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的集市，总是透着一股混杂的气味。

牲口的粪便味，汗水发酵的酸味，还有廉价脂粉与尘土混合的呛人味道。

日头毒辣，明晃晃地照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蒸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热浪。

叫卖声此起彼伏，带着乡野特有的粗犷，却又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雪莉抱着那个打了补丁的布袋，小心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

布袋里那几十个铜板沉甸甸的，硌着她的腰，也像是压在心头。

她已经买好了半斤粗盐，正走在鸡摊前面。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起了一阵骚动，迅速向两边退开。

几个歪戴着帽子的泼皮无赖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绸布短褂，油光可鉴。

脸上横着一道浅浅的疤，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蛮横与精明。

正是刘地主手下的二德子。

他所到之处，摊贩们都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他盯上。

二德子却像是逛自家后院，随手拿起一个货郎担子上的拨浪鼓摇了摇，又嫌弃地扔回去。

他走到一个卖瓜果的摊子前，拿起一个最大的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大口。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连声说孝敬德爷。

二德子的目光扫过人群，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他的视线定住了。

他看到了雪莉。

雪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荆钗布裙，却难掩那份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清丽。

在这尘土飞扬的集市里，她就像一株沾着露水的青莲，格格不入，却又格外惹眼。

二德子眼睛一亮，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跟班，径直朝雪莉走去。

雪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旁边退让的人挤得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喧嚣都退远了。

二德子走到雪莉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露骨而肮脏。

“哟，这小娘子面生得很呐。”

他的声音带着调笑，黏腻得让人恶心。

雪莉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那个布袋，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不说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抬起头来，让爷瞧瞧。”

二德子伸出油腻的手，想去抬雪莉的下巴。

雪莉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人。

“德爷……”

她声音发颤，带着恳求。

“脾气还挺倔。”

二德子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爷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

“跟我走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着个穷鬼强？”

周围的人都远远看着，没有人敢上前。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雪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德爷，求您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孩子……”

“孩子？”

二德子嗤笑一声。

“跟了爷，还愁没孩子？”

他不再废话，猛地伸手抓住了雪莉的胳膊。

雪莉惊呼一声，拼命挣扎。

布袋掉在了地上，铜板散落出来，在尘土里滚了几下，发出清脆又绝望的响声。

那点微薄的希望，瞬间被碾碎。

“放开我！放开我！”

雪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她的挣扎在二德子看来，如同小鸡啄米。

二德子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无视她的踢打和哭喊。

“都他娘的看什么看？滚开！”

他冲着围观的人群吼了一声。

人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又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道来。

雪莉绝望地看着那些麻木或恐惧的脸。

没有人伸出援手。

这个世道，弱者的呼救如同石沉大海。

二德子抱着不断挣扎的雪莉，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朝着镇子外走去。

雪莉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嘈杂的市声里。

地上，几个沾着尘土的铜板，在毒辣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