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不受教,你又何以教?

天色渐白。

“来人……床怎么在晃?”

李清风还未醒酒。

顾流云笑道:“清风,床不会晃,是车在晃。”

李清风朦朦胧胧睁开双眼,愣神了片刻,随即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狗头军师,竟然用计坑我回西凉!”

“不是我的计策,是婉儿公主的谋划,你总不能坏了她的计划吧?”顾流云耸肩道。

“婉儿……怎么会?谁在赶车,快带我回去。”李清风厉声道。

顾流云叹息道:“离怀月城已六十余里。南王公知你逃脱后,必发兵来追。若此时掉头,清风你身份尊贵,或许还有生机,我等却必死无疑,你是要害死我等?”

“两位,追兵好像赶在我们前面了。”

赶车的楚寒江忽然停下了车。

晨光熹微。

前方,有个身材偏瘦的军士,身披重甲,正盘膝坐在树下饮酒。

“三位,连夜赶路至此,不渴吗?”那军士举起一壶酒,“喝点酒再上路吧。”

“不了,西凉路远,我们不好停留。”楚寒江按剑冷笑。

“三位,西凉路远,西天却很近。”

那军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乎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今夜会出逃?”车厢里顾流云问道。

军士冷笑一声,“在怀月城,南宫将军无所不知。”

楚寒江蹙眉道:“你们南宫将军不会长了一千个脑袋,一千只眼睛吧?”

“寒江,一千个脑袋应该是两千只眼睛。”李清风纠正道。

“如果他早有预料,为什么只派你一人来?”顾流云有些不解。

“很简单,因为我叫宋昔去,所以派我一个人就够了。”军士冷冷地道。

“送西去?送谁西去?我们正好是要往西走啊。”楚寒江洒脱笑道。

顾流云却面色凝重道:“宋昔去乃是南国禁军都尉,曾在南国演武大比中连胜十三人。他单打独斗在南国军中堪称无敌,是南宫颂一手提拔,乘玄境界巅峰的高手。”

“他乘玄,我也乘玄,有什么厉害的?”楚寒江不屑道。

“十几年前我便是乘玄境了。”宋昔去冷笑道。

“啊?我十五岁感气、十六岁入炼体境,十七岁便乘玄。而今我十八岁,停留在乘玄境界一年未能突破,已经觉得很丢人了,你居然停滞十几年,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楚寒江仰天大笑。

“笑吧,不管怎么样,笑总比哭好。人在能笑的时候,就应该多笑笑,毕竟死人是不能笑的。”宋昔去拔刀出鞘。

“等等,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李清风问道。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宋昔去哂笑道:“在战场上,你杀得了的人,人就被你所杀;你杀不了的人,你就被人所杀。原因从来都是多余的东西。”

“可这里不是战场。”楚寒江一怒拔剑。

宋昔去低声道:“小家伙,我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手握刀剑的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战场。”

“谢谢指教了,不过我们不受教,你又何以教?”

楚寒江知道对方的硬实力远强于自己,所以准备先发制人。

他大喝一声,长剑如闪电般刺向宋昔去。

宋昔去嘴角微微上扬,不慌不忙地侧身一闪,同时挥刀朝楚寒江腰间砍去。

楚寒江连忙收剑抵挡,“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他只觉手臂一阵发麻。

一招,楚寒江就落了下风。

宋昔去得势不饶人,刀光凛冽,如狂风暴雨般向楚寒江攻来。

楚寒江虽全力招架,却步步后退,身上的衣衫已被划出几道口子。

李清风和顾流云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

“流云,寒江他为什么不使屠龙二十四剑?”李清风紧张看着狼狈的楚寒江。

“那些剑招都需要时间催动真气,先前遇到的刺客招式比较笨拙,寒江才有机会挥出那一剑。可眼前这位军中高手,速度根本不在寒江之下,他没有机会……”

“那怎么办?”李清风皱眉。

“捡石子砸宋昔去!就算伤不到他也可以让他分神。”顾流云急中生智,“高手对战,分神一瞬间就能改变局势。”

“捡石子砸他?你确定吗?”李清风一脸嫌弃,“我怎么觉得像小孩儿打架的招式?”

顾秋云低头沉思,大脑飞速转动,“我们毕竟不会武功,一时之间……”

他本以为李清风否决了这个策略,抬头却看见李清风已经捡了一大把石子在手里。

“试试总比干看着强。”李清风狡黠一笑。

话音未落,少年用力掷出,十几颗石子迅疾飞去。

宋昔去正全力攻击楚寒江,突然听到破风之声袭来。

他心中一惊,以为是什么高明暗器,急忙格开楚寒江的剑,闪身躲避。

石子大部分都落了空,除了……

“你大爷的!”楚寒江突然暴喝,额头流出血来,“清风你这是故意的!”

李清风尴尬一笑,“哎呀,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流云的主意……”

顾流云一脸的生无可恋。

宋昔去这时才看清“暗器”的真面目,冷哼一声,“石子?谁教你们这么打架的?”

“我说过了,我们不受教!”

楚寒江强提一口真气,再次提剑冲了上去。

宋昔去冷哼一声,不再试探,握刀迎上,居然后发先至!

咔嚓!

刀剑相撞,火花迸溅,威力之盛,楚寒江剑上居然现出道道裂纹。

勉强架住这一刀,楚寒江双臂已然麻木。

宋昔去单手握刀下压,一只脚却已踹出,正中楚寒江胸口。

轰——

楚寒江像断线纸鸢般飞出,撞碎路边的树干。

树叶纷飞间,他吐出一口血,勉强支起身子。

“年轻人,这个世界教你们东西的时候,你们最好好好听着,别总是一副不受教的样子。”

宋昔去拎着刀缓缓靠近,准备终结年轻剑客的性命。

刀起。

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李清风,你疯了!”楚寒江惊呼。

刀落。

李清风闭眼挡在了楚寒江身前。

嘭——

李清风的身体并没有被劈开。

刀刃劈在李清风肩头的瞬间,金色光纹如涟漪般炸开。

宋昔去只觉虎口剧震,整个人被反震之力掀飞,喷出一口血雾。

“这是…合真境界的手段!”顾流云瞳孔骤缩。

宋昔去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霜降!”

楚寒江抓住机会,施展出了屠龙二十四剑中杀伤力最强的一剑。

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出,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直奔宋昔去而去。

一剑出,结了一地霜寒。

这一剑,刺穿了空气,刺穿了光阴,刺穿了宋昔去,而后……又刺穿了空气。

宋昔去捂着伤口挣扎后退,却见日光已透自己胸膛,照耀在身后的土地上。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染血的剑锋:“这……不可能……”

“我说过了,我们年轻人不受教。”楚寒江淡然收剑入鞘,“现在轮到你学最后一课——死亡。”

“将军,我计不成……非战之罪……”

宋昔去满眼不甘,遥望着怀月城,双腿一软,缓缓跪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宋昔去,这次真的西去了。

“刚才的金光是……”顾流云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