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去写,因为这既不是小说,也不存在虚构。我只是想说,这是一件无需质疑的、实际存在的案件。也因此,我不能按照一篇正常的小说来叙述——因为我已经无法支撑自己如此写下去了。毕竟这不是小说,我强调很多遍了,很多很多遍……但是他们的眼神透露着质疑,他们表示着失望。
但无论如何,我要让这件事使得更多人知道,直到警察发现,直到他们知道……阻碍社会的人是他们自己。
现在是……2025年5月3日4:25:51。
上面是我用“sj”也就是时间缩写调出来的。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告诉各位这件事到底离我有多近,以及离你们有多近。
一星期……不,两星期前,我的学校开始有这样的传闻。婷川学校,在婷川河与主干河交错的边角上,因此取名如此。在两星期前,传闻终于是到了我的耳朵。
“婷川无头尸体投河自杀案”
他们这么称呼着。
“婷川”,说明就在我边上的这条河上发生的事情;“无头尸体”“投河”和“案”代表这是一起案件,而且只能是谋杀。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认为这是谋杀吧?谁可以想象一个死者自己割下自己脑袋的同时完成跳河动作?可就是这样,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所以才诡异啊,那个人的头没有了,但就是自杀。”
“等等等等,你怎么肯定就是自杀?你这什么玩意?别搞,吃饭呢……”
当时我们在吃饭,是的。在分班之后,我们交流的时间就被缩短的只剩吃饭时间。当然,我也是很不希望他人会在我吃饭的时候谈起事件来——尸体、血液、内脏……实在没有胃口,这让我无法下咽。
“你听我说!是这样——”
是这样的……在半年前,也就是我们刚刚来到这个高中的时候,就有传闻有人投河了。在尸体被捞出后,令人震惊的是——头颅竟然消失不见了。而且在随后的搜捞过程中,河中再也无法找到任何头颅的踪迹。这件事情显得格外蹊跷,令人费解的是,案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明显带有谋杀的迹象,然而警方却出人意料地将其定性为自杀案。这一决定并没有想象中地引发了广泛的质疑和猜测,相反,事件的讨论度很小……
经过深入调查,才得知在死者投河的那天其实有一位目击证人。据证人描述,死者投河时的身影非常清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甚至在跳河之前,死者还显得颇为谨慎,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安全,然后才毅然决然地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波涛之中——这个说法实在让我想笑,一个即将跳河的人正在确认周围是否安全,难道是非要跳河不成?令人不解的是,在跳河的瞬间以及之前,死者的头颅都完好无损地连接在其身体上,然而当尸体被捞出后,头颅却神秘地不见了踪影。
这一离奇的现象毋庸置疑,必定存在某种未知的因素导致其头颅与身体的分离才会如此的。这究竟是由于河水的冲刷、某种凶猛的水生生物,还是其他更为诡异的原因……案件的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进一步的调查和取证才能揭开……
“半路杀出来一个‘证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连忙打断了他这段神神秘秘的说辞,吓死吓不到我了,倒是让我没了什么胃口。
当然不奇怪,因为那个目击证人是最近才出现的。证人报了警之后,却被告知要签个保密协议,说是为了保持社会安定。这个要求本质上并无不妥,加之此类消息一旦传入社会,确实可能引发风波,那人便同意了。
然而警察的定义却是公共文件,是要在之后作为一部分重要论证的,不能就此问题上作出所谓的“通融”。因此才会有刚才这种“前后矛盾”之感。
但说到底,我认为这更像是谎言要被拆穿前最后的挣扎——由谎言构筑的防御机制,往往衍生出更为错综复杂的谎言,犹如以肿瘤填补伤口一般。因此,我不是很相信。不过也不需要我相信吧,毕竟这只是个传言——
“最主要的是……我这里……”
那小声到极致的声音实在难以分辨,我要求他再说一遍。
“我有视频!”
这次听到——
“你有什么?”
之后,他的的确确给我展示了视频。
视频明显晃动,拍摄者的惊呼声清晰可闻,而那清晰可见的人影——绝非其他事物。尽管是在夜晚拍摄,但手机的灯光犹如直射对方,异常明亮。我确信,那绝非他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在四周张望后,坠入了河流。即使手机已移至那人跳河的桥上,对准泛起波澜的水面,也毫无生还的可能——甚至那人并未浮出水面,而是随涟漪一同消失,仿佛融入了水中一般。
整个视频原汁原味,没有特别的剪辑,没有特效,没有音乐,只是有些死寂的环境中河流拍打河坝的声音——
我相信了。
随之感到不适。
到底是什么让死者的头颅被割开或者被分离的?
就这一点,使我一时失了神。
我每次都要经过那条河回家,不过并不是害怕头颅会跳回来什么的;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头颅和身体分离的,那河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我只是在好奇,纯粹的理性好奇,以及作为小说写作爱好者对知识的好奇。
因此,我正式的调查这个案件,是在……2025年4月12日。我整合了一切可以找到的线索,而除了视频,其余全是传闻。
现在,我梳理一下这几个流派,并统统告诉你们。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洗清我的嫌疑……
首先是我在视频里得到的线索。我要强调的是,婷川河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而依着从上游向着下游的视角,婷川河的左边是新商业区,右边是旧居民区。视频中,死者是在那座名为“情人桥”的桥的中间跳下去的。而关于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以及多种细节,实际都有不同。所以我们当然保留可以确认的地方,并加上传闻内容一同分析。
也请各位不要当作一篇小说观看,即使你现在在任何地方看到了这篇文章——那只能说明,我已经为了阅读量开始疯狂投向任何可以传播的媒介中去罢了。
2025年5月5日01:06:31
婷川无头尸体跳河自杀案,总体而言可以分成两种说法:
第一,死者是一名女性,在河流上流的一家旅馆中偷情被抓,紧急之下自己跳河了。据说,那时女子的闺蜜来到后,却见到女子在与闺蜜的男友甜言蜜语。三人很快争吵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女子才选择了跳河。
尸体在一个星期后才在下流捞出,而那时已经没有了头颅。伤口是怎么样的也并没有说明,只不过,尸体本身恐怕也已经不成样子了吧——毕竟收到了一个星期水流的洗礼。女子的闺蜜就是目击证人,在当时就报案了,但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捞出尸体。
而关于这点,大家讨论度很高。毕竟在这样的事情里,闺蜜恐怕才是伤得最深的吧,她到底会不会真的在第一时间为其报警,很难说。而且,报警后显然最有嫌疑的就是闺蜜以及她的男友——故意推下河,然后再报警,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吧。因此有人猜测,恐怕是闺蜜与男友一同杀害了女子,并藏起来对方的头颅,将尸体抛进河中。
很明显,女性版本在根本就与唯一证物相矛盾。于2025年5月4日的夜里,我偷偷走遍了婷川河的岸边。能满足从窗户或什么的高楼下跳入河流的旅馆根本不存在——也即是说,死者连杀死自己的犯罪可能性都不存在,唯一填充了的只是动机——为情所杀。另一方面,于上游跳河的尸体,要如何通过河坝并留下下游。当然,如果尸体是浮在水面,而且水波荡漾的话,那么的确可以在一次次的冲刷下跨过河坝。只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警察会发现不了,难不成还会把一动不动的尸体当作于河中非法戏水的人吗?显然,也不可能。
只不过,闺蜜杀了女子的理论也站不住脚。不需要更多解释,只是在头颅问题上就解决不了——她们是用什么方法割下的,头颅又是怎么处理的,头颅去哪里了——对于这些,完全没有任何说法。
而还有一种说法,倒是很得我心意——
男子于情人桥上跳河,第二天尸体被钓鱼佬发现,目击者在跳河当时便已经上报警察,但当晚毫无所获。尸体在下游的小沙滩上被发现,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头颅被削去——这种伤口就已经排除了被鱼撕咬的可能,或者本身鱼只要头颅就已经不可能了。
因此,答案很自然都锁定在了男子版本。我能这样地断言,是因为这与视频的画面实在是过于相当了。
在半年前,一位男子想不开,或许是因为情感问题,又或许是因为他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症——无论怎么样,总之他想死了,而且是需要通过跳河才能满足他的需求。因此,他在半夜来到情人桥上,并跳入河中。
只不过,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空气中冒着些许血腥的夜里,却有人发现了男子——那人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随之举起手机,拍下了男子死亡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联系了警察,并等待警察来到。在经过等等方式后,警察似乎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特别是在社会层面,如果被媒体恶意报道之类的,恐怕会掀起什么巨浪。因此,警察与目击者签署条约之类的方式来限制这次事件向外的传播速度。而他们做得很好,以至于半年后的现在,但目击者再次站起来时也没人可以验证其正确性。
这次一来,这便成为了一庄美妙的自杀惨案。
只不过,我真正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
那就是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可以做到割掉自己的头颅。
为此,2025年5月10日02:36:58
行动开始。
我对情人桥的构造作出假设。
如果头颅的掉落不是男子故意为之,而是在落入河流中被冲击压断的呢?情人桥的下方就是河坝,而男子落入的是低处,也就是下游。在水流的持续冲击下,尤其是在涨潮期间,恐怕任何事物都难逃水滴石穿的命运吧。
何况,在男子跳河的正下方,是一个为缓解河流冲击的斜坡呢?
但男子落入水中,掀起波澜之时,他的头部与斜坡的猛烈撞击,骨头瞬间碎裂。他被卷入水中,那里形成了一股神秘的暗流,不断将他往复冲刷。在这暗流中,隐藏着无数条鱼线,它们在水中漂浮、交织,最终不幸地将男子的身体切开。
很显然,我的解释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我至少作出了尝试。
在当天三点左右,我带着准备我的假人开始了实验。
我将其投入河中,模拟男子跳河的场景。甚至是时间上选择在了夜里,位置也和视频上的一致。我看着下方的河流,闻着唯有水面扑来的气味,有些心生敬畏。假人被我绑得很结实,以保证我至少可以把头拉上来。
水中翻滚,然后头部撞击斜坡,沉闷的声响。
随后什么也没有了……
甚至我无法看到假人身体,哪怕一点点碎片在水面飘荡。
我感到些许不对劲,但又回忆起了视频里的场景:视频里,的的确确在男子跳入后也并没有飘出水面。或许我歪打正着,真说对了?那么假人现在应该在暗流中翻滚着才对——而鱼线传来的摇晃感,也证实了这一点。
2025年5月10日04:13:22
差不多该拉上来了,我这样想道——
鱼线绷得像一根垂死的神经,水下传来的震颤让我掌心发麻。假人应该被暗流裹挟着撞向斜坡了——我反复默念自己的假设,试图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感。河风裹着腥气扑在脸上,手机电筒的光晕中,水面浮着一层油膜似的黑,仿佛底下藏着无数双黏腻的眼睛。
“该收线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尖勾住鱼线猛地一拽。
04:14:23
起初是凝滞的阻力,接着突然一松,线轴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湿滑的桥面上。线头终于浮出水面时,我听见自己倒抽气的声音——
那是一颗头颅。
假人的塑料头颅本该是苍白的,此刻却裹满墨绿色的絮状物,像是被一团腐烂的水草寄生。它们蠕动着缠住脖颈断面,黏液顺着下巴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我下意识凑近半步,鼻腔瞬间灌入一股甜腥——不是河水的泥腥味,而是腐肉混着铁锈的刺鼻气息。
“海藻……?”我听见自己喃喃出声,随即浑身一颤。
不不不,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海藻?
04:14:52
头皮炸开的瞬间,鱼线毫无征兆地绷直。那颗头颅猛地一颤,缠绕的“海藻”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是视频里跳河的男人。
假人的头颅绝不会有这样的细节。
我踉跄着松开鱼线,后背重重撞上桥栏。线轴仍在转动,那颗头随着拉力骨碌碌滚到脚边,断颈处的筋肉像泡发的粉丝般一缕缕垂落。腐液渗进运动鞋缝的刹那,我终于看清那些“海藻”的真面目——
是头发。
女人的长发,男人的短鬈,灰白的、漆黑的、蜷曲的......成千上万缕发丝拧成藤蔓状,从断颈的血管里钻出来,在夜风中无声摇曳。
远处传来闷雷,桥下的河坝突然发出轰鸣。假人的躯干终于浮出水面,却像被吸干水分的枯木,布满蜂窝状的孔洞。而那颗滚落脚边的头颅,眼皮正在缓缓翕动。
04:15:29
……
04:52:42
……
05:40:22
……
2025年5月11日01:13:22
这是,现在的时间。
在完成笔录后,我得到了拿到笔记本的许可——当然,是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
我请求对方给予一个垃圾袋,好让我吐得安稳些……
头颅滚落在脚边的刹那,河风裹挟着腐臭直冲喉咙,然而比起生理上的反胃,更令我战栗的是颅骨耳垂上那颗痣——暗红色,边缘泛黑,与视频中跳河男人侧脸特写中的痣如出一辙。
但不对劲。
半年前的尸体早该烂成白骨了。
我看着自己的呕吐物想到——
……
“所以才诡异啊,那个人的头没有了,但就是自杀。”
“等等等等,你怎么肯定就是自杀?你这什么玩意?别搞,吃饭呢……”
……
“半路杀出来一个‘证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
“我有视频!”
……
“但说到底,我认为这更像是谎言要被拆穿前最后的挣扎——由谎言构筑的防御机制,往往衍生出更为错综复杂的谎言,犹如以肿瘤填补伤口一般。因此,我不是很相信。不过也不需要我相信吧,毕竟这只是个传言——”
这毕竟只是个传言……吗?
2025年5月11日09:12:35
我休息一晚后,在一次询问中尝试套出对方的话来。
真相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种感觉不真实的想要让我去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迷离的我,感觉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让我在激动与不安之间摇摆不定,似乎真相就在眼前,却仿佛被一层轻纱般的迷雾所笼罩,难以清晰地把握。
“所以,案情怎么样了?”
“这个我们就无权告诉你了。”
我看了看他们的眼神——
“那个人,死了有半年了吧,泡成这个样子。”
“不会,大概也就一星期,不过你也没必要知道这些,我们会解决这一切的,放心吧……如果你没事了的话,我们就送你回家。还是说,这种事情对你创伤还是有点大呀……”
……
“不用了叔叔,我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视频的死者,的确是我拉出来的头颅的主人。只是凶手离我们很近,无论是在物理上还是时间上,明明在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事情,倒是被这些话语洗了脑。
就这样——
婷川无头尸体案,已经明了。
--樱井御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