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轻拂客船,水波拍打着船身,发出轻柔的“哗啦”声。
顾全独自坐在船头,手里捧着一本薄册,封面上写着《三吐纳歌诀》。
这是年轻衙卫张大留给他的。
说是拳脚招式只能御敌于身外,而内在的根基,还需靠呼吸吐纳之法来巩固。
他翻开书页,纸张泛黄,字迹清晰工整,透着古朴之意:
“吸气徐徐,如春风拂面;呼气绵绵,似秋叶归根。一呼一吸,调和气血,益于筋骨。”
顾全低声诵读,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揣摩。
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依书中之法调整呼吸。
江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深吸一口气,气息从鼻端流入胸膛,再下沉至丹田。
如同溪水在山间蜿蜒。
他感觉胸口微胀,气流在体内流转,全身逐渐舒展。
呼气时,他放慢节奏,仿佛要将体内浊气尽数排出,周身渐渐轻快。
“小二郎,你这闭着眼睛,莫不是在打瞌睡?”
二丫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俏皮。
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蹲在顾全身旁,歪着头看他,眼中满是戏谑。
顾全被她打断,睁开眼,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丫头,又来捣乱。”
“我看你闭着眼睛,像那些老和尚打坐似的,难不成你还能练成什么神通?”
二丫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顾全被她逗笑了,摇头道:
“我这是在练吐纳之法,可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二丫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不感兴趣,但仍兴致勃勃地问:
“吐纳之法?是不是像那些说书先生讲的,练成了就能刀枪不入?”
“哪有那么神奇,”顾全轻笑,
“只是强身健体罢了。”
二丫见他答得一本正经,便觉无趣,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哎呀,没意思,我去村西营地里找薛姨说话去。”
顾全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开,摇头笑了笑。
他正要嘱咐二丫路上小心,却见冯先生从茶馆那边走了过来。
冯先生背着双手,步履沉稳。
目光落在顾全手中的书册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全儿,你手上这本《三吐纳歌诀》,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全答道:
“是张大留给我的,说是对练功有益。”
冯先生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此书乃是大侠古应天所创。他当年行走江湖,深感世人武力不济,常受欺压,便撰此书,旨在让寻常百姓也能习得防身之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这《三吐纳歌诀》看似简单,却与修习者的天资息息相关。并非人人皆能练成,即便练了,也未必有显著之效。正因如此,世间对此书的重视渐渐淡了,流传下来的也便少了。”
顾全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册,指尖轻抚泛黄的纸页,心中暗自思量:
“与天资相关……那我能练出些名堂来?”
他顿了顿,抬头问道:
“冯先生,那古大侠可还有别的著作?”
冯先生点头:
“有,名为《周天导引术》,乃是随《三吐纳歌诀》一同编撰的。此书更为精深,讲述如何导气行周天,调和内外。”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不过,同样道理,此术对修习者自身要求极高。古应天当年曾言:‘世人天资不同,能得其法者,百中无一。’所以这两本书,虽曾流传甚广,但真正练出成效者寥寥,现世所存的也便不多了。”
顾全若有所思地点头,心中既感惋惜,又隐隐生出一丝向往。
他低声自语:
“若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那《周天导引术》的玄妙。”
冯先生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全儿啊,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习武之道,贵在脚踏实地。这《三吐纳歌诀》虽是入门之法,却也是根基中的根基。你若能将此术练得纯熟,日后即便无缘《周天导引术》,也能在武学之路上走得更远。”
顾全郑重地点头:
“冯先生说得是,我会好好练习的。”
冯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
“嗯,记住,练功不可急功近利,需得循序渐进。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顾全感激地道:
“多谢冯先生。”
冯先生背着手,转身缓步离去,边走边低声念叨:
“古应天的心血,终究是留给有缘人的吧……”
顾全望着冯先生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他重新翻开《三吐纳歌诀》,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字迹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练习起吐纳之法。
这时,张大从村口方向匆匆走来,脚步比平日快了许多。
额角还挂着几滴细汗。
他脸上带着一丝青涩的紧张,眉头微皱,嘴角抿得紧紧的。
像是心里压着什么要紧事。
走近顾全时,他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
但语气里还是藏不住那股急切:
“顾老弟,我刚接到县衙那边的消息,灰木林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些,我得提前回去处理。临走前,有些话得跟你交代清楚。”
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微微发白。
显然是心中有些不安。
顾全见他神色严肃,便点头道:
“张大哥,您说。”
张大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慌乱压下去。
随即语气郑重地说道:
“你天赋不错,这几日进展神速,但切记,练功不能急于求成。吐纳之法需循序渐进,切莫贪多嚼不烂。”
他说这话时,眼神却有些不自觉地飘向远处。
显然是心里惦记着灰木林的事。
顾全点头,认真应道:
“我记住了,张大哥。”
张大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继续说道:
“另外,这《三吐纳歌诀》只是基础,真正的武学之道,还需内外兼修。我这几日教你的‘破锋八刀’,虽算不得高深,但也能防身。你若能练得扎实,日后即便遇到危险,也能有些自保、破敌之力。”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但眼神依旧认真,显然是对顾全寄予厚望。
顾全拱手道:
“多谢张大哥指点,我一定会勤加练习。”
张大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
但很快又被一丝忧虑取代。
他压低声音,语气更加严肃:
“还有一事,你需谨记。灰木林的异动非同小可,县衙那边虽派了人手,但我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若有空,多留意村中动静,若发现异常,务必及时报官。”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扫向四周。
像是生怕有人听见。
顾全郑重地点头:
“张大哥放心,我会留心的。”
张大见他答应得干脆,心中的石头似乎落了一半。
肩膀也稍微放松了些。
他拍了拍顾全的肩膀,语气缓和了几分: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得赶紧动身了。不过,临行前我还得把最后几招‘破锋八刀’教于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
显然是想尽快完成任务,好赶去处理灰木林的事。
他借了顾全腰间短刀,刀身泛着寒光,刀锋锐利。
张大手握刀柄,站定身形,目光专注地看向顾全:
“顾老弟,看好我动作,这一式‘左右凭快取’。”
他说完,脚步猛地向前一踏,刀身左右横格。
动作干脆利落,又快步上前,撩刀劈下。
刀锋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唰”声。
“然后是这一式‘换型破将刀’,”
张大脚步左右轮换,快速向前,刀锋不断在两个身侧变换。
同时以膝为桩,猛然撞向前方。
他的动作虽然稍显僵硬,但胜在节奏分明,力道十足。
顾全凝神细看,心中暗自记下每一个动作。
张大的动作虽不似那些江湖高手般凌厉逼人,但却干净利落,透着一股朴实的力量。
张大收刀站定,额角渗出几滴汗珠,微微喘息道:
“顾老弟,这两式‘破锋八刀’的要诀在于‘快’与‘变’。刀法讲究的是迅捷和灵活,招式之间要衔接自然,不可僵硬。你来试试。”
顾全接过短刀,握在手中,感受到刀柄传来的冰凉触感。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张大的动作,脚步猛地上前一步,刀身左右横格。
随后快步上前,撩刀劈下。
动作虽略显生涩,但倒也像模像样。
张大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再来一遍,注意出刀的力道和脚步的配合。”
顾全依言而行,动作比刚才更加流畅。
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与刀法逐渐协调,刀锋划过空气时,隐隐带起一丝风声。
张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
“顾老弟,你这悟性,真是让人羡慕。若是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
顾全笑了笑,谦逊道:
“多亏张大哥指点。”
张大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我这不过是最基础的刀法,哪能算得上指点?不过,你能练得这么好,我也替你高兴。”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显然是对自己的实力并不自信。
他看了看天色,语气中多了几分焦急: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动身了。这几招你好好练,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教你其他招式。”
他说这话时,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了几下。
像是有些急躁,又像是心里有些不安。
顾全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中一动,问道:
“张大哥,灰木林的事很棘手吗?”
张大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随即强笑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我能应付的来。”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然轻松,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显然是在强撑。
顾全看出他的不自信,便安慰道:
“张大哥,你经验丰富,定能处理好的。”
张大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
“经验丰富?我才当衙卫不久,哪有什么经验?不过是硬着头皮上罢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显然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些焦虑。
他顿了顿,又低声咕哝了一句:
“要是我能像若虎大哥一般厉害就好了……”
顾全听了,心中有些触动,正想说些什么。
却见张大已经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远方,语气恢复了严肃:
“好了,不说这些了。灰木林的事我必须尽快处理,不能耽搁。你安心练功,等我回来。”
顾全点头:
“张大哥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夕阳西沉,江边的客船旁,顾全手握短刀,身形挺拔。
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破锋八刀”,刀锋在暮光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毅。
二丫坐在一旁的木桩上,托着腮,目光追随着顾全的动作。
她忍不住开口:
“小二郎,你练得这么认真,是不是以后能像说书先生讲的侠客一样,仗剑走天涯?”
顾全收势停下,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摇头:
“我可没那么多宏图大志,练好功夫,不过是图个自保罢了。”
二丫撇了撇嘴,正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望去,见王掌柜从村子里匆匆跑来,脸色有些发白。
“王叔,怎么了?”顾全收起短刀,快步迎了上去。
王掌柜喘着气,指了指村西林子的方向:
“刚才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飞鸟惊起,像是出了什么事。我有些担心,便想着咱们是不是一起去看看,毕竟此前李兄弟对咱也多有帮衬。冯先生先过去了,我来喊你们一起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顾全眉头一皱,目光转向村西林子。
与此同时,村西林子边缘,张大正匆忙赶往流民营地。
他的步伐急促,腰间刀柄被他握得紧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心中暗自念叨着:
“若虎大哥,会不会是遭遇什么危险了……”
很快,他走到林子边,远远便看到陈若虎正扶着一个人从灰木林的深处走出来。
那人身形壮硕,身着被尘土染得棕黄的粗布短褂。
那黝黑的皮肤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此人正是李水生。
“怎么回事?”张大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陈若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肃穆:
“今日我们一行人在灰木林中,遇到了青影兽,我二人未让其他人能逃离便上前抵挡,却不想水生受了重伤,又与其他人走散了。”
李水生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刚说了几个字,只见他的身体微微一晃,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柱子和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