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安厦山下千万间

在见到魏常后,白赤炎刷新了初见秦亚时带来的钝感,一个吃穿不愁、包容大度的地方必然是由一群强大果决的人所守护,可对于外来客,这群人会是什么态度呢?换做白赤炎,她不会因他人的一面之词否决自己信任了几十年的东西,想必对方也是一样的。

听到魏常与张泽旻远去的声音后,白赤炎重新拿出词旧带来的文件:“多谢,如果没有你,我应对他们应该很难。”

秦亚前脚走,词旧就跟过去,倚在了门边。

“举手之劳,”他道,“他们极守规则,规则之内必然严加防范,规则之外便有可操作的空间了,就算你疑点重重,你什么也没做过,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白赤炎翻着里头的资料,完全为她量身定制,他甚至设置了家乡常在边境,因此受到不少困扰,也与她的真实处境相同,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她不打算步步相逼。

“你很关心秦亚。”她对词旧道。

他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秦亚慢慢走回来。

二十多天住院来,白赤炎了解了这个世界,这是个名为“地球”的行星,而自己处在其中东方国家的南部,名为“明荆市”的城市,在这个军政平衡的国度,遵纪守法是基本礼德,白赤炎生长环境里学到的东西在这里不管用。

她耐不住寂寞,常常去医院公园散步,练练体能,公园里常有人群相伴,孩童放肆奔跑,人们谈笑风生,她许久未见过这般和平宁静的景象了,因此每每身处其中,总恍然如梦。

她所追求的紫世境和平,大概也是这幅模样。

今天是她出院的时间,秦亚和词旧一早就在忙碌她出院的手续,要说秦亚,她来时只有三个灵武,可这些天已经多出了粉色的空调毯、能陪着入睡的熊娃娃、七天不重样的眼罩(她本来要买睡衣的,但医院要穿病服,所以她买了眼罩)……等各种各样的玩意,秦亚把她觉得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这让独身一人的白赤炎感到不那么孤单。

从公园散步回来,秦亚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打包好,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词旧拿着出院证明回来,看着秦亚胡乱塞满的行李包,怒视道:“我说了等我来装的吧?!你把烧水壶塞哪个袋了?!”

她指了指红蓝条纹那个。

“毯子呢?!”

她又指了指红蓝条纹那个,词旧气得抓狂,大步上去拆开两个行李包,不出所料,又是一团糟。

白赤炎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争吵拌嘴,秦亚担心词旧揍自己,忙躲到她身边,道:“魏叔叔和张叔叔没有再为难你了吧?”

“没有,他们趁你们不在的时候来过,但他们查不出东西,加上词旧做的伪装,他们认为我是没有上过户的黑户,”白赤炎提起那两人还挺想笑,“催我上户口呢。”

“办户口不费什么事,”词旧心死的拉上行李包,“明天再去办,叫车回家吧。”

“不那么麻烦,”白赤炎道,“我想回紫世境。”

两人齐齐看向她,也是,想家是人之常情。

紫世境是一块如波涛海浪般的地界,悬浮于宇宙间,与地球有着不同的运转方式,却有着同样的东升日落,明朗四季,人们与世界联系紧密,感知得到一草一木,他们称之为“灵”,使用这些灵的器物,他们称为灵武。

灵武由灵运作,因此人们也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来到地球后,白赤炎再也感觉不到它们,就像是有一块屏障隔绝。

“能够阻碍灵的存在,在紫世境是被禁止泛用的,怪物们就用那种东西,我们叫‘封印’。在我看来,地球也像被封印的灵,”滴滴车上,白赤炎向秦亚说,“但世上没有完美的封印,只要找到漏洞,封印就能破除。把我牵引至此的东西,就会是地球封印的漏洞。”

秦亚听得两眼直发光,思考后问道:“那你说的是那天的闪电还是安厦山呢?”

“不知道,得去看看。”

名为安厦山的群峰延绵有2400多公里,最高海拔7000多米,横贯两个省份,而名为“千万间”的秦家祖宅处于安厦山中端部分,离它十分钟路程,千万间占地220平米,以棕金色渡过全身,在安厦山下像一颗发光的金球,白赤炎看着计程车驶入郊外,渐渐靠近山间时就被它吸引了,纵然有些许破败,仍挡不住它扑面来的端庄大气。

词旧拎着行李放回屋内后,便陪同两人回到发现白赤炎的地方。

今天天气甚是不错,但进入山里后还是阴凉,带路的仍是秦亚,那个坑还在那里,白赤炎一马冲出去,在自己倒下的地方仔细观察。

“那有什么?”秦亚问词旧。

词旧耸耸肩。

白赤炎抚摸着被雷电劈过而光滑的石壁,坑中已无活物,却残留着紫世境的气息,她能够想起自己从天而降的情景,是闪电带她过来的,她仰望天空,现在并没有乌云。

“你听见了吗?”背后秦亚忽问,“好像有哭声。”

词旧沉默着,白赤炎动耳听了听:“我没听见。”

“是吗?”秦亚若有所悟,“我听错了吗?”

她说完不久,地面忽嗡嗡动起,惊起飞鸟,刚刚还没有阴霾的天空涌进大量乌云,招来电闪雷鸣。

“什么情况?”

大风灌入山林中,秦亚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慌忙之下抓住了词旧。

白赤炎将目光移向天空,乌云闪电凝聚而起,灵武里的力量从她身上蔓延而上,重回她身,她感受到了灵,这是紫世境的入口,但是,入口里有人。

闪电直直劈下,中途绕出一道光,剥离出黑乎的人影,他自上而俯视,与山林里的白赤炎正好对视。

是彼此熟悉的人,紫世境中他们缠斗数年也未分出过胜负,不想,即使来到异世界,他也追了过来。

“苍羽佑。”白赤炎呢喃道,胳膊轻挥,青色卡牌吹出阵阵朗风,缠绕住秦亚与词旧将二人送远。

“带她离开!”白赤炎道,另一头冰山立起,苍羽佑俯身冲下,破冰而出,将白赤炎震退数十米。

雪雾弥漫而起,人影绰绰。

“拿四季牌对付我,几日不见,你傻了吗?”

白赤炎轻咬嘴唇:“你怎么在这?”

“那当然是来找你的,”身形修长的男子抹过雪雾,雪雾在他指尖轻飘散开,一张俊美而阴鸷的脸露了出来,“阿泰尔总认为你死了,但我总能闻到你的气味,果然!你还没死!”

他扑了过来,带起阵阵凌冽劲风,吹断散落的树叶,割裂四周树干,白赤炎腾空而起,四张牌卡围绕她旋转,她手一挥,青色的春牌悬于她中间,绿藤以圆型成圈,包围冲下,阻隔他的路线,压得他节节后退,趁此之际,发动冬卡散发出大量寒气,冰缚住他双手双脚。

但束缚对苍羽佑效果不佳,他握拳,以双手之力就破开了。

“我本就强于人类之躯,四季牌又与地脉之心相连,它们对我作用不大,”苍羽佑挥挥手,“还是拿出双生镜,不见死不合镜。”

山中异响不断,天境上乌云仍未散去,仿佛一道大敞的门汇入不断的力量,掀起白赤炎与苍羽佑更激烈的战斗,白赤炎的手链亮了起来,热风从她身上腾起,半空之上现出半透明的巨大神形,手持笔纸飞扬一撒,无数锁链向苍羽佑而去。

苍羽佑心中冷笑,身上散起阵阵狂风扭曲半数锁链,半数全身阻挡,血色弥漫。

“嘭”“嘭”“嘭”锁链碎裂的爆炸震得山林发响,抹去白赤炎苍羽佑轰鸣的心跳,活在生死界限的人,似乎都早已忘记世界的存在。

“咻——呜——”,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焦灼的战意被它吹散,缕缕白光向半空汇聚,引二人举头望去,只见上方一人降临,乌云褪去,白赤炎感到全身的力气也渐渐削弱,四季牌缓缓归于手心,手链不亮了,巨大神形消逝,一旁的苍羽佑脱力而倒,她飞快过去接住他,白光中的人显现,竟是她始料未及的人。

“秦亚!”

词旧从远处几乎飞跃过来将秦亚抱住,她身上白光散尽,气虚无力。

她似乎想说什么,发不出声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