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喀万驿被镀金旅团占领以来,教令院已经许久不曾收到来自沙漠地区的消息了,前线战事也是令人担忧。
习惯了和平安定的三十人团佣兵们,怎么能够敌得过身经百战,日夜在刀口上舔血的镀金旅团们呢,似乎战事的结局已经明了。
由于陈玖那一道紧急调兵的命令,不止是喀万驿,整个须弥国地方的驻兵都被调到须弥城附近,以至于地方上防备空虚,这才被镀金旅团趁虚而入。
防沙壁不仅是用来充当阻止沙漠东进的墙壁,更是须弥国雨林领土和沙漠领土的物理分界线,同时也限制了沙漠民进入雨林地界。
喀万驿就是防沙壁的门户,如今被镀金旅团占据,这道沙漠民和雨林民的天然物理隔阂自然也就意义不大了。
教令院几乎每天都在收到来自防沙壁附近镀金旅团骚扰村落和城镇的消息,预估损失早就超过了数百万摩拉。
这不仅打击了教令院作为须弥国唯一政府的威信,同时也向别国暴露出须弥的孱弱和显著的内部矛盾。
尽管大陆上其他的六国对彼此的情况大都如数家珍,但是如此显露出来还是头一次,甚至可以作为评判须弥国军事实力的依据来看待了。
原本各国之间因为信息差的存在,保持着相安无事的微妙平衡,现在须弥暴露实力,就连正机之神这种底牌都赤裸裸展示给别人看。
其实如果不是阿扎尔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不择手段也要临死反扑的话,须弥国本该拥有更多的发展时间,然而现在显然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
甚至如今又是因为阿扎尔,沙漠民和雨林民的矛盾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矛盾愈演愈烈,须弥的内战在所难免,教令院的统治岌岌可危。
很难想象,不过短短数日之内,须弥国同时经历了一次内战和一次神战,现在又要再开战端,实在无力分心考虑什么发展问题了。
稍有不慎就要满盘皆输了,没办法瞻前顾后,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假如沙漠民杀进须弥城,那雨林民会被如何对待,想都不敢想。
沙漠和雨林的矛盾对峙长达数百年,其中的仇恨经过世代相传早就根深蒂固,倘若一方占据了上风,那么另一方就会面临亡族灭种的悲惨下场。
神王之遗的佣兵们已经在喀万驿内掠夺了三天三夜,让这座本就不富裕的前哨重镇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他们很快就将贪婪的目光盯向禅那园,教令院的植物博物馆和生论派研究重地,里面有着各种珍惜花卉和名贵药材,价值连城。
对他们来说非常走运的是,禅那园内守卫的缺席,无疑为他们的入侵提供了良好的机遇,这些盗贼,罪犯和亡命徒唱着混浊不堪的曲调,进军禅那园。
当教令院收到禅那园这座须弥植物圣地沦陷的消字时已是下午,神王之遗旗下的数支镀金旅团对禅那园展开了疯狂的掠夺和破坏。
他们绑架了不少仍留在禅那园做研究生论派的学者和前去参观的游客,以此威逼利诱想讨要赎金。
净琉璃工坊内的人工登神仍在如火如荼进行着,莱依拉自知教令院找不到士兵前去营救,于是在贤者院一致同意下选择了忍气吞声。
神王之遗还算守信用,在收到赎金之后就按照约定立刻释放了人质,不过很快他们就不满足于这样不算大的收获,转头继续东进。
这次大举进犯雨林的行动,沙漠总共有一万多名镀金旅团佣兵参与,其中半数镇守在喀万驿,防止教令院反攻切断返回沙漠的通道。
剩下的一半则是东出防沙壁,在占领了禅那园后继续扩大战果,企图从雨林攫取更多的财富,此刻他们正朝着维摩庄的方向移动。
一旦让这些疯狂的亡命徒拿下维摩庄,那么雨林就将腹背受敌,北上可攻首都须弥城,南下可打须弥国海岸重镇奥摩斯港。
到那时,迎接雨林民的无非就是一条路,死在沙漠民的刀口之下或者奋起反抗,同样死在沙漠民的刀口下,横竖都逃不掉死亡的结局。
维摩庄危在旦夕,可是教令院没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去抗衡镀金旅团的入侵,维摩庄内的巡林官们自发组建起民兵队伍,希望能尽可能保护村庄。
巡林官们的战斗力不过也就只比守卫须弥国各处的三十人团佣兵强上一点,更何况敌我双方人数差距巨大,维摩庄只坚持了不到一天便被攻克。
烧杀抢掠,这是镀金旅团进城的第一件事,他们无恶不作,干着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绑架人口的野蛮勾当却无人能在这时审判他们。
维摩庄火光冲天,浓厚的黑色烟雾直冲云霄,就连远在海边的拜达港都能隐约看到。
镀金旅团们赚的盆满钵满,他们从平民的尸体上取下金银首饰,从他们家中搜出存款和贵重物品,一个不落全部抢走,再一把火毁尸灭迹。
地脉记录下这一切,保存在世界树中,又被掌管世界树的草神纳西妲看到,小小的神明,即便正在睡梦之中,身子也不断发抖。
分不清那是恐惧的颤抖还是愤怒的痉挛,亦或者两者都有,总之幼小的神明第一次见识到凡人的贪婪,暴虐和嗜杀,这让她既悲伤又生气。
原本在前任草神大慈树王的治理之下,须弥国欣欣向荣,曾经一度是全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如今却被本该是草神子民的人踩在地上蹂躏。
这让她痛心疾首,同时又不可避免的反思起自己来,想着如果不是她的弱小和仁慈,雨林民们不会遭此大难,须弥也不会深陷战乱泥沼。
甚至就连那位把她从数百年的牢笼之中救出来的少年也身受重伤,搞不好要英年早逝,这让纳西妲很是挫败,明明是神却庇护不了自己的子民。
可是不论她如何自责,如何愤怒,镀金旅团的攻势是不会减弱的,人性深处的贪婪驱使着他们选择了分兵,同时北上南下。
切断奥摩斯港向须弥城回援的同时,把雨林分成了南北两块,各自孤军奋战,这样镀金旅团占尽天时地利,便能逐个击破。
说到底,神王之遗的首领已经陷入疯狂,他做梦都想不到老天爷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得以突破防沙壁的包围,长驱直入剑指须弥城。
这就好比在古代的璃月,一位人类将领公然在反对岩王帝君的情况下,顶着各方压力,打到璃月港城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种前无古人,之后也大概率不会有来者的壮举已经让神王之遗的首领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神明的存在,或者说根本对神的力量一无所知。
哪怕是尘世七执政中最弱小的纳西妲,在须弥的雨林境内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更是能号令自然为她而战。
至于草神之心现在确实不在纳西妲这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了力量,神之心只是神明身份的象征,并非神明力量的根源。
如果有人认为神明失去了神之心就没有改天换日的力量了,那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总而言之,幼小的神明若是想明白了自己拥有的力量和尘世七国体系给予她的地位,只要纳西妲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艾尔海森和赛诺还算称职,早已命令各自手下的士兵封锁须弥城各个出入口,实行严格管制,又搭建起不少的防御工事。
似乎想要用地形和主场优势来弥补在人数上令大家感到绝望的巨大悬殊,城内少数民众也自发起来帮助他们,总算是有一点大战在即的样子。
须弥城的夜晚向来被城内繁华的夜生活点缀的如同星海,但今夜,月光却被血色遮蔽。城外的山丘上,镀金旅团的营火如深渊狼兽的瞳孔般闪烁。
神王之遗首领站在高处,手中紧紧握着什么,沙哑的嗓音穿透风声:“赤王的子民,今夜我们将夺回属于沙漠的荣耀!”
而在他身后,数百名镀金旅团佣兵敲响战鼓,鼓点与沙暴共鸣,仿佛赤王遗迹中的古老号角。
与此同时,须弥城内,三十人团的佣兵们正凝视着城外星星点点的火光,镀金旅团的先锋已逼近城墙。
城墙上,脖颈上戴着绿色围巾的守卫们拉动弓弦,瞄准不远处三两成队趁着夜色来袭的镀金旅团佣兵。
镀金旅团的冲锋如同沙漠中的兽群。火斧手点燃涂满油脂的箭矢,箭雨划破夜空,在城墙上绽开一朵火花,守卫们迅速反应,将火扑灭。
“瞄准他们的膝盖!不要让他们靠近城门!”艾尔海森下令。守城的弓箭手们勾动手指,锋利的箭矢穿透沙尘,将数名镀金旅团击倒在地。
但镀金旅团的战术更为狡诈:一群舞姬装扮的佣兵突然从侧翼现身,她们敲击手鼓、扭动腰肢,幻象般的沙尘龙卷遮蔽了守军视线。
三十人团佣兵们长期与镀金旅团对峙,早已对他们的战术轻车熟路,面对镀金旅团的幻术,佣兵们激活虚空终端,洞破虚妄。
然而正当战局胶着之际,神王之遗首领高举手中的小小瓶子,一道血红光束直冲天际。
那竟然是禁忌的神明罐装知识,作为从赤王古国遗迹中流出的装有阿赫玛尔知识和权柄的禁忌品,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奇用处。
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深埋地底的赤王遗迹竟被强行唤醒,许多元能构装体破土而出,它们的机械身躯覆盖着古老符文,射出的激光瞬间熔穿城墙一角。
三十人团佣兵们面对赤王科技的造物防不胜防,一瞬间便死伤无数,城门也被元能构装体的火力炸开一道缺口。
镀金旅团们见状,立刻蜂拥而上,试图越过须弥城的城墙,直插城内,前后夹击城墙上为数不多的佣兵守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被烧焦的土地忽的绽放出点点碧绿色的荧光。庞大的草元素力化作藤蔓巨网,将元能构装体缠绕成一个个茧。
黎明将至,镀金旅团的攻势渐颓,首领手中的神明罐装知识突然碎裂,赤王的幻影在血色中消散。
城墙上,望着退去的沙尘,艾尔海森命令打开城门收容伤员。引人注目的是,镀金旅团的俘虏中,一名年轻佣兵正偷偷抚摸受伤的沙虎,眼神清澈如初入沙漠的旅人。
打着复活赤王旗号的镀金旅团贪婪和杀戮的执念与草神的慈悲和怀仁,恰如沙漠与雨林的永恒角力。
而镀金旅团与须弥城的血战中,那些起舞的佣兵,护兽的士兵,乃至自发参战的平民,他们本该是不应互相争斗的素不相识之人。
却因为阿扎尔的复辟野心,神王之遗首领的贪婪,以及教令院的动荡而赴汤蹈火,直至付出生命才算终结。
这场内战带来了什么?硝烟弥漫的雨林,血流成河的战场,凡人之间的战斗比起当初对付正机之神牺牲的士兵更多。
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自我内耗,一场根植于利益,仇恨和贪婪本性的叛乱,一台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幽默话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