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老爹的住址比起聚集地,更接近于森林,如果不是和聚集地之间有着一条人为开辟出的土路,恐怕这座小屋已经被树木包围起来了。
小屋很普通,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也不存在什么独特的形状,更显眼的反而是一旁已经落了不少雪的田地,那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并不会因为落雪而折腰,反而因为雪的落下越发茁壮。
“是凌花!”
玛格丽特眼神中的欣喜是藏不住的,他虽然知道少女对这种漂亮的花没有任何抵抗力,但他还是拉住了她想要去抚摸花瓣的手。
“别碰,有毒。”
凌花,目前能找到的野生品种只出现在极北的荒原,是一种以雪为养分的奇特花种,因为其本身携带者极其霸道的寒毒,人体若不加任何措施触碰其身,便会在十分钟内被冻住血液,最多二十分钟冻结全身,再无生还可能。
但好在只要在二十分钟以内及时采取措施,基本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和后遗症,甚至还有人专门培养没有寒毒的凌花作为观赏花供人欣赏。
但失去寒毒的凌花同时也失去了药性,因此为了保证市面上的药用凌花供应,依然有不少人种植和采摘带有寒毒的凌花。
“诶!这是有毒的那种吗?!”
玛格丽特立刻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曾在花店里见过没有毒的凌花,但也同样在雪地上触碰过有毒的凌花,那种废掉自己一条手臂的冰寒痛楚至今刻骨铭心。
“倒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凌花的毒只存在于表面,不触碰的话没有事的。”
说完,楚朝夕便敲响了一旁房屋的门,虽然力气不算大,但还是把屋顶上的积雪震下了些许,玛格丽特反应很快,立刻张开背后收缩的蝠翼,将即将落在楚朝夕头上的积雪挡下。
“进来吧,门没锁。”
“巴尔老爹,你房子该修理修理了。”
“朝夕小子你有空理会我房子,不如先想想那个加热器怎么处理。”
“……啧,也是。”
随着门被楚朝夕推开,就着室外的光,玛格丽特才看清屋内的状况。
斑驳的墙壁,杂乱的布局,房间内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地面上除了书,还有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同样摆满了书,而巴尔也正坐在一堆书的背后,等到楚朝夕推开门后才起身看向门口。
“这就牵上手了?年轻真好。”
“嗯?我和玛格丽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直到巴尔老爹出言提醒,楚朝夕才意识到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松开玛格丽特的手,旋即立刻松开了玛格丽特的手。
当然玛格丽特是不排斥被楚朝夕牵着手的,虽然被松开了,但上面依然带着楚朝夕的温度和气味。
嗯……下次再牵久一点吧!
寻找下脚处的楚朝夕没有注意到一旁玛格丽特正在贪恋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但巴尔却看的一清二楚,他也是过来人,心里自然门清。
“虽然之前看到这姑娘护着朝夕小子就知道她对朝夕小子有非同寻常的情感,但就现在来看我倒是低估了她的情感。”
心中清楚,但巴尔却也不会点破,年轻人的恋情年轻人自己相处就好,而且楚朝夕可是他钦点的“接班人”,他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巴尔老爹,你能不能偶尔自己打扫一下房间,我真的很难找到下脚的地方。”
“给你留一条能走过来的小路就差不多了,等你啥时候休养好了,就来帮我打扫。”
“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保……”
“加热器。”
“……行!”
在看到楚朝夕和玛格丽特踮着脚走到自己面前后,巴尔十分惬意地靠着椅背重新坐下,双脚放在桌面,翘起两条椅腿,静静对上楚朝夕那幽怨又不甘心的眼神。
“小玛格丽特的伤口我看过了,在没有充足药品和器械的情况下,你处理的不错,没有丢你师傅的脸。”
楚朝夕略感诧异,在他的印象里巴尔会主动夸人的时候确实少的可怜。
这老头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当然这次叫你过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夸你,只是察觉到你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帮忙的小孩子,有些事已经需要和你说了。小玛格丽特,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诶,啊……好的。”
虽然只是一瞬,但楚朝夕还是很敏锐地从巴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落寞。
落寞?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退休了?不,不对,药人的身体不存在年老的可能,那为什么会落寞?
想不明白,那就只能等巴尔老爹的后文了。
等到玛格丽特走出房屋并关上了门,巴尔才开口。
“你对玛格丽特怎么看?”
“……哈?恋爱问题?”
看到巴尔点了点头,楚朝夕不禁气笑了。
故意支开玛格丽特结果就是为了聊这无聊的恋爱话题?他知道巴尔不算什么正经的人,但没想到这老头能这么不正经。
“无聊,我走了。”
“诶,说真的,你对她是怎么看的?”
虽然觉得无聊,但楚朝夕还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不算高大的背影沉思着,似乎在斟酌用词。
“是个还算可以信任的人,虽然是血族,但没有书里说的那么不堪。”
“这样,看来是我多虑了。”
“什么多虑?”
“没什么,你可以走了,明天记得过来帮我打扫卫生。”
“不是说等修养好吗?”
“我看你现在挺生龙活虎的,再给你一晚上休息都算是仁慈了。”
“啧……走了。”
随着房门的再次关闭,屋内恢复先前楚朝夕没来的寂静,巴尔依然靠坐在座椅上,只是这时的他双目微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你最终还是没有对他说你真正想说的。”
“呼……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么残酷的事实和未来。”
“但是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命运的不可抗力。”
黑暗中,一对竖瞳直勾勾地注视着房屋内唯一的活人,模糊不清的声音回荡在房屋的每个角落。
“那真是令人悲伤。”
“……很奇怪,你的悲伤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楚朝夕的药人。”
“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徒弟。”
巴尔歪过头,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注视着黑暗那对竖瞳。
“按照你说的,教廷接下来就会开始活动了吧。”
“嗯,但是具体多久我就不清楚了。”
那对竖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那如果我主动去找教廷呢?”
“我不会拦着你的,巴尔·坎斯特,你如果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和命运大可去试试。”
“你对我不抱希望?”
“呵,不会,倒不如说我是最希望你可以改变命运的那个人。”
竖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整个房间的黑暗都在翻涌。
“我会等你的好消息的,巴尔·坎斯特,别让我失望。”
随着话语传入巴尔的耳中,一直充斥在房间中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好消息……吗?我也希望如此。”
寒风顺着房屋墙壁的缝隙涌入屋中,立刻使屋中的温度降了下来。
“……那个混蛋,走就走,把帷幕给我撤走干嘛。”
……
“刚才巴尔先生和你聊了什么呀?我出来没多久你就出来了。”
“……没什么,聊了些家常而已。”
回家的路上依然下着雪,楚朝夕抬头看着天穹之上浓厚的云层,他也不敢确定这场雪要下多久。
在楚朝夕的要求下,玛格丽特放弃了继续搀扶楚朝夕的想法,一个人走在前面蹦跳着前进,赤色的头发在雪中格外醒目,令楚朝夕移不开视线。
喜欢,很简单,但是爱,很难。
口中呼出的气化为白雾消散在空气中,它们平时也存在,只是此刻寒冷赋予了它们形状。
白雾之后是玛格丽特的脸,她转过了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雪就这样悄悄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就这么一个回眸,便足矣让楚朝夕的心脏漏跳一拍。
玛格丽特确实很美,或许是常年生活在山林中,她不似那些城镇中的姑娘一般矜持,但却透露着一种纯真而又野性的美,不施粉黛的脸冻的红扑扑的,反而更加可爱。
如果放下怀疑的目光,楚朝夕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是很抗拒与她交往。
“哈~哈~嗯?楚医生你看着我干嘛?”
“……没事。”
楚朝夕可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看她看入了迷。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啊?”
“回去吧,你采的药还需要我去处理处理。”
“哦……好吧。”
玛格丽特扯了扯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隐藏在围巾之后。
她不喜欢这个回答,但她不会提出来,虽然楚柯教唆她主动出击,但……
赤发的少女抿了抿唇,那一瞬间的触感仿佛依然存在,光是想想就已经快让自己的心脏激动得快跳出来了。
他听不到吧,自己那犹如战鼓敲响般的心脏声。
他看不到吧,自己那充满渴望又害羞的双眸。
亲吻远比血液更加具有魔力。
想亲……想亲……想亲……想亲!
“楚医生……”
“嗯?”
“我能再亲你一次吗?”
“别得寸进尺。”
“哦……”
玛格丽特很乖,说不亲就不亲。
“我说啊。”
“嗯?”
“你可以叫我楚朝夕……朝夕也行,楚医生听着太别扭了。”
“哦……好的,朝……楚医生!”
“……算了。”
意料之中的回复,但玛格丽特没说出还是让楚朝夕感到了一阵情绪上的落差,或许他也在期待着被喊出那个称呼。
之后的两人再也无话,加快脚步赶在雪下大之前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