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仇恶消耗血气愈合外伤和白影调理治疗内伤的双重作用下,再加上天人境本就有内力养护己身,这几天李清尘恢复得很快,几乎彻底痊愈。
伤好后,翌日。
李清尘正赖在床上思量着是不是到了该告别的时候,突然阿水闯进房间。
“胆小剑客快起床了!”
“干嘛干嘛?”李清尘忙用被子遮住身体,脸红得像个新婚的小娘子——他习惯裸睡的,“出去出去,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这个清晨,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阿水从床上拉起来,坐在了茶摊门口,耳边是阿水兴奋的呼喊。
“到月末了!我哥今天要回来了!”
李清尘回忆起这几天了解到阿水一家的信息。阿水家里算上她自己一共三人,她的亲生父母因病早逝,是牛家老爷子独自把她拉扯大。中原闹饥荒的时候,老爷子在流民营帮忙时收留了牛谷子。那时候的阿水还很小,牛谷子大她几岁,人又懂事又四处帮衬着家里,自然做了家里的哥哥,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牛谷子和阿水比亲兄妹还亲。
一个老爷子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十分不易,幸好阿水的爷爷却也不是一般人,李清尘见过他。那是个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的矮老头,面容很是慈祥,身体筋骨康健,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后院将他那张老旧的雕弓拿出来擦拭。
听老爷子自己讲述的光辉事迹里,年轻时他是乡里有名的打猎好手,后来缅地土人叛乱,他从军成了一队的队长,博下不少军功,退伍后,官府便在解甲乡给他安置了这一处颇为广阔的宅邸,同时附有一块不小的田地。
老爷子自己不会也懒得种田,地以较低的价格租给了同村的农人。至于宽大的宅邸他觉得一个人住不下,索性将前堂改成茶堂,门口几副桌椅,专供往来成都路过的行人歇脚,没事还能听听往来行人口中的江湖传闻,家门口也热闹些。
待阿水长大些后,老爷子将茶摊全让阿水去管,自己当起甩手掌柜。每天虽只挣几个糊口钱,却也比寻常百姓家宽裕得多。
每天下午晚饭后,牛老爷子都会找住在同村的几个老战友叙旧,俱是当初跟随他征战时幸存下来的老兵,这帮老头以牛老爷子为首,一共六人,每天下午聚在村头下棋,其乐融融。
至于阿水的哥哥牛谷子,这是个他还未曾见过的神秘人物,只从阿水的口中听到他千般万般好。平日里,牛谷子就在几十里外的孔雀山庄上做工,每月回来一次。
如这般在附近庄上做工的年轻人在村子里并不少见,特别是对于大部分家中无地的寻常人来说,年轻人只能在外打工养家。而在这些庄子中,孔雀山庄是李清尘听到名气最盛的一个,许多人想进去都没那个门路。
牛谷子每次回来,阿水最期待的便是他从山庄上的市集里淘来的旧话本,那些泛黄的小册子藏匿着奇妙的故事世界,每一个对阿水而言都是新奇的存在。
李清尘扭头看向茶堂的柜台,丁小君也被阿水拉了起来,正睡眼惺忪地趴在上面睡觉。柜台前的火炉上吊起的水壶已经烧开,正在往外不停地呜呜冒蒸汽。
他俩之所以愿意跟阿水折腾,是因为这几天承蒙这小姑娘的照顾。这几天以来他们的吃食都是阿水亲手做的,手艺虽然一般,但十分用心。阿水每天还会拉着他俩开故事会,竭力让丁小君转移悲伤的情绪。只是其中有的故事倒还好,可有些鬼怪志异的故事听了着实令人难眠。
而白影和仇恶依旧每日早出晚归,这时候早已不见人影,他二人都有事要忙。
自从能下地活动后,李清尘每日待在茶馆里闲得头上长草,有时给牛金水搭把手,看个火、搬东西,一来二去熟络了。李清尘阿水阿水地叫她,可阿水人前喊他哥哥,没人了就一口一个胆小剑客,喊得他头都大了,却拿这妮子毫无办法。
“喂,胆小剑客。”说曹操,曹操到。
“嗯?”李清尘一瞪眼,“你怎么叫我的?”
“时候还早嘛,又没有人,你怕什么?”阿水拿着几块米饼朝领居家走去,“我去看望刘奶奶,老人家腿脚不便,给她送些吃食,顺便告诉你她家和另外几家老爷爷今下午在我家吃饭,你帮我把茶摊看一下。”
牛谷子回来的日子,牛老爷子的几位战友会趁机在一起聚聚。
“哦。”李清尘眯着眼应了一声,茶堂柜台后面放着几个大茶壶,里面是昨晚泡好的凉茶。
隔壁一家姓刘,其中刘老头便是牛老爷子的战友,每天一大早俩老头会一块出门逛,刘家独子刘尚咀和牛谷子是发小,两人一同在孔雀山庄上打工,平日只剩下刘老太一人独自在家中。
刘老爷子作为牛老爷子手底下的兵,受到的待遇自然远远不如,家庭状况不容乐观。对刘尚咀来说,要赡养两个老人,家里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这位刘家独子的压力比牛谷子要大得多,所以阿水时常会去刘家探望,有时也帮忙打扫一番屋子,带些饭食过去。
小小的身子,肩上担子不小,连系着所有人。李清尘看着她的背影如是感慨。
正如李清尘所想,这个双手粗糙、喜欢鬼怪故事的女孩丝毫没发现,她给别人带去了快乐和光明。丁小君这几天在她的感染下渐渐打起精神,故事会上他远比李清尘热情,伤心颓废不知不觉远去。
不过在阿水眼中,她只是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可以使唤的小弟分担工作,一个热爱她讲故事的听众粉丝,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真可谓双赢,不,是三赢,总之全是赢。
“该死的,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惹恼了少爷,害得我们这几天都得起得这般早。”路上走来一胖一瘦两人,这二人是附近乡间出名游手好闲的混混。
“连个画像也没有,光凭几句口口相传的描述,怎么去找?唉,那般凶悍的货色,也不是我哥俩能惹得起啊。”
橙红的天空,太阳露出峥嵘,这是茶摊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怎么换小二了?牛家那女娃呢?不管了先来些填肚子的!”
那一胖一瘦径直来到茶摊坐下,冲着李清尘大呼小叫地让他上些点心吃,李清尘本就因起床气而不忿,加上眼前两个丑八怪大呼小叫,他心中火一下腾升起来。
细细看去,这两个混混面相长得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李清尘大步走到二人面前,板着一张脸,“没有,你们来太早了。”
那瘦子听见李清尘没好气地说话,刚想发作,正眼一看李清尘,才发现这年轻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一身腱子肉,一下又萎靡了。那胖子一拍桌刚想站起来,也被瘦子按下。
“呃,既然没有的话我二人就告辞了哈。”察觉到眼前之人不好惹,瘦子拉着胖子就走。
“怎不让我教教训训他,那副让人不爽的表情真是可恶啊。”胖子还有些不服气,“我们可是为秦少做事的。”
“你疯了,这解甲乡可不好惹,一村的疯子,”瘦子压着声音说,“和一个乡野村夫置什么气,再说你打得过人家吗……”
李清尘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
“李哥哥,快来帮忙。”阿水不多时便回来把李清尘拉进后厨,“早上我给大家都说了,下午来我家吃饭,仇哥哥和白姐姐也会早些回来,你要帮忙准备食材喔。”
有了仇恶的资助,后厨的食材变得丰富起来,阿水麻利地拎起一只绑好的鸡,递到还在迷茫的李清尘手中,“先来帮忙宰只鸡吧。”
“宰只什么?”李清尘一呆滞。
“宰鸡呀!”阿水揪着李清尘的耳朵大喊。
“啊?”李清尘看着手上还在动的活鸡有些傻眼,“怎么宰?先把头剁掉么?”
“啊什么,”阿水鄙夷地看向李清尘,“你该不会没杀过鸡吧?”
“呃,还真是没有。”李清尘有些不好意思。
“鸡都没杀过?”阿水惊奇无比,“鱼呢?”
“也没有。”李清尘挠头。
“蚊子你总该拍死过几只吧!”阿水一拍脑袋,有些不敢相信,“还真是胆小剑客啊,哦不对,简直是大慈大悲活菩萨。过来把鸡拿着,拿好了。”
阿水指挥李清尘把鸡头稳稳捏住,悬于木盆上方,露出鸡脖,趁着李清尘和鸡都没有反应过来,阿水飞快抄起菜刀划开鸡脖,这一刀十分精准,殷红的血液瞬间流出,正好被等在下面的木盆全盘接住。
鸡本能地在他手里挣扎,迷糊的李清尘瞬间吓得清醒,手一抖差点把鸡扔出去。阿水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那双粗糙的小手温暖有力,李清尘这才定神抓好鸡。
“你干嘛?别动,放低一点,别溅到身上。”
血放得差不多了,阿水又指挥起他,“把大堂烧好的水拿来,把鸡一烫开始拔毛吧。”
“哦。”李清尘看着手上的死鸡发呆。
“哦什么,快去呀。”阿水朝李清尘屁股上踢了一脚。
没想到阿水会有比自己这个大男人果断的一面,回想起阿水杀鸡时的淡然,李清尘一边心里自嘲,一边慢腾腾挪到大堂。火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冒泡,蒸气不断顶起盖子,而丁小君居然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笑容。
真好。李清尘感受到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甚至隐隐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这个早上,阿水忙到几乎完全停不下来,她要招呼来茶摊歇脚的过路人,还要抽空把下午的食材提前准备好。
中午,牛老爷子拎着酒壶回来,一回来便开始上起门板,挂出谢客的牌子,只留出两道过身的空隙。没多久,仇恶和白影也先后回来。
到了下午,阿水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穿门前的那条路,清洗过的食材静置在后厨,表面水分早已沥干,茶堂的炉上永远温着一壶热水在等待着某人,烧红的木炭偶尔噼里啪啦地蹦出点火星,丝毫不影响丁小君继续着他的工作——除了中午醒来用过饭后便一直趴在柜台上梦周公。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太阳从头顶落到西边,影子从脚下延伸茶堂里,直到阿水架不住快要睡着时,天边的乌鸦突然糙叫几声将她惊醒,两个拉得斜长的影子在远处挪动,阿水一眼就认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哥——!”阿水拉长的声线像在喊山歌,笔直穿过整条街道,李清尘从门板后探出头,想瞧瞧这个被阿水心心念念的哥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道影子推着小推车,另一个身影就坐在推车上,同在推车上的还有一个长方的不知装有何物的木箱,小推车上还另摆满了杂七杂八各种东西。
“诶——!”推着推车的影子奋力挥手,然后跑动起来。
“哗,相会什么的,是不是都得整这么一出,老套。”仇恶在另一块门板后探出头吐槽。
阿水也跑过去,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露出真容——那是个面相阳刚身材精壮的男人。阿水跑过去,一下扑在他怀里。
推着推车的是阿水的哥哥牛谷子,那么坐在推车上的一定是牛谷子的发小,隔壁刘家的独苗刘尚咀了。李清尘心思转动,看向那位长得有些黝黑的汉子,他不仅身材瘦得橡根竹子,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竹子一样宁折不弯的傲气。
李清尘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孔雀山庄离这里几十里路程,牛谷子一路推车到家竟只出了身汗,不露疲态,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体力。
阿水就像一条许久未见到主人的小奶狗,扒在她哥身上闻来摸去,就差躺在地上翻肚皮了。
牛谷子以为自家妹妹许久不见又要照着话本说些什么感人台词,不料阿水脸色突然一变,似乎闻到什么异味,大叫一声指向他,像是捉贼拿赃一般,“哈!哥!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这一声把路过的街坊领居目光都吸引过来,黝黑的刘尚咀在一旁偷笑,牛谷子红着脸,慌慌张张捂住阿水的嘴,“可不要乱说……”
“是谁?”阿水扒拉开牛谷子追问。
“就是朋友,朋友而已。”心虚两个字就差写在牛谷子的脑门上,“我难道不能和庄上的女弟子打交道么?”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男人这个年龄基本上不都有女人了吗?”阿水的话让仇恶和李清尘四目相对,两人疑惑的眼神中只有两个字:有吗?
阿水坏笑着戳了一下她哥的腰杆,“啥时候带回来给我瞧瞧,偷偷告诉我……人家长得有多漂亮?”
“你这瓜娃别闹……诶?家里来客人了?”牛谷子看向门口的一干陌生人,露出询问之意。
阿水思维跳跃,一下就把刚才的事忘在脑后,兴冲冲上前把李清尘从门背后拉出来,“认识了好多新朋友,这是胆小……哦,名字是李清尘,是个可厉害的剑客呢!”
李清尘悄悄朝阿水瞪了一眼,换来的是对方调皮地吐一下舌头。
“武者?你好,在下牛谷子,”对方一个标准的武者抱拳礼,“妹妹生性顽皮,承蒙照顾了。”
“哪里哪里……”还挺客气的,李清尘心想,同时笑着还礼。
“在下刘尚咀。”黝黑的竹子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果然被李清尘猜中,“牛兄,在下要问候家母,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叙旧了。”
“嗯,尚咀你先回去看望二老,替我向他们问好,”牛谷子特意提醒了一声,“记得等会都过来吃饭!”
“哥,家里还来了好多新朋友,我来给你介绍……”阿水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拉着牛谷子挨个介绍众人,在她的总结里,仇恶成了出手阔绰的富少,丁小君是整天睡不醒的瞌睡虫,白影简直是下凡解救众生的仙女。
“哦对了,我又淘回来一本故事集……”
“我要看我要看!”
牛谷子刚把淘来的话本拿出来,阿水便立刻冲上来一把抢走,兴奋地跑到一旁翻看,全然不管他这个哥哥了。
总算摆脱了……,牛谷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和李清尘的视线撞上,相视一笑,两人心有灵犀的同一个想法:阿水可真不是一般难缠。
“我先收拾一下,各位朋友请自便。”牛谷子拱手告退。
“嗯,快先歇息,不必招呼我们。”李清尘目送他推着小车从后门进去。
牛谷子回来的前后脚,牛大爷带着几位战友也到了,“老伙计们,里面请里面请,阿水,快沏茶,你的几个爷爷都来啦!”
“牛爷爷!”牛大爷进门时被吓一跳,仇恶站在门板背后面容肃穆地向他九十度鞠躬,又好奇地打量向牛大爷身后的一堆银发。
看得出,牛大爷很是亲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四个老头,一看见他们,就止不住地咧嘴笑。
牛爷爷?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李清尘盯着仇恶看。
不多时,刘尚咀带着父母来了,他们是最后到的客人,刘老爷子一进门,就有老头笑着招呼,“老五就等你了!快来!”
“弟妹!坐,坐。”
“怎么孙老弟还没回来吗?”刘老头问。
“没,我还专门去他家看过,没人,一准是在哪个战场上显威风吧。”牛大爷说的轻松,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接着又拍桌子大喊,“酒呢?阿水!快把酒先端上来!”
“诶!”刚忙完的阿水应声。
天色入晚,茶堂里灯火通明,亲朋好友汇聚一堂,四张小桌拼成一张大桌,满满当当坐了十四人。李清尘和仇恶帮忙摆桌上菜,丁小君被安排在炉子边温酒,阿水和牛谷子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老人们排队等白影趁这会儿空闲为他们诊脉一番。
“齐了!”上完最后一盘菜,仇恶也终于能坐下。
“动筷动筷!”牛大爷招呼大家开吃。
这一桌家常菜,远比寻常人家过年吃的丰盛许多,阿水的手艺让大家连连称赞,小女孩的脸高兴得染出两道可爱的红晕。
“唉,今年米价又贵了。”看见眼前的一桌丰盛,刘老太却不由感叹起自家的柴米油盐。
“说这些扫兴的作甚!”刘老头立马有些不高兴。
“弟妹说得也是,听说南边的土人又要造反,这仗一打起来,粮食变贵那是自然。”有消息灵通的老头说。
“世道不太平啊。”另一个老头感慨。
“要是还年轻,老子能拿得动刀,看老子不把那些缅地的土人杀个屁滚尿流……”刘老头回忆起自己年轻时驰骋战场的模样,“想当初咱哥几个在白羽军的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一群人只要齐心协力什么事情干不成?”
“老五,我们都老啦,能活几天是几天,这些事情如今都该年轻人操心啦。”
“三哥,一段时间不见,你志气怎么变短了?”刘大爷有些不服气。
“人不服老不行啊,”被称作三哥的老头摇头,指着仇恶说,“你看人家小伙子这一身腱子肉,咱们几个老家伙要是掀衣服,那都是一堆排骨,连宰鸡都费劲。”
“牛爷爷以前在军中不知是做什么的?瞧您这模样,以前估计是一官吧。”仇恶和牛大爷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村中私酿,聊起话题。
“小伙子眼光不错啊,想当初在白羽军,我也曾领过一队人马,手下五十多号兄弟,如今却只有我手下的这一组亲兵还活着。”牛大爷放下酒碗打了个嗝,“战场上回来后,我们一起拜了把子,落户在了这解甲乡中,倒是年龄最小的老七孙老弟,还留在白羽军中,想搏个世袭的爵禄,听说他现在是天人境的大高手,在白羽军作为参将效力,已是一营总兵统领五百人马。”
牛大爷叹气道,“活着,才最重要啊,咱这个年龄,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可惜小七还没想明白这个理。”
“大爷,这白羽军又是什么军队?很厉害吗?”李清尘问。
“臭小子连白羽军都不知道?”牛大爷拍着胸脯,面色自豪,“白羽军最早可追溯到烈帝时期,因头戴白羽故称白羽军,全军分作三镇约一万五千兵马,乃是西南各路军中最精锐的一军,编制和寻常军队略有不同,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以七人为一组,七组为一队,组中成员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方面,均是独当一面的好汉!”
“那可不,小子别看我们几个现在老了瘦了,以前在军中修行纳气功法的时候,我和三哥能力扛百斤大盾,是顶在最前面的力士!”刘老头揽着一个和他一样瘦小的老汉,又指着一个全秃和一个独耳的老头介绍,“二哥、四哥,一个会使勾镰伴马,一个耍链锤专攻敌盾,都有绝活在手。”
“最阴的是这小子,他最懂得怎么布置陷阱,还会些急救之术,可是个战场多面手,当然和白姑娘的巧手比不了,这就是咱老六!”老六脸上一道疤,眼神里藏着狡猾和阴狠,朝李清尘微微点头,仇恶听见老六的介绍时眼角微微抽动。
“还有两个神射手你咋不说呢?”
“对对对,还有两个神射手!”刘老头说得起兴,“咱大哥!就是牛哥,骑射一把好手,观察战场形式变化细致入微,把握全局,带领我们队作战不光是指挥布置,每次更是带头冲锋在前,撤退断后。”
说到这里,最后一人让刘老头叹气,“只可惜老七不在,他那张破甲重弩可是缕缕创造奇迹啊!”
“老七?”仇恶联想到什么,“他是不是最厉害的那个?”
“老七确实不一般,很多次我们陷入危险都是他精准出手破局救人。他第一次崭露头角是一个骑马的猴子从背后偷袭我们大哥,老七转身一发弩箭,连人带马给那土猴子射穿了!”
“印象最深的还是有一次深陷敌阵,老七一箭超远距离射杀对方指挥官,导致军阵大乱,不然我们绝对没机会跑。好家伙,五六百步远的距离,旌旗蔽日,喊杀震天,一般人连方向都搞不清楚,老七居然精准找到对方首领一箭穿心!这小子刚来咱队伍里的时候年纪最小,新兵蛋子一个,平常看着焉焉的,不显山不漏水,他是不鸣则以一鸣惊人啊,以他的实力,也许将来真能挣下天大功劳!”
“不说这些了,来干!”
“敬大哥!”
“敬大哥!”
“敬所有的兄弟,还有在外的小七!”牛大爷端着酒碗起身。
“反正战场上能保条命才是最重要的,白姑娘医术这么高超,走哪都是香饽饽。”没吃几口,刘老太又提起另一个话题,“姑娘每日善举,我们这些老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外面人都说你是活菩萨呢。”
“大娘谬赞了。”白影面无表情地客气一声,热闹的宴会里,她和丁小君是唯二安静的存在。
“老婆子没文化,只知道姑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就不知是哪里人家,已有婚配了没有?”
“跟人家小姑娘打听这些干什么,弄得人家害羞了,该吃吃该喝喝,桌上就该放轻松才是。”和老伴过了半辈子,刘大爷哪还不知道刘老太的意思,就是想给自家儿子牵线搭桥,虽说儿子这般年纪了还没个归处,成天就绑在他们老两口身上,叫他心里也着急,可他清楚自家什么情况,白影这么好的女孩配自家小子那纯粹是害了人家,刘老太不害臊他可没那个厚脸皮。
女人家就是舌头长……刘老头在心里腹诽。
“好好好,我闭嘴。”刘老太有些不高兴,又问起别的,“姑娘这么好的医术,不知是哪学的?可是南毒教的医师吗?”
南毒教?李清尘感觉到宴席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看白影的表情显然也是没有听说过。
“不是的大娘,我是汉医馆注册的职业医师,有身份令牌的。”
白影语气刻意强调了一下最后那句“有身份令牌的”,那是她作为一个职业医师的骄傲,不是什么不入流小门小派都能比的。
汉医馆是啥?这是李清尘第三次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升起对这个组织的一丝好奇。
“南毒教的医师也都是好人啊,他们医术高超,就是用药……不太容易让人接受,都是用一些毒物治人疾病,”刘老太回想起来心有余悸,“不过效果很好。他们也时常开展义诊,而且对加入教派的弟子还每月分发粮米,就是老婆子年龄大了他们不收,要是年轻个二十岁老婆子也入教了。听说他们后天又要在城东的药王殿集会义诊,招收弟子,姑娘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又提起这个邪教干嘛?”刘老头显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南毒教,“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哪里是邪教了?我的腰疼就是他们给治好的,他们也给咱家发过粮米,叫你念及恩情平常去拜拜人家,这也有错?”刘老太听见这个称呼一下子炸毛一样叫起来。
见自家娘们顶嘴,刘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哼,我又不是没去过,他们说不信他们死后就下十八层地狱受苦,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眼看刘家二老要急眼,一旁的牛大爷连忙起身打圆场,一只酒碗递到刘老太跟前,“弟妹说得对啊,来,敬弟妹一碗!”
另外几个老头也连忙拉住想要起身的刘大爷,使劲给他灌酒,好话说尽,才让对方又坐下。
这一晚,就这样跌跌撞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