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家境贫苦,室内简陋,连凳子都没几条,还都是最简陋的粗木长凳,刘护法有些嫌弃,但看着左堂主一屁股坐下,自己也不好挑剔,倒是一直装不存在的高兴旺来了眼力见,上去就要用袖子擦,被刘护法瞪了回去。
坐定后,刘护法先开口了,他的态度好的惊人,连照顾自己卧病在床的老娘时都没有如此的和煦。
“方才都是在下的不对,在这先给诸位赔个不是。”
说罢还站起身对周家人深深的施了一礼,将头都低到了双手之下。
“方才我们来时,已经向您告知了我们的来历,只是一时没解释清楚,我们又急着走,才闹得这一出。”
“我们对门下弟子的待遇都是极好的”
刘护法一指高兴旺道:“就像这小子,也你们村出去的,他家搬去镇上的事你们也知道,这还只是普通弟子的待遇。”
在场的村民一片嘈杂,既是惊讶这高三剩的运气又是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周父一直眼皮低垂很没精神,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拒绝对方。
“我虽然没啥见识,但我也知道帮派什么的,恐怕免不了打打杀杀,很危险吧。”
不等刘护法回答,一直打量着周父的左堂主开了口,声若洪钟,一开口就压住了全场。
“周老弟还请放心,作为我的弟子,还不轮不到他去外面打拼。”
“况且…”
左堂主突然话锋一转:“收徒倒也不那么急,反而是周老弟的身子问题有些大,似乎最多也就能活半年了呀!”
“你怎么说话呢?”
周小狗顿时一脸怒容,哪有这么咒人的?
“嘿,都说医武不分家,我这医术虽不说堪御医,至少在整个济州也是能排在前列。”
左堂主不慌不忙,如数家珍般道来:“你面色灰暗无光、呼吸急促如骤雨,夹杂着异响,胸腹微颤,想来是受过严重的的外伤,不仅伤了你的筋肉骨骼,更是深深伤及五脏,难以痊愈甚至一直恶化。”
听及此,在场之人便是有些将信将疑。
然而左堂主还没诊断完,他紧盯着周父无比肯定的道。
“除此之外,我观你皮肤隐约有暗黑斑块,指甲呈紫色,意识迟缓,指尖发颤,这都是中毒的征兆,你中毒了,而且毒入骨髓!”
“这不可能!”周小狗大声反驳道:“这些年我父亲行动不便,连村子都不曾出过,怎会中毒?你这人怎的胡说?”
他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身边无比的安静,回头望去,爹娘和二哥的并无半点讶色。
这让他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
“老三,”一直默默听着的周父开了口:“这位左大人说的话没错,我确实中毒了。”
周小狗如遭霹雳,难以相信这个消息,可看这样子,这件事恐怕只是一直在瞒着他罢了。
“怎……怎会?”
周父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这十几年我确实连村子都没出过,因为这蛇毒,自我从山崖上跌落那日起已经在我身体里了。”
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周小狗终于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
原来十三年前,周小狗才刚出生,乃是早产。
周父为了采到更好的药材,去了鲜有人迹的野熊岭。
周父的运气也是好,在半途就碰到了一朵火云芝,欣喜之下放松了警惕,被云芝下的一条怪蛇咬中了脖颈,坠下山崖。
也幸好那朵云芝被采了下来,被他与周小狗分食,才保住二人的命
听到这左堂主暗中挑了挑眉,难怪周小子体质如此奇特,竟然在幼时就服用过天材地宝,可惜先天不足,药力全拿去补亏空了。
“那蛇毒一开始毫无动静,但年头越久就越痛苦,后来我去了镇上医馆,才知命不久矣。”
周父看向左堂主道:“大人的医术当真是不得了,不靠把脉就能知晓我的寿命还有半年。”
“那、那为何就瞒着我?”周小狗喃喃道。
周父叹了口气:“没救了,说出来干嘛?我只想好好陪着你们。”
闻听噩耗,周小狗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怪异感:“明明昨天一切都还很平常,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
直到很久后,已经不知身在何方的他才明白,命运这东西哪怕是命运自己也无法看清。
周小狗突然抬头看向左堂主:“您既然医术如此高明,您是不是有办法治好我爹?”语气带有一丝丝的犹豫又无比坚定。
左堂主喜爱的看着目光希冀的周小狗,沉吟了片刻道:“虽然我很想收你为徒,但我不能骗你。”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怪蛇应该是传说中的乌腐蛇,剧毒无比且没有解药。”
听闻此言,周小狗的心凉了半截,但左堂主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
“不过,若是有上好的药材配合,倒是可以压制住蛇毒,药性越好,压制的越久,如果能找到传说中的灵药,能让你父亲活到寿终正寝不成问题。”
“那…那你……”
周小狗还想说什么,就被周父大声打断了:“小狗儿!咳咳咳……”因为突然的发声,周父剧烈咳嗽起来。
“爹”
周小狗有些关切又有些不解。
左堂主看着这一切似乎略有感慨,他伸手向怀里摸去,再拿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玉瓶,莹莹润光、宛若肉质,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好玉。
他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玉瓶,随后将其轻轻放在了粗糙的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
左堂主看向周父,正色道:“这丹药在我手里也放了快十年了,今天我们的人冲撞了周老弟,这丹药就当赔礼了,直接服用便好,至少能续你十年的命!”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骤然响起:“左老,这可是我父亲从皇城求来的九耀续命丹!有价无市的保命神药,您就这么送人了?”
正是自玉瓶被掏出后就吸引了注意力的黑衣少年,他正一脸诧异,似是异常不解。
周小狗火热的看着玉瓶,就想伸手去拿,被周父拦了下来。
“这位左大人,您的赔礼太过贵重了,您还是……呜!小狗儿!咳咳咳……”
周父还在试图婉拒,一个不留神,竟然没看住周小狗,被他飞快的抢过了玉瓶,连丹药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一把塞进了周父的嘴里!
周父还在说话,猝不及防下,被呛了一下,下意识的把丹药咽了下去。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武林高手左堂主,不过他倒是眉毛一挑,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小狗儿,你个狗崽子!”周父显然气得不轻,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要打孩子。
周小狗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反正都吃了,大不了自己就去给那个姓左的当什么徒弟去。
哪知周父刚起身,就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不断的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姿势,口中还流出乌黑的血。
眼看又要乱作一团,左堂主一声大喝:“都别慌!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只见他身形敏捷如风,如同迅猛的野兽,一把提起周父,就进了里屋。
只留下一句:“老夫要给他医治,都别进来,不然老夫可说不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本想冲进去的人群顿时止住了脚步,进退两难,最后只得选择相信。
一时间草屋内外只剩下周母夹带着焦急与惶恐的责怪声。
周小狗抿着嘴角一言不发,有些倔强,他不想爹死,而他又能做什么呢?大不了就把自己卖掉,起码不会变的更坏。
里屋之中不断传出周父的呻吟和低吼,从开始的声嘶力竭逐渐微弱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再也没有传出一丝声响,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