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小狗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嗅到了从外屋传来的香气。
随手拍了拍身边还在睡得正香的小弟,见后者扭了扭,嘴里叨咕了几句听不清的胡话,就是不想起来,便也不再管他。
外屋的木桌已经摆上了饭菜,一瓦盆清粥,几碟子干菜就是全部的食物。
这粥是最差的糙米熬出来的,即使这样,周家也不常吃。
桌旁爹娘和二哥早已坐下,身上的衣裳被露水打湿,明显是刚趁着凉爽刚从地里回来。
周小狗的二哥周全今年十六岁,浓眉大眼、黑脸方鼻、孔武有力,坐在那就像一座黑塔,看着全然不像十六岁的样子,再加上为人老实憨厚、手脚勤快。
如果不是周家的家境太差,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
而周父光看气质,却是和自己的儿子截然不同,面目蜡黄,腰背佝偻,喝上一口粥就要放下碗喘几口气。
曾经周父也是身强体健、不虚如今的二儿子,可惜十几年前摔下山崖伤了肺腑,差点一命呜呼。
周小狗的大姐也是那时嫁到山下的,如果没那笔钱,周父可能就要撒后人寰了。
娘家贫苦,公婆刁难,她自然过得不算太好,为此,周家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女儿。
周小狗记事时起就没见过这个大姐几面,只记得她长得很像娘亲。
“昨天叫你也不醒,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要不是你没什么异样还打呼噜,你大哥都要连夜背你去山下医馆了。”
“家里面还有我们这些大人撑着,以后不许这么劳累自己,”周母有些责怪的道。
周小狗只能憨憨的傻笑,企图蒙混过关,他昨天为了下套子,一边砍柴火一边跑远了些,确实有些累了。
不过这显然无法打断周母充满担忧的喋喋不休。
“这小子比我以前都壮,出不了事,这次肯定长记性了,是吧,小狗?”二哥为周小狗解了围。
“对对对,再也不敢了”,周小狗迎合着用力点头,一边承诺道。
“吃饭吧,沾你小子的光,今天你娘特地把粥熬稠了些。”一直沉默的周父开了口,一句话都喘成了三截才说完。
知道此事应当是揭过了,周小狗用眼神谢过了二哥,坐了下来大口喝起了粥。
一番狼吞虎咽后,趁着家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周小狗踏着被露水打湿略微湿润的山路,向山里走去。
昨天下的套子分布在山路两侧的树林,顺着山路一路延伸,往此方向很远是另一个村子,周小狗也只去过一次。
此时的周小狗正穿梭在灌木中,衣裳被浸湿带来一阵阵寒意,刚刚检查过了几个陷阱,都是一无所获,不由得有些失望,只能加快脚步,将希望寄予仅剩的几处陷阱。
“已经走出了很远了,看来今天只能空手而归了,”周小狗已经放弃了期望,只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像最后的目的地前进。
“有戏!”周小狗还没有靠近就看到陷阱上的标记被触动了,顿时双眼一亮,几步走到陷阱前,里面赫然仅仅捆着一只棕色的野兔。
周小狗见此不由得喜上眉梢,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熟练地把尚有气息的野兔绑好,提在手中就准备离开树林,在树林里穿梭了许久,他早已浑身发冷。
树木逐渐稀疏,即将离开林子的周小狗猛然停住了脚步,下方昨日还是一片空地,不知何时竟住驻扎了一支马队。
周小狗皱眉仔细辨认,这支马队仅有十来匹马,但各个高大健壮,皮毛远远看着都是一片油亮,他从未见过如此骏马。
而在营地中央,一群衣着统一,腰挂长刀的黑衣人正在拆解帐篷,收拾物资,显然一副在此过完夜打算启程的样子。
这些是什么人呢?周小狗心中疑惑,若是商队却没有货物,若是官差服饰也不像啊,看他们个个身手敏捷,行走如风……
“该不会是土匪吧?”周小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村里老人没少讲这些故事,土匪哪会有这么统一的武器。
但无论如何,周小狗都打定主意,在这些人走之前绝不能暴露自己,不然肯定会徒生麻烦。
慢慢的俯下身,周小狗窝在了一出草丛,静静地听着从下方传来的动静。
随着多变的山风,一些琐碎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凝神细听,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词汇。
“快点”、“还差一个”、“去…”,这根本拼凑不出什么信息。周小狗放弃了窥听,只老老实实的等他们离开。
一阵马蹄声逐渐离远,周小狗从草丛里探出了头,见下方空无一人,才敢直起身走了过去。
见空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和几堆燃尽的篝火外,只留下了一堆马粪,他挠了挠头,虽然马粪是好肥料,但自己可没办法带回去。
沿着马蹄印,周小狗快步往回赶,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回去的路回的慢了柱子叔说不定就不等自己了。
随着村子越来越近,周小狗的心中却越发不安,这马蹄印竟然一路与自己同行,眼看就快到村子了,难道这些人是奔着村子去的?
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着,当周小狗来到村口时,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目标就是自己家的村子。
马蹄印顺着黄土路一直延伸至村中,正常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早就开始劳作了,但此刻不仅不见一人,家家户户还大门紧闭,
“出事了!”周小狗心中一紧,开始向家里飞奔,此刻的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脑海里早没了其他念头。
还没有转过弯,周小狗就看到了一匹黑马正拴在木柱上悠闲地啃着青草,而前方隐约传来了混杂在一起的哭喊声和叫骂声。
周小狗自然分辨得出,那是自己家人的声音!十几年朝夕相处,那种熟悉感几乎刻进了记忆。
他不顾一切的向前冲了过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脑袋轰然爆炸。
只见自家的篱笆已经完全被推倒,那些黑衣人已经将自家围住,两个大汉正粗暴地按着用绳子困住,拼命挣扎的二哥。
院子里,周父倒在地上一时难以爬起,自己的娘亲和小弟搀着他,不知所措的哭作一团。
还有一些村民手持农具,正与那些黑衣人对峙,不让他们离开,个别手中还提着钢叉与猎刀,那是前些年闹狼灾村里置办的,而那些黑衣人的手也握在了刀柄上。
双方的怒骂声、嘶吼声混作一团,已经难以分清事情原委,而此刻的周小狗已经没有思考这些的余地了。
他随手丢开一直拿只手中的野兔,抄起篱笆倒塌后,散落在地上的木棍,猛地爆冲了过去,口中厉喝到:“这们这些混蛋,放开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