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号是窦倪宛的生日,她没有买生日蛋糕,连一个小小的蛋糕也没买,她也不让弟弟去买蛋糕。
“潇潇,我就煮点面吧,长寿面更好,对吧?”
窦倪宛晚上就煮了点面,做了个红烧大排做浇头。她让弟弟给杜姐端一碗面过去的时候,叮嘱弟弟千万不要说今天是她生日。
窦倪宛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生日,再去让杜姐破费。
很多年了,她从不给自己过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会,不是她不喜欢过生日,也不是她讨厌过生日,她是害怕在生日这天,让她吹蜡烛切蛋糕这个场景。
在她大脑里,永远留着这样一个场景。
6岁的她坐在一张小桌子前,桌子上是个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蜡烛在燃烧。
“小宛,吹了蜡烛你就又大一岁了!妈妈希望我们小宛快快乐乐长大哦!”
蹲在她旁边的是妈妈,妈妈在笑着,在唱着生日歌,在说着话。
她也很开心,咯咯笑着把蜡烛吹灭了,她吃了口蛋糕,那味道真的好极了。
然而,过完生日一个多月后,妈妈永远地离开了她。
“姐姐,你有时候真的有点怪呢,为什么你过生日就从不吃蛋糕?”
闷头吃面的窦倪宛,忽然听到弟弟问了个问题。
“都吃蛋糕有什么意思?再说蛋糕吃了那么多还吃不腻吗?”窦倪宛抬头看弟弟一眼,“长寿面不是更有意思吗?长寿长寿长命百岁,你看这寓意多好?”
“好是好,就是简单了点!”
“就一个普通的生日要多隆重啊,你快吃吧,潇潇,你不饿吗?”窦倪宛并不想弟弟多谈这个事情。
她基本不跟弟弟谈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这是在弟弟出生之前的事情,没必要去跟他谈,再说,这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姐弟俩,一个是真正失去了妈妈,一个是在形式上失去了妈妈,所以,也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还是不谈为好。
“姐姐,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窦倪潇吃完后,从房间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看着窦倪宛小心翼翼地说道。
“礼物?潇潇,我不是说不用买礼物了吗?”窦倪宛嘴里说着,手却还是把盒子接过来。
“我是想我要是也不买的话,姐姐不是太可怜了吗?过生日连一件礼物都没有。”
“姐姐是大人了还什么礼物呢?”窦倪宛边说边把盒子拆开来,“潇潇,你买了什么?”
“是一支口红!”
窦倪宛自己也看到了,盒子里装了一支口红。
“怎么想到买这个给我?”窦倪宛有点意外。
“我希望姐姐每天擦点口红,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哦,你是说你姐姐很丑是吧?”
“怎么会?我是想让你变得更漂亮嘛!”
“花了多少钱?”窦倪宛想起个现实问题。
“姐姐,我要告诉你,你会怪我乱花钱吗?”
“你都已经买了就不怪你,以后你可别给我乱买!”
“哦,好的,姐姐,这个口红二百多块,那个店里的小姐姐跟我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口红颜色!”
听了这句话,窦倪宛有点想笑,“呵呵,窦倪潇,你都知道流行什么口红颜色了?”
“我总不能买个丑的颜色给你吧,是吧?姐姐,你喜欢这颜色吗?”
“喜欢,谢谢了!”窦倪宛冲着弟弟笑笑,总归是弟弟的一番心意。
她忽然想起,衣柜里那支静静躺着的口红,那价格比弟弟买的这支,远不止多个零。
她也只用了几次。她真的有点懒,也觉得没有必要。擦了口红,吃点东西就沾的到处都是,好麻烦。不擦最省事。
再说她现在也不需要,让谁来觉得她涂了口红变得美还是不美?或者说要去取悦谁?目前来说,没有人!
“姐姐,你以后可要多擦擦我送的口红!”窦倪潇又补了句话。
窦倪宛只是点个头,拿着小盒子,放进衣柜的抽屉,和那支口红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也看不出来价格的差别。
也许是她没有鉴别奢侈品的眼光,也或许是她没有识别奢侈品的心。
在她觉得,好看不好看,想擦不想擦,想穿不想穿,是和价格无关。
第二天一大早,刚起床的窦倪宛,突然听到门上响起咚咚敲门声,声音很大。
“是谁啊?”她没有先开门,只大声问。
“是我,小窦,我有事找你!”门外是很焦急的声音。
她听出是隔壁杜姐的声音,很意外,马上开门。
杜玉雅抱着小辉辉站在门外。
“不好了,小窦,出事了!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看一下我儿子?我现在急着要去医院!”杜玉雅嘴里噼里啪啦一通话。
窦倪宛有点懵。
“杜姐,你出什么事了?”
“啊呀,不是我,是隔壁的那个李姐,昨天晚上跟她老公吵架,被她老公打了,打得命都快没了,现在在医院呢,我现在就是去看她的。”
“真的吗?”窦倪宛快速用脑子反应着,“她老公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
“唉,男人嘛,都是疯子一个,小窦,你帮我带下辉辉啊?”杜玉雅边说边把辉辉往窦倪宛怀里送。
“好的好的,杜姐!”窦倪宛连忙伸手把辉辉接过来。
杜玉雅很快转身往自己屋子那边跑过去,“我还要换件衣服再去。”
谁知,辉辉一看母亲转身走了,马上大哭起来,哭声简直惊天动地,没几下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窦倪宛想想这样不行啊,不是她不想带,实在是怕辉辉这样哭要哭伤身体。
“姐姐,怎么一大早辉辉就在我们家里哭?”窦倪潇揉着眼睛从自己房间出来。
“哦,杜姐有事出去,让我带下辉辉。”
“可是,辉辉这样哭也不行啊?”窦倪潇见这个情形,特意去拿了自己的玩具递给辉辉,可是,小辉辉根本看都不看,只是大哭着,身体往门那个方向歪着,两只小手也一直指着门。
“姐姐,他还是要找他妈妈啊!”
“潇潇,你管自己去洗脸刷牙,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去下杜姐家。”窦倪宛想想还是抱着辉辉去找杜玉雅。
刚出门口,正碰上手里拿个包匆匆走过来的杜玉雅。
小辉辉看到妈妈,哭得更厉害,简直像拉响了十极警报。
“杜姐,辉辉这样哭要不要紧啊?”窦倪宛有点担心,她可从没见过自己弟弟小时候这么哭过的。
“唉,这小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我的,现在不见我肯定是要哭死了,唉怎么办?”杜玉雅伸手接过儿子,“刚刚我还接到李姐的语音,说是让我帮忙去接她回家,我要抱着儿子去,什么也做不了啊!”
“杜姐,那我想办法逗辉辉玩吧!”窦倪宛想从杜玉雅怀里再接过辉辉,谁知他一转身趴在自己母亲胸前,用背对着她,两只手还紧搂着杜玉雅的脖子。
杜玉雅像是想到什么,脸上马上变得轻松了些,“小窦,我看要么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怎么样?反正你今天也没上班有空对吧?你去了还可以帮下我们,我们去一下就回来,一个上午就够了。”
窦倪宛在犹豫着。
“这个李姐也真是可怜的,被老公打得去了医院,也没人帮她,我现在又被儿子缠着走不了,唉!怎么办呢?”杜玉雅不停说着。
“好吧,杜姐,我跟你一起去,你等下,我去换件衣服拿个包,另外跟我弟弟说下。”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你家等你!”杜玉雅顿时眉开眼笑。
“姐姐,你去医院干什么?”
窦倪潇奇怪地问着,窦倪宛只得给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窦倪宛跟着杜玉雅匆匆进电梯。
电梯里,杜玉雅在说个不停。
“李姐这个人挺好的,你不知道小窦,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不过来到这里住之后,我就像走了狗屎运,不光你经常给我送吃的,李姐也是常常送我些菜啊调料啊什么的,她家不是开店的嘛,她就常常给我带些店里的菜来,一开始她还收我点钱,后面她就直接送我了,你说是不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总是被人欺啊,竟然被自己老公打,真是作孽啊!”
窦倪宛想想打车快点,于是,她拦了辆出租车,让杜姐母子俩坐了进去。
到了医院,杜玉雅问了下,才找到李姐的病房。
一进去,窦倪宛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挂盐水的李姐。
窦倪宛心里非常的惊异。
之前从杜姐的嘴里,她大概知道李姐三十多岁,可眼前病床上的女人,说是五十多岁她也会相信。
头发蓬松,夹杂着不少白头发,脸色蜡黄,满脸憔悴,额头上是深深的皱纹,一只眼睛红肿着,应该是被打的,另一只眼睛虽然外表正常,里面也满是红血丝,眼角也满是皱纹,皱巴巴的脸上好几条红血痕,应该是被手抓出来的,上嘴唇没有血色,下嘴唇却往外突着,血乎乎的肿起一大块,应该也是被打的。
除了脸上,窦倪宛又看到李姐裸露在外面的胳膊,满是淤青和红色的伤口。
总之,让窦倪宛看了有点害怕。
早上,她听杜玉雅说李姐被打了,心里涌起点同情心,但这同情心是空洞的,现在她看到真实的满身伤痕的李姐,心里就不仅满是真实的同情心,还满是愤慨!
什么样的男人,竟然会把自己的老婆打成这样?这还是人吗?
一旁的杜玉雅抱着小辉辉,快走了几步,冲到李姐的病床前,“李姐,你怎么样?”
“我还好!”李姐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她努力挤出个笑容,“谢谢你来看我啊,玉雅。”
她边说边似乎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哎呀,李姐你不要动,你就躺着吧,对了,你那个老公呢?他就不管你了?”
“他去开店了!”
“什么?他还有心思开店啊?”
“不开店也不行啊,天天那么贵的房租付着,关不起啊!”李姐慢慢地说着。
“李姐,昨天晚上你老公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报警呢?”
“我没想报警,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想以后,我孩子被人家说有个打老婆坐牢的爸爸。再说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李姐说着,眼睛里滚出眼泪来。
“哎呀,你这个人啊,那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吗?”
“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操心我这个事。”
“那你跟家里亲戚说了吗?你兄弟姐妹呢?”
“我都没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老家那边的人知道,我怕让家里人担心,你不用急,我没什么事,只是皮外伤,一开始他拿那个椅子砸在我腿上,我还以为腿断了,刚在医院拍片了,说是没伤到骨头。”
“李姐,你跟我说今天就要出院,可是,我现在看你的样子,这浑身上下都是伤啊,你怎么不在医院里多待几天,好好看看?”杜玉雅的声音里都透出点心疼。
“这医院待得起啊?几天待下来,我一个月店都白开了,都是皮外伤,我配点药,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唉,李姐,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了,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吵得这么凶?你老公怎么像疯了一样?”
“我跟他说我要搬出去了,我一个人住,然后他就跟我吵,我也不买账,实在是太气就骂他,结果他就动手打我,我哪里打得过他?”
“唉,有几个女人能打得过男人?所以女人啊就不能跟男人硬碰硬。你今天急着要回家,那以后怎么办?”
“我想先把伤养好再说。”
“也对,人都动不了还能做什么,先养伤也是对的!”杜玉雅只顾着和李姐说话,惹得怀里的小辉辉不舒服,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杜玉雅只好暂时离开床边,在房间里走动着哄辉辉,这时她看见一直傻站在旁边的窦倪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