查队全过去了！”邻桌传来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

　　“丁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啥大事？除了BUG多点，耗子进去都得迷路。”另一个声音充满不屑。

　　“具体不清楚，就说是系统数据异常，差点触发了区域重置！我艹，区域重置啊！想想都吓尿了！”

　　“区域重置？！真的假的？那玩意儿不是只在系统更新日志的传说里出现过吗？”

　　“谁知道真假，反正丁区现在戒严了。估计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倒霉蛋，在那瞎搞触犯了天条，被系统当成恶性BUG给直接清除了吧。哼，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陆小凡握着木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系统监视果然升级了，连外门底层都知道了风声。看来，以后的每一步，都必须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引来“系统管理员”的死亡凝视。

　　他加快速度，近乎囫囵吞枣地喝完了那碗汤，连带着碗底几片蔫了吧唧的菜叶子，也一并塞进嘴里强行咽下。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垫底，但那该死的饥饿感依旧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3点贡献点，就换来这么一碗剧毒的安慰剂。这外门的生存成本，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一万倍。

　　旁边的弟子还在唉声叹气，声音里透着麻木的绝望：

　　“操蛋！这个月绩效又泡汤了。昨天挖矿遇到塌方BUG，连吃饭的家伙（工具）都被埋了，今天连租新镐头的贡献点都没有。”

　　“你那算啥？我陪练的傀儡AI突然失控，直接发狂，差点把我打成肉泥！买最便宜的疗伤药膏都要5点！这个月彻底白干，还得倒贴！”

　　“唉，都一样。能喘气就不错了。还想着飞升成仙？先想想下个月怎么活下去吧！”

　　悲观、麻木、绝望，像无声的瘟疫，在食堂的每个角落蔓延。陆小凡默默听着，之前修复几个小BUG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此刻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

　　他现在，身无分文，贡献点归零，灵力枯竭，还被系统盯上。

　　“活下去”这三个字，从未如此沉重，如此奢侈。

　　他起身，将空碗重重丢进回收处，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在敲响丧钟。

　　必须！立刻！马上！找到稳定获取贡献点的路子！还得是低风险、可持续的那种！同时，必须想办法恢复灵力，否则在这危机四伏、人命如草芥的外门，他连最卑微的自保之力都没有！

　　陆小凡走出“喂猪场”，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浓厚的乌云低低地压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冷风吹过破败的建筑群，发出呜咽般的哀嚎，像是无数失败者绝望的亡魂在哭泣。

　　生存，在这里，仅仅是一场残酷游戏的入场券。而他，刚刚用光了所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