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们像是两只挣脱了笼子的鸟,顺着消防楼梯一路俯冲而下。
宋知秋的裙摆飞扬着,发丝被风胡乱地吹在脸上。她跑的气喘吁吁,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喂!死雁子,你说咱俩这算不算私奔啊?”
“算你个头!”苏诺雁咬牙切齿:“真被「酵母菌」抓到那可就真得‘殉情’了!”
他们冲出楼梯,苏诺雁拉着宋知秋一个急转,夕阳从走廊外面泼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定格成一幅青春盛大逃亡的剪影。
然而两个人还没跑进另一个楼梯口,教导主任的怒吼如同精准预判的拦截,在前面拐角处炸响:“站住!你们两个!”
“我靠……!”
两人连忙一个急刹,宋知秋整个人差点就撞上苏诺雁的后背。
教导主任正脸色阴沉的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喝道:“跑啊?咋不继续跑了?我教书教了二十几年,还头一次碰到你俩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逃上演《大逃亡》的!”
眼看被抓个现行,苏诺雁只好硬着头皮辩解:“李老师,我们只是在……讨论学习。”
“讨论学习?”李主任冷笑一声,手指朝上指了指:“讨论能讨论到天台上?被发现了还跑的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苏诺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再挣扎一下,余光却瞥见宋知秋躲在他身后,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在憋笑。
“还笑?”李主任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声音又高了一度:“哪个班的?名字!”
苏诺雁挠了挠头道:“高三(3)班,苏诺雁。”
“高三(2)班,宋知秋。”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没止住的笑意。
李主任一愣,推了推眼镜:“苏诺雁,宋知秋……年级前十的那两个?”
两个人老实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看着眼熟。”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李主任重重的叹了口气,李主任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怒其不争多于纯粹的气愤:“你们这些好学生,能不能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他指了指苏诺雁,又指了指宋知秋,语气放缓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你们俩,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都已经高三了,不好好学习,尽整这些幺蛾子出来。”
苏诺雁连忙点了点头:“是老师,我们一定注意,下次绝不再犯。”
“哦?”
李主任狐疑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摆了摆手:“行了,这个点了,你们两个是住宿生的话就赶紧回去准备上晚自习。不是就早点回家去,别让家长担心。”
“是!”
“还有。”临走前,李主任还不忘警告两人:“保持成绩,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下个月统考你俩要是还能保持这个成绩,今天这事我就全当没看见。”
“这次念你们是初犯不做处罚,下次要是再让我抓到——别说年级第一第二,就算是状元苗子也得给我写检讨,叫家长!”
“知道了!”
两人如蒙大赦,异口同声,态度诚恳。
教导主任又唠叨了几句“好好学习”“别辜负自己”之类的话,这才背着手离开。
走远了之后,李主任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孩子也真是……当年我们哪敢这么明目张胆……”
……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苏诺雁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吓死了……还以为这回真要完蛋。”
宋知秋斜睨他一眼,模仿他刚才的语气:“‘我们只是在讨论学习’?苏同学,临场发挥不错嘛。”
“那特么是装的。”苏诺雁吐槽:“到时候被「酵母菌」给喊家长你就老实了。”
“话说回来,为啥你们总爱喊李老师叫「酵母菌」啊?”宋知秋好奇的问。
“江澈起的,这货可没少被李老师给喊家长。”
“哦~~~”
她故意拖长音调,模仿着教导主任的音调:“‘管你们成绩有多好’,别说,这话听着还挺爽。”
“要是江澈这货在,估计会直接喊‘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之类的。”
“噗,成绩好那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没毛病。”
苏诺雁笑了笑,随即像是突然摁下了回忆播放键,表情收敛了些许,转头看向她,“对了。”
“嗯?”
“刚才在上面,被「酵母菌「」抓到之前,”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些许探究,“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宋知秋脸上那点狡黠的笑意瞬间冻结了。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傍晚微凉的风穿过走廊,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突然降临的微妙沉默。
“……没什么。”
过了好几秒,她的声音才轻飘飘地传来,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就是当时,突然又想到一个新剧本的开头而已。”
“又来?”
苏诺雁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向前半步,试图捕捉她躲闪的目光:“这次是什么?绝症晚期2.0?还是其实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差不多吧。”
她含混地应着,终于抬起头,却只是看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还没想好细节……就被打断了。”
苏诺雁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一种清晰的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那种欲言又止的沉重感,和此刻轻描淡写的敷衍,根本对不上。
但他也看出来了,她不想说。那层坚硬的,用来伪装的外壳又迅速而严密地包裹了上来。
“算了。”
他最终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耸了耸肩,将那份疑虑暂时压回心底,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调子:“届时等你把剧本编圆了,再来荼毒我。”
……
晚霞渐渐褪成淡紫色,像被水晕开的葡萄汁,在天际线洇出一道朦胧的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宋知秋走在前面,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那石子滚动的单调声响,反而更衬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沉默。
苏诺雁走在她身后,目光偶尔掠过她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心里那个被勾起的问号,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沉甸甸地坠着。
很不对劲,他觉得,那绝不是什么狗屁新剧本。
而她那份显而易见的逃避,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就在这沉默几乎要凝固起来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宋知秋却猛地刹住了脚步,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
苏诺雁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问,顺着她的目光扫过街道的另一头,只看到归家的行人,并无任何异样。
宋知秋猛地回过神,飞快地摇了一下头,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
她不再多解释一个字,也不再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要逃离什么似的,埋头快步朝前走去。
方才那点强装出来的活泼彻底消散,一种沉甸甸的低落感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与周遭温暖的暮色格格不入。
苏诺雁看着她骤然疏离又紧绷的背影,心里的疑问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今天的反常,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或者一个「新剧本」那么简单。
路灯渐次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但那半步的距离,却仿佛忽然隔开了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