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刚结束,硝烟尚未散尽。刘淼淼快步走向刚从机甲上下来的史昂,扬起的尘土沾上她的鞋子。她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在闪动。
“想清楚了?这个担子,你真要挑?”刘淼淼的声音带着战场特有的沙哑,直截了当。
史昂摘下沉重的头盔,汗水立刻顺着额角和脸颊滑落。他喘了口气,望向远处正在清理残骸、救治伤员的救援队,那些闪烁的灯光和忙碌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用力点头,“确定。”
刘淼淼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金属护肩发出闷响,“行,算你有种。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步踏错,代价你我都付不起。”
“谢了,淼姨。”史昂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少给我戴高帽。”刘淼淼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了些,“就怕你三分钟热度,到时候又犯懒,把这一摊子破事全扔给我。”
“这次不会。”史昂收敛笑容,表情严肃起来,“我答应过奶奶,要做个能扛事的人。”
刘淼淼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认真,“行,我等着看。说说吧,你脑子里有什么章程了?”
史昂转身从机甲座舱里取出一个数据板,递给刘淼淼,“初步方案,刚才和爱丽丝讨论过。首先,整合现有的机甲部队和相关研究机构,成立一个专门应对超自然生物的快速反应部门。其次,必须升级对空间异常的监测网络,争取提前预警。”
刘淼淼接过数据板,指尖快速滑动,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脸。她看得很快,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嗯,条理还行,比我想的周全点。”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史昂脸上,带着探究,“你小子……是真的转性了?那个只知道赛车泡吧的纨绔子弟哪去了?”
史昂的眼神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淼姨,总不能一直躲在你们翅膀底下。以前觉得天塌下来有你们顶着,现在看着圣域军的战损报告……我才知道,有些鸟儿,总得自己学着飞。”
刘淼淼眼中的锐利柔和了些许,“好吧,我暂且信你。但你要记住,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明天听证会,那些老家伙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准备好被他们刁难了吗?”
史昂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放心,淼姨。我好歹也是您和奶奶一手调教出来的,哪能那么容易认怂?再说,真要是场面失控了,不还有您这位首相大人给我兜着嘛?”
刘淼淼被他逗得没好气,抬手想敲他一下,又放下了,“臭小子,就知道耍滑头!行了,滚回去好好准备,明天的听证会,有你好受的!”
“遵命,首相大人!”史昂故意挺直腰板,来了个不伦不类的敬礼,成功换来刘淼淼又一个白眼。
看着史昂转身走向悬浮车的背影,刘淼淼站在原地,轻声自语:“希望你不是一时冲动……这国家,还有爱德华斯家,都需要你真正站起来。”
第二天清晨,爱德华斯堡内金碧辉煌的皇家餐厅里,空气中弥漫着红茶和烤面包的香气。史昂陪女王雪君用完早餐,刚想起身告退,就被叫住了。
“我的乖孙,”女王雪君放下描金的骨瓷茶杯,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眼神却锐利依旧,“组建那个什么特别行动部门,不是心血来潮吧?”
史昂转过身,迎上奶奶探究的目光,坦然道:“奶奶,怪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造成的破坏也越来越大,平民伤亡数字触目惊心。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应对了。”
“这可是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雪君端起茶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确定自己应付得来?那些大臣可不好对付。”
“奶奶,您不是从小就教我,生在爱德华斯家,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吗?”史昂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有您在,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可亲眼看到圣域军的损失……我才明白,有些事,逃避不了,必须去做。”
雪君沉默地注视着他,良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你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点。”
史昂也跟着笑了,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是啊,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那好,”雪君放下茶杯,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一丝不苟的宫廷长裙,“既然你决心已定,我自然支持你。不过记住,凡事三思,谋定后动。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来找我。”
“遵命,女王陛下。”史昂微微欠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不会给您老人家添麻烦。”
女王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挥挥手,“去吧。”
上午的听证会,在庄严肃穆的议政大厅如期召开。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帝国的高层,气氛凝重。尽管有首相刘淼淼的明确支持,史昂关于成立“超自然灾害快速反应部”的提议,仍然激起了强烈的反对声浪,其中尤以军务部长的反应最为激烈。
“荒谬!简直是胡闹!”军务部长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实木桌面嗡嗡作响,“陛下!首相大人!各位同僚!我们现有的军费预算已经捉襟见肘,前线战事吃紧,哪里还有多余的资源去搞这些花架子?!”
“部长阁下,正因为资源紧张,才更需要集中力量,专业化应对!”史昂毫不退让,站直身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会场,“目前的各自为战导致效率低下,损失巨大。这些损失难道不比成立新部门的投入更大吗?长此以往,帝国的根基都会动摇!”
“说得轻巧!”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议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知道你这套是不是纸上谈兵?论对付怪兽,军务部才是经验最丰富的!让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手画脚,简直是拿国家安全开玩笑!”
“就是!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但事关重大,还是稳妥些好!”附和声此起彼伏。
史昂握紧了拳头,正准备逐条反驳,却见主位上的女王陛下缓缓站了起来。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诸位的担忧,我都听到了。”女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但是,时代在变,威胁也在变。固步自封,只会让我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这个计划,就这么定了。”
一言既出,会场顿时像炸开了锅,低低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军务部长脸色铁青,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女王抬手制止。
“我知道,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和考量。”女王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但请诸位不要忘记,我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旧有的模式已经难以为继,是时候尝试新的道路了。”
史昂站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虽然早猜到奶奶会力挺自己,但真到这关键时刻,手心还是捏了一把汗。这种一锤定音的感觉,确实……挺爽。
“陛下!”军务部长显然不甘心,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即便要组建新部门,负责人也应当由战功卓著、经验丰富的将领担任。皇孙殿下虽然……”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怎么?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史昂没忍住,直接怼了回去,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部长阁下多虑了,我对您的位置没兴趣。我只是想为帝国,为民众,尽自己的一份力。”
“你!”军务部长被噎得满脸通红,气得胡子都在抖。
“好了。”女王轻轻敲了敲桌面,制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争吵,“既然决定要变革,不妨就让年轻人试试。史昂,你有什么具体的实施计划吗?说来听听。”
史昂定了定神,指尖在随身终端上轻点,早已准备妥当的数据流瞬间投射到议政大厅中央的全息屏幕上。光影变幻,清晰地展示出新部门的组织架构图、运作流程以及预算细目。
“首先,关于人员选拔。”史昂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丝毫面对众多帝国高层的紧张,“我们将设立三级筛选机制,不问出身,只看能力。第一级,基础体能与心理素质评估;第二级,针对特定超自然现象的反应速度与适应性测试;第三级……”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宣读,而是适时停顿,让屏幕上的图表和关键数据自行说明。从多层级、差异化的培训体系,确保人员专业性;到与军务部、科研部等现有部门建立的联动协调机制,特别是情报实时共享平台的构想;再到针对不同等级灾害的应急预案,甚至细化到公众信息发布的口径与时机……
原本弥漫着质疑与轻视的会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窃窃私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不少大臣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随屏幕上的信息流动。先前拍案而起的军务部长,此刻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光滑的边缘,那张写满不悦的脸孔上,第一次显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甚至没有打断史昂关于“军方需无条件配合情报共享”的部分。
角落里那位先前阴阳怪气的议员,花白的眉毛挑了挑,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评估计划的可行性。
“……最后,关于新型装备的研发方向,初步计划与科研部合作,针对已知怪兽的弱点进行专项开发,并探索能量护盾与空间折叠技术的初步应用……”史昂语速平稳,条理分明,引用的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的成果。
刘淼淼端坐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赞许。这小子,做的功课比她预想的还要扎实。看来,圣域军的牺牲确实把他打醒了。
讲完所有规划,史昂关闭了投影,环视会场,目光最后落在那位军务部长身上。“诸位,我知道改变需要勇气,也必然伴随阵痛。我无法保证这个部门一成立就能立竿见影,解决所有问题。但我可以保证,我会为此付出全部心力。”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如果一年之内,‘超自然生物应对部’无法证明其价值,或者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我将引咎辞职,并承担一切相应责任。”
会场再度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不再是质疑,而是衡量与消化。
女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这番话,既是承诺,也是将了那些潜在反对者一军。她转向其他大臣,声音带着最终裁定的意味:“诸位,可还有异议?”
无人应声。连军务部长也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开了视线。
“很好。”女王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史昂,“那么,史昂·爱德华斯,从即刻起,你被任命为新成立的‘超自然生物应对部’首任部长。记住你的承诺。”
“遵命,陛下。”史昂挺直脊背,郑重行礼,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会议结束,大臣们心思各异地陆续离场。史昂刚走出议政大厅,就被刘淼淼拦了下来。
“行啊小子,”她双手抱胸,挑眉打量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嘴皮子功夫见长,准备得也挺充分。差点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史昂笑了,露出些许少年人的轻松:“淼姨您就别取笑我了。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就好。”刘淼淼收起玩笑的神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过别高兴太早,这只是开始。盯着你的人可不少,行差踏错一步,那些老家伙就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明白。”史昂点头,“多谢淼姨提点。”
“少跟我来这套虚的。”刘淼淼摆摆手,像是赶苍蝇,“赶紧干活去,别杵在这儿挡路,耽误我回去喝下午茶。”
史昂忍俊不禁,再次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刘淼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变得深邃。短短几天,这个曾经只知享乐的皇孙,仿佛脱胎换骨。这变化来得太快,太剧烈。她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对内忧外患的帝国而言,或许是一线转机。但愿,他真能扛起这份重担。她转身,也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步履间带着惯有的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