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薄薄的灰雾贴着村里的土路。
空气里有股子潮湿泥土味,远远的,好像飘来几丝烟火气。
蒋峰缩在一个破土墙的拐角,整个人几乎嵌进了阴影里。
他眼睛盯着不远那扇掉漆的木门,眼神跟鹰似的。
旁边的杨轩有点坐立不安,手指头下意识地抠着墙皮,搓下来几点干土。
他喘气有点粗,心跳声在早上这静悄悄的当口,咚咚咚地响。
蒋峰盯上的是张大爷家那只最壮的芦花鸡。
这年头,嘴里能沾点荤腥,能让人念叨好几天。
杨轩明白蒋峰要干啥,心里头跟猫抓似的,又毛又痒,忍不住老去看蒋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觉得蒋峰胆子真大,自己跟着,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一呼一吸都磨人。
杨轩悄声问:“峰哥,张大爷……他会不会起早?”
蒋峰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他天天这个点出来拾掇菜地,雷打不动。”
话音刚落,那扇破木门“吱呀”一声,从里头被推开了。
一个干瘦得像根柴火的身影挪了出来,正是张大爷。
老头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蓝褂子,手里是个小锄头,满脸褶子,看着就不好惹。
张大爷习惯性地往地上“呸”了口浓痰,然后才慢腾腾走向门前那块不大的菜地。
他眼睛半耷拉着,压根没往墙角这边瞅。
鸡笼就在门边上,那只芦花大公鸡正伸长了脖子,在笼子里踱方步,看上去挺神气。
张大爷弯下腰,背对着墙角,开始一下一下地刨地。
就是现在!
蒋峰眼里光芒一闪,飞快地瞥了杨轩一眼。
两人几乎是同时弹了出去,像贴着地皮射出的箭。
脚底下扬起一层细细的灰。
杨轩的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可脚下却不敢慢半分。
蒋峰更快,几步就冲到鸡笼跟前,大手直接伸了进去。
芦花鸡吓得“咯咯咯”乱叫,翅膀扑棱得山响。
几根鸡毛悠悠飘落。
蒋峰胳膊上的筋都绷起来了,一把就掐住了鸡翅膀根。
鸡在他手里猛烈挣扎,力气还不小。
杨轩已经绕到前面,准备接应,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张大爷听到鸡叫,猛地直起腰,脖子僵硬地转过来。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先是愣怔,跟着就喷出火来。
“哪个狗日的偷老子的鸡!”
嗓门又干又哑,跟敲破锣似的,在清晨里格外刺耳。
可蒋峰已经得手,抱着扑腾的鸡,转身就跑。
“走!”他低喝一声。
杨轩魂都快吓飞了,撒开丫子跟在后面。
两人顺着来时的土路狂奔。
张大爷气得原地跺脚,抡起手里的锄头比划着,可两条老腿哪追得上年轻人。
“杀千刀的!短命鬼!别让老子逮着你们!”
他一边追了几步,一边破口大骂,词儿一套一套的,还挺新鲜。
“偷鸡摸狗的玩意儿!生儿子没🚫🚫!”
叫骂声被远远甩在身后,越来越小,最后混在晨雾里听不清了。
蒋峰和杨轩一口气跑出老远,拐过一个大弯,彻底看不见张大爷家门口的影子了,这才扶着膝盖停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蒋峰怀里的鸡还在使劲扭动,他腾出一只手,“啪”地在鸡脑袋上弹了一下。
“老实点!”
芦花鸡似乎被弹懵了,居然暂时安静了些。
杨轩靠着路边的歪脖子树,胸口起伏得厉害,脸上又白又红,说不清是吓的还是跑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蒋峰嘿嘿笑了两声。
“峰哥……真……真弄到手了!”
清早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有点舒服,刚才那股子慌乱劲儿慢慢退了,心里头剩下点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偷吃了糖葫芦。
蒋峰掂了掂怀里的鸡,也扯了下嘴角:“废话,不弄到手跑这么快干嘛?陪张老头练嗓子?”
杨轩笑得更大声了,捶了蒋峰肩膀一下:“峰哥你跑得真快,我差点没跟上。”
蒋峰瞥了他一眼:“下次再磨蹭,就让你断后。”
杨轩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跑,我肯定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