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丹道初探

两个时辰已过,晨光绕过窗棂,在墙上拉扯出长方形的光带。秦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时,发现医道天正坐在矮榻旁的石凳上,手中捧着一部医书。

“醒了?”医道天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说说看,丹田处有何感觉?”

秦烽闭目内视,只见原本死水一滩的丹田灵湖此刻泛着细微的涟漪。那些蛛网般的裂纹间,丝丝缕缕的金色药力,正缓慢地攀附在破损的经脉上。最令他惊讶的是,原本停滞不动的灵力漩涡,此刻竟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

“回师傅,灵力运转比往日顺畅三成。”秦烽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但气海穴似有灼热感,像是......”他顿了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医道天这才放下书。老人的手指搭上秦烽腕脉,三根金针不知何时已夹在另一只手指间。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秦烽看到针尾突然泛起赤金二色交缠的光芒,如同两条互相追逐的小蛇。

“赤焰朱果药性刚烈,以你身体情况来说,需三日才能完全吸收。”医道天收针时,针尖带出一缕红雾,又很快消散,“刚刚那李安给你送来了龙涎草,待你体内药力吸收后方可使用。”

“其……人,神秘——”医道天摇了摇头,“算了,你与其相交,也不失为一大机缘。”

秦烽正欲开口询问,医道天已从旁边的药柜取出一本寸许厚的牛皮册子。“啪”的一声,册子落在案几上,震起细微的尘埃。封面上《药典》两个字泛着古朴的光泽。

“记载已知的所有药材的性状与处理之法。”医道天指尖在封面一抹,暗红色的“医”印鉴浮现出来,印章边缘还残留着些许药渍,“半月之内,记下。”

秦烽小心翻开书页。墨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每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字,每种药材都有详解,从生长环境到处理方式以及用法等等。

“看这里。”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秦烽。秦烽抬头看去只见医道天已站在药炉前,炉中炭火正烧得发白。

老人从药柜第三格取出一株通体碧绿的草药,叶脉间隐约有银线流动,“青灵草,最基础的活血药材,易采集,但使用时处理不当便会失了灵性。”

秦烽凑近观察,只见医道天手法娴熟地将草药撕成七段,每段长度分毫不差。又见到医道天将整株草第一片叶子向上一分丢掉。

“外面顶级的‘活血丹’之所以少,就是因为炼丹师们少了这一步去除。你可得记好了。”

老人指尖青光闪动,草叶中的汁液竟凝成珠状悬浮空中,在晨光下如同七颗翡翠。“炼丹首重火候。”医道天将草汁珠投入药炉,“看仔细了。”

炉火“嗤”地窜高,七段草叶在火焰中旋转,渐渐融化成浓稠的液体。医道天双手结印施展控灵术,每隔三息变换一个手势。

半刻钟后,炉火渐熄。医道天灵力一招,七颗绿豆大小的青色药丸从炉中出来,表面光滑如瓷,隐约可见内部有银丝流转。

“最基础的‘活血丹’,市井药铺卖三十文钱一颗。”医道天将药丸放在秦烽掌心,“但若火候差了一分......”老人突然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其中一颗药丸顿时裂开,露出内部焦黑的芯子,“便是废丹。”

药丸触手微温,秦烽凑近细看,发现每颗完好的药丸表面都有极细的螺旋纹路——正是医道天结印时灵力流转的轨迹。

“明日此时,我要看到你炼成的第一炉丹。”医道天转身走向药柜,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案几上的书页,“对了,这本《炼丹初解》忘给你了,里面是各种基础丹药的炼法。”

。。。

秦烽正捧着《药典》研读,忽听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安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个油纸包:“秦老弟,福满楼的酱牛肉——”

医道天头也不抬:“放桌上吧。”

李安笑着走进来,将油纸包放在案几一角。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今天换了身靛青色长衫,腰间紫玉温润如水,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

“老先生教到哪了?”李安凑过来看秦烽手中的药典。

医道天突然将一根银针拍在桌上:“既然来了,说说这味药。”针尖上挑着一粒朱红色种子。

李安眨了眨眼:“火棘子?”见医道天不置可否,又补充道:“需用雪水浸泡三日,去其燥性。”

“嗯。”医道天收起银针,语气缓和了些,“坐。”

秦烽注意到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李安自然地坐在矮凳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路上看到这个,想着秦兄弟初学炼丹或许用得上。”

锦囊里是一块赤红色的石头,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

“火纹石?”秦烽想起刚看的药典记载。

李安笑着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兄弟学的真不错,刚在路上捡的,放丹炉底下能稳定火势。”他说着将石头放在药炉旁,动作熟稔得像是在自己家。

医道天瞥了一眼:“品相不错。”老人从药柜取出一包药材扔给李安,“既然闲着,帮忙碾药。”

李安接住药包,手法娴熟地操作起药碾。秦烽发现他碾药的动作格外流畅,每一圈都恰到好处,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李兄懂医术?”

“我也不想的,习惯了。”李安头也不抬,叹了口气,“小时候家里开药铺,常帮着打下手。”

医道天轻哼一声,却没拆穿。三人各忙各的,屋内只剩下药碾的滚动声和书页翻动的轻响。阳光渐渐西斜,在青砖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暮色渐沉时,李安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对了,听说龙江这几日渔获不错,明日我带条鲜鱼来?”

医道天点点头:“要三斤以上的,你知道的。”

待李安走后,秦烽好奇道:“师傅似乎不讨厌李兄?”

老人收起药碾:“他若真心教你,便好好学。”顿了顿,又补充道:“此人...不简单。”

。。。

暮色渐沉,街边酒肆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一道修长的身影独坐角落,蓝色衣袍半敞,露出锁骨处一道旧伤痕。他指尖摩挲着粗陶酒碗边缘,碗中浊酒映着摇晃的灯火,像碎了的月亮。

“再来一壶。”声音低沉带笑,虽带着醉意,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倦意。

小二送上新酒,见他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邻桌的喧闹声忽然小了——众人这才发现,他脚边已摆了七八个空坛。

窗外飘来零落的笛声,他垂眸轻笑,指节在桌沿叩出孤清的调子。最后一滴酒悬在碗底,将落未落,像一句无人听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