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由小见大

“无关人士,在道路两旁站好!”

白亦洪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带着属于骑士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打着响鼻,开始小跑加速。

那些原本被散落铜币吸引,蹲在地上捡拾的平民,听到呵斥,再看到那气势汹汹冲来的重甲骑士和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长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手忙脚乱地朝着道路两侧躲避。

只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平民男人,大概是捡钱捡得太投入,反应慢了半拍,蹲在街道中央反应不过来,直到战马的铁蹄声近在咫尺,才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呆滞绝望的表情,眼睁睁看着那高大的战马和冰冷的马蹄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点小场面,又岂能难住拥有超凡属性和技能的白亦?

更何况,他胯下这匹训练有素的王国军马,本身就具备远超普通马匹的灵活性和智能。

白亦左手握着的制式骑枪顺势往马鞍旁边的挂钩上一放,腾出左手,随意地一提马缰,同时双腿微夹马腹,传递出指令。

身下与他心灵相通的战友立刻心领神会,前蹄猛地向上一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向上跃起!

它直接从那个吓傻了的平民男人头顶飞跃而过,稳稳地落在前方几米外的地面上,四蹄落地悄无声息,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和平衡感!

除了这个小小的意外,街道上更前方的人们早已被这阵势吓住,纷纷抱头鼠窜,迅速躲到道路两旁,为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骑士大人让出畅通无阻的通道。

白亦驾驭着战马,风驰电掣,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冲到那个正试图再次攀爬房檐的女孩不远处。

女孩显然也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她刚刚抓住屋檐下的一根木梁,还没来得及用力向上攀爬,就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自己!

她惊恐地回过头,正对上白亦隐藏在头盔栅格后面那双闪烁着冰冷寒芒的眼眸!

毫不犹豫,白亦右手抬起那杆漆黑如墨,散发着沉重压迫感的【豪勇钢枪】!

“嗡——!”

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就像是没有重量,枪尖一抖,发出低沉的嗡鸣,下一秒就笔直地朝着女孩的脑袋刺了过来!

这一枪,速度快到极致,气势凶悍无比!

一时间,女孩感觉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滞下来,无可抑制的恐惧和绝望瞬间盈满她的心脏!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锐利的黑色枪尖在自己瞳孔中飞速放大!

周围街道上,也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充满不忍和惊骇的惊呼声!

“我……我要死了吗?”

女孩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身体僵硬,连躲闪的本能都失去了。

“唰!”

就在那黑色的枪尖即将触碰到女孩额头的瞬间,它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由极致的急速瞬间转为极致的静止,稳稳地悬停在女孩脑袋侧旁不到一寸的位置。

锋利的枪尖连她额前那几缕因为奔跑而显得有些枯槁凌乱的发丝都没有划破一丝一毫,枪尖带起的沉闷风声犹在耳边呼啸,这份对力量和距离的精准控制,将骑士强大的腕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亦手腕微动,枪尖上下空刺了两下,利用枪身的惯性,将那条缠绕在枪头与枪身连接处的大红色棉麻布条巧妙地一甩,缠绕住女孩那只还紧紧抓着木梁的手臂!

随即,他枪尖猛地向上一挑,同时借助枪身的重力,让沉重的枪柄在掌心中快速向后滑动,调整握持位置!

刚刚从死亡的绝望边缘回过神来的女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被从屋檐上硬生生拽了下来,腾空而起!

天旋地转间,还没等她发出惊叫,衣领已经被稳稳坐在战马上的骑士单手抓住,好似拎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直到这时,街道上那些被吓住的路人们才反应过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纷纷称赞着这位骑士大人精湛的骑术和高超的武艺!

白亦对周围的称赞充耳不闻,随手将还在挣扎尖叫的女孩按在自己身前的马鞍上,然后手臂一伸,抓住那个因为女孩被拽下而掉落在地,发出“哗啦啦”响声,装满钱币的小筐提手。

他将耳畔那些欢呼喝彩,以及歌颂王国骑士英勇神武的声音统统甩在身后,驱使战马,调转方向,朝着刚才分开的街道返回。

对于新入手的武器【豪勇钢枪】与自身能力的完美配合,他感到颇为满意。

回到之前的布料店门口,马洛法和扎卡里已经将那个同样试图逃跑的小男孩牢牢控制住,将其按在马鞍前面。

看着这两个被抓住后依然不服气、呲牙咧嘴瞪着他们的小不点,白亦回忆了一下原主诺曼遇到类似情况时的处理方法,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这个世界的权力结构,确实有些奇特。

如果说,那些有着一定民兵背景、负责维护城市日常治安和处理各种杂务的城卫军,勉强可以算是前世的“城管”或者基层警察的话;

那么他们这些隶属于王国精锐、负责卫戍王都和对外征战的骑士团,虽然也带有一定的“警察”色彩,但更多时候,其存在意义更偏向于仪式化、象征化和威慑力。

白亦在前世有过一些短暂的出国经历,他感觉,这些在王都街道上巡逻的王国骑士,其职能和形象,其实更像是某些西方君主制国家保留的,那种穿着华丽制服。骑着高头大马或锃亮摩托车在重要场所巡逻,主要负责仪仗和形象展示的“皇家骑警”。

他们是警察,拥有执法权,但通常不怎么主动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多的是一种国家暴力机关的象征。

至于抓到像小偷这样的违法人士之后该如何处理?

这就开始体现出这个世界——或者说王国,王权与神权并立的二元政治特色了。

无论是审判罪犯,还是对民众进行管理和教化,都需要经过教会的介入和安排才行。

在这个世界,护国圣剑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神明对王室的眷顾和认可,因此,王国的教会势力极其庞大,影响力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拥有着与王权几乎平起平坐的地位。

白亦示意马洛法和扎卡里跟上,押着这两个小偷,径直前往城卫军的营地。

果然,还没等他们通报,就已经有一位穿着朴素白色教士服、神情肃穆的教士,带着两名同样穿着白色长袍、但腰间佩戴着武器的教会士兵,早已等候在那里。

简单的交接之后,教士便带着那两个被吓得不敢再反抗的小孩离开了。

旁边几位负责接待和处理此事的城卫军军官走了过来,与白亦进行交涉和记录。

其中一位军官,恰好就是早上那位带着白亦去仓库、帮助他提走【豪勇钢枪】的人。

白亦下了马,与那位军官攀谈起来,顺便询问那两个小孩接下来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通过与对方的交谈,以及结合原主诺曼的记忆,白亦对这个王国的社会结构和底层运作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大多是王国军队和骑士团这个层面。

从他个人的体验来看,军队内部福利完善,训练严格认真,选拔机制也相对公平,注重能力而非出身,虽然也存在一些利用职权谋取私利的现象,但只能算人之常情,远谈不上系统性的贪腐。

单从军队层面来看,凡特西尼亚王国确实没有半点即将亡国的征兆。

然而,当视角切换到底层平民身上时,情况似乎就完全反过来了。

或许,正是王国将大量资源倾斜到军队和贵族阶层,才保证了上层的稳定和强大,但也相应地挤压到底层平民的生存空间。

国家财产用于投入军费,改善民生就会力有不逮。

那位城卫军军官已经被白亦上午展现出的惊人力量和枪法所折服,态度十分熟络和恭敬。

他告诉白亦,这两个小孩都是城里有名的孤儿,也是惯偷,以前就被抓到过好几次。

按照教会的规定,对于犯错的未成年人,尤其是孤儿,主要还是以教育和感化为主,通常不会处以严厉的刑罚。

教会会安排他们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打扫教堂、修补道路、或者去教会下属的农场劳动,以此换取食物和基本的住所,本质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劳动改造”。

白亦微微颔首。

通过和对方的对话,以及原主的记忆碎片,他进一步了解到,凡特西尼亚王国并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概念。

最高等级的王立学院,只对王室成员和顶级大贵族的子弟开放。

教会和隶属于王室的学士团,虽然也会定期选拔和培养新的神职人员与文职官员,但选拔的标准从一开始就极其严苛,只挑选那些被认为天赋异禀,必然能够在相关领域有所成就的“聪明人”。

对于广大的平民群体而言,上升的通道极其狭窄。

大部分手艺人,无论是铁匠、皮匠还是木匠,都对自家的技艺传承看得极重,往往只传给自己的子嗣或关门弟子,外人很难学到真正的核心技术。

因此,留给普通平民改变命运、实现阶级跨越的主要途径,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那就是通过展现强大的【武力】。

要么,在各个城邦或王国定期举办的比武大会上脱颖而出,获得贵族或军方的赏识;

要么,就去讨伐为祸一方的魔兽或盗贼团伙,积累战功和名誉,以此获得晋升的机会。

白亦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上升机制,其实对比他前世历史上,封建王朝留给底层人民的主要上升通道——科举考试,并没有本质上的太大区别,甚至因为多了“武力”这条路,严格说起来选择面还要更广一些。

但以“武力”作为主要的上升通道,也必然会带来一些负面效果。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

当个体拥有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后,就难免会滋生出挑战秩序,寻求法外利益的念头。

因此,即便是凡特西尼亚王国这样经历漫长和平,统治相对稳固的国家,其境内也依然存在着不少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盗贼团伙和山贼势力,甚至在一些偏远的、靠近荒野或魔兽森林的城市附近,也会有盗匪活动。

这是这个世界力量体系下的必然产物,难以根除。

武力不仅仅是人类内部竞争的工具,更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无论是对抗那些栖息在深山密林,拥有智慧和强大力量的魔兽,还是防备那些生活在江河湖海,据说建立了水下王国,对陆地种族并不友善的“人鱼”或其他水生智慧种族,强大的武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了解到这些深层次的社会背景和文化格局后,白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王国的统治根基,建立在王权与神权的结合之上,这种格局已经延续了上千年,深入人心。

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在短时间内撼动这种结构几乎是不可能的。

放弃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骑士身份,去尝试走什么文官或者神职人员的道路,更是舍本逐末。

在这个世界,拥有并不断提升自身的【力量】,才是最重要、最可靠的生存之道。

“距离剧情开始,王国覆灭,大概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白亦心中默默盘算着:

“以我现在的实力和对未来的预知,想要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轨迹,恐怕是痴人说梦。我能做的终究有限。那么,首要目标还是提升我自己,尽可能地积累履历点,争取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带走足够强大的力量,确保自己有更高的机会,在未来那些更危险的轮回世界里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