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左堂主掀开草帘走了出来，原本黑色的外袍脱了下去，露出里面的短衣。

“人已经没事了，不仅压下了蛇毒，老夫还趁机为他正了浑身筋骨，过个六七天就能正常行走了。”

左堂主走到周小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老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说完后，吩咐了一声，就离开了。

周家人赶紧进了里屋，只见周父的状态与之前判若两人，呼吸也不再急促，变得平稳有力，连原本佝偻的身体都重新变得挺拔。

意识有些恍惚的周父逐渐回过了神，他挣扎着尝试坐起，开口道：“那位大人呢？”

声音虽然微弱，但吐字清晰、连贯，带有一种中年人独有的浑厚。

“他出去了，应该是换衣物去了，”周小狗瞄了一眼地上沾满黑血的外袍说道。

周父轻轻点了头，无比郑重的对在场的乡亲道：“多谢诸位乡亲今日的相助，我周家不会忘记这份情谊，来日若有机会，一定会报。”

村民们心领神会，明白这是不需要他们了，也就都散去了，不过今天的事情实着让他们啧啧称奇，估计未来很久一段时间的谈资是有了。

连刘护法也很有眼色的带着人出了屋子。

“咳，也没啥外人了，咱们商量下小狗的事吧。”周父习惯性的咳了一下。

“老三，我知道你肚子里早就有自己的主意了，说出来听听吧，你想干什么？”

周小狗有些惊讶，从前自己无论干什么，爹娘从不会由着自己。

“我想和他们走，去给那个姓左的当徒弟。”周小狗回答的很干脆。

“我不想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哥被带走，看着爹你等死。”周小狗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要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我想让二哥娶嫂子，想让娘不再那么劳累，想让弟弟读书，我…我想让爹你活的再久一点。”

他的心中从未如此渴望过，渴望拥有他需要的一切。

周全的眼圈有点发红了：“三弟，还是我和他们走吧，运气好的话，和高兴旺一样不也很好吗？”

“二哥，那人要的是我，他的药咱爹也吃了，咱没得选。”

“咱爹的命是保住了，也只是能保十年，再往后呢？看着爹死吗？”

周小狗的话还没说完，周全就已经泣不成声，这八尺的汉子就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

“弟，哥哥无能啊，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我保护不了你们……”

周父自知无法改变周小狗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拜师可是一辈子的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尊师重道，那是会受人唾弃的，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周小狗并不懂这些，他只明白了父亲的话，一旦拜师，终身不得悔改。

思虑良久，他点了点头：“我要拜他为师，终身不悔！”

“……”

院子外，已经换好了衣物的左堂主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突然他的耳朵颤动一下，随即喜上眉梢。

一旁垂手伺候着的刘护法见此，小心翼翼的问道：“左老，这是…成了？”

“嗯，成了。”左堂主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恭喜左老，喜收爱徒，后继有人，恐怕不出十年，这江湖上就要有小玄罡烈阳手的威名啦！”刘护法见缝插针，恭维之意溢于言表。

“咦？”左堂主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片刻之后，他轻轻的感慨道：“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再说草屋内，父子二人已经结束了交谈。

他看着自己儿子还有些稚嫩的脸，心中涌出一股不舍。

“以后你该学着当一个大人了，不能叫小狗儿了，我之前请人为你取了个大名，叫周生。”

“那算命的说你命中多坎坷，希望你总能绝处逢生，还有一些话我也没听懂，但这个名字寓意很好。”

“周生。”

周小狗轻轻咀嚼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懂什么寓意不寓意，读着倒是顺口。

“是，爹，我记住了，以后我就叫周生！”周小狗说的很大声。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周父似乎有些累了，声音很轻。

“娘。”

周小狗叫了声一直沉默的母亲，她在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却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周母将周小狗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肌肤上，有些温热。

她捧起周小狗的脸，反复地打量，仿佛要将其刻在心里。

“你爹给你起了个好名字，让娘再看看娘的生儿。”

“孩子长大了不由娘呀，精神点，娘的生儿是世上最棒的男子汉。”

周母擦去泪水，拍了拍周小狗，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娘，那我去了。”

周小狗深深的看了周母一眼，转身出门。

门外的院子里已经重新站满了黑衣人，他们整装待发。

周小狗径直走到左堂主身前，直视对方精光四射，如虎豹般威严的双眼，鼓足勇气问道：“大…左老，不知您想收我为徒，需要我做什么？”

眼见左堂主面色突然变得不善，周小狗急忙改口。

左堂主喜悦之下，也就没有在意，早在方才，他就窥听到了周小狗父子的对话。

周父想让周小狗马上就拜师，先把名分定下来，省的夜长梦多，也算有个保障。

“当然是传我衣钵，承接因果，以后我所拥有的一切最终都将是你的。”

这话有些过于重了，就算是亲传弟子也有亲疏，能说出如此的话，左堂主恐怕真把周小狗当成了唯一的传人。

“那…”

周小狗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我听我爹说，总有些人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喜欢藏一手，不知道您……？”

周小狗自然知道这么说过于直白，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左堂主恐怕更喜欢自己干脆坦诚的样子。

果然，不顾周围人诡异的脸色，左堂主稍楞之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惊起一片鸟雀。

“我左千秋漂泊半生，无妻无子，曾经也动过收徒的心思，但我看不上那些庸才，本以为就此孤独终老，没想到天见可怜，让我遇见了你。”

左堂主异常严肃，他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凝结了巨力：“苍天在上，收你为徒后，我必倾囊相授，若有私藏或者有欺瞒之处，就让你我师徒恩断，即使有朝一日反目成仇，我死于你手，亦不悔也！”

左堂主重誓才发到一半，在场的黑衣人就傻了，待听得完全后，无不惊骇欲绝，哪有这么收徒弟的，简直是收了个祖宗。

那被称作少主的黑衣少年也是探出了头，打量着周小狗，目光里多了几分好奇。

能让左老如此看重，这小屁孩究竟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左堂主无视众人，看着周小狗道：“如此，可满意？”

周小狗人麻了，这大爷说的啥，没听懂啊，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还行。”

“还、还行？”

这下无论是左堂主还是黑衣人们都是心中颇为的荒诞，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众人的反应，周小狗就知道自己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有些慌乱，你要他打架，他头脑一热就上了，可当着这么多人一本正经做正事，反而有些放不开。

“不不不，我是说，挺好的、特别好…嘿嘿……”

周小狗连忙解释，最后只能讪笑两声。

左堂主也是有些无奈，他大致猜到了缘由，也只得说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有啊。”

周小狗来了劲头：“我一个月能领多少钱？够不够给我爹买那个药丸的？咱们这是要去哪？济州城是哪里？还有练武是什么……”

“停!”

左堂主打断了周小狗的喋喋不休。

“小子，你问的这些咱们有一路的时间给你解答，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我个答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