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秦烽已自然醒来。窗外传来洒扫庭院的沙沙声，混着早雀三两声啼鸣。他下意识要运转灵力起身，又想起医道天的叮嘱，只得老老实实掀被下榻。

推开雕花木门，廊下青石砖还沾着霜露。秦烽走过回廊，在父母院门前驻足——门帘紧闭，里头静悄悄的。他不由莞尔，昨夜父母定是守到三更天才歇下，此刻定然还在沉睡。

转去西跨院的膳堂，膳堂里已飘出米粥的香气。厨娘赵嬷嬷正在灶台前忙碌，见秦烽进来，连忙擦手行礼：“少爷今日起得真早，夫人吩咐的补身粥还要等会儿...”

“无妨。”秦烽在长案前坐下，“随便用些就好。”

赵嬷嬷手脚麻利地端上几样小食：新蒸的梅花米糕还冒着热气，腌脆的小黄瓜片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碟许燕亲手酿的梅子酱。

“夫人昨日特意交代，”赵嬷嬷边盛粥边道，“说少爷这三日要吃得清淡些。”她忽然压低声音，“老奴偷偷加了一勺蜂蜜，可别告诉夫人。”

秦烽正要道谢，膳堂门“砰”地被撞开。秦宁冲进来，后面正是正赶来的崔蓉。

“烽哥烽哥！”小家伙手脚并用地往秦烽膝上爬，“你看我的新木剑！”

崔蓉上前一把抱走他：“我一不注意你就乱跑，还在这闹你哥，烽儿还在养伤...”

“不妨事。”秦烽把小家伙安置在身旁凳子上，掰了半块米糕给他，“慢些吃，别噎着。”又对崔蓉说：“婶子，你也坐下来歇歇。”

崔蓉坐到秦宁身边，“烽儿，你又惯着他。”

膳堂陆续热闹起来。秦明带着满身霜露进来，腰间还挂着巡夜令牌；几个堂兄妹陆续入座叽叽喳喳讨论着昨日街市见闻。

“听说东市来了个昧乾的商队...”

“西巷王婆家的石榴树结果了，拳头那么大！”

“听说楚家丫头突破到灵师后期了。”二叔秦明突然说道，眼睛瞟向秦烽，“松江城的信使昨日带来的消息。”

秦烽耳根一热，低头喝粥掩饰。三堂妹秦玥促狭地眨眨眼：“烟姐姐上月还把张镖局家的公子打得落花流水呢！”

“那是切磋。”秦烽轻咳一声，“张家世代经营镖局，张公子枪法确实不错...”

“哪有我们秦家枪法厉害！”秦宁挥舞着勺子插嘴，“爹爹说烽哥的枪连爷爷都夸呢！”

在叽叽喳喳中，秦烽吃完了早饭，喝完了药，揣着信往城南驿站去。途径演武场时，几个堂弟正在比划新学的剑招，见他经过齐刷刷喊：“烽哥什么时候再教我们呗！”

“等有时间的。”他晃了晃手指，“到时候别求饶。”

。。。

驿站的老驿丞是看着秦烽长大的，接过信时捋须笑道：“给楚家丫头的？”驿丞回忆过去又说，“一眨眼你都十八了吧，当时，你俩在街上跑的时候才多大。”

而后话锋一转：“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秦烽耳根发热：“赵伯！我先走了。”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身后传来赵伯的笑声。

避开骚乱的驿站，秦烽转去西市散心。秋日的阳光暖融融铺在青石板上，两旁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新摘的雪梨——”

“上好的梨花木枪杆！”

“祖传武技图谱便宜卖咯！”

最后这声吆喝让秦烽驻足。摊主是个年轻人，面前铺着几张泛黄的皮纸。其中一张上画着持枪人影，招式却从未见过。

“小哥识货！”老者眼睛一亮，“这可是家传图谱，是我祖先年轻时在古战场所得的。”

秦烽接过那张泛黄的皮纸细看，只见上面用墨线勾勒的人影持枪斜指，动作看似简单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韵味。他指尖轻轻抚过纸面，能感受到淡淡的灵力波动——这图谱确实有些年头了。

“这枪式可有名目？”秦烽问道。

年轻人挠了挠头：“未曾听闻，传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名字。”

秦烽点点头，取出钱袋：“多少钱，我要了。”

“那……三十两？”年轻人缓缓报出价来。

“行，这是三十两，给你。”秦烽掏出钱递给他。交易完成，秦烽小心地将图谱收进怀中，继续在西市闲逛。转过几个摊位，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兵器铺前——是二叔秦明正在挑选料子。

“二叔今日不当值？”秦烽走近问道。

秦朗回头笑道：“刚换完岗。”他掂了掂手中的精铁，“你爹让我挑些好铁，给你打杆新枪。”

叔侄二人边走边聊，秦烽打算回去。秦明问道：“你不继续逛逛了？”

秦烽摇头婉拒：“还得回去喝药。”临别时，二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娘让我告诉你，晚膳有松江来的鲥鱼。”

回到秦府，秦烽先去厨房看了看那条鲥鱼——鱼鳃鲜红，鳞片闪着银光，确是松江特产。厨娘赵嬷嬷笑道：“楚家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少爷补身子。”

午膳后，秦烽在书房研读那张无名枪谱。忽然窗棂轻响，抬头一看，李安倒挂在屋檐下，正冲他做鬼脸。

“这么用功？你师傅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李安翻身进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喏，福满楼的酱牛肉。”

两人分食着牛肉，秦烽说道：“李兄，你带来的酱牛肉吃起来比我在店里吃的更好吃啊。”

“哈哈哈。”李安笑了起来：“那看来我运气不错啊。”

李安忽然指着图谱上的一个细节：“这里手腕要再抬高三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比划，“你看，这样发力更顺。”秦烽试了试，果然顺畅许多。正要道谢，李安拍拍手上的油渍，“再见了。”说完便从窗口翻出，消失不见。

秦烽望着李安离去的方向，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枪谱上，手指随着图谱上的线条轻轻滑动，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枪势。

窗外日影西斜，将书房映照得一片金黄。秦烽忽然听见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父亲秦穆回来了。他连忙将图谱收好，起身去迎。推开房门，只见秦穆手里提着个细长的木匣，见他出来便笑道：

“来得正好，试试这个。”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杆新制的长枪，通体雪白。秦烽接过轻轻一抖，枪杆发出清脆的嗡鸣。

“用北境玄铁做的，”秦穆眼中带着期待，“等你痊愈了，正好配你。”

秦烽心头一暖，正要说话，忽听前院传来许燕的呼唤：“你们爷俩别光顾着看枪，该用晚膳了！”

夕阳的余晖中，父子二人并肩走向膳堂，身后拉长的影子渐渐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