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烽穿过雕花窗棂时,秦府前院已乱作一团,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十几个家仆横七竖八地躺在廊下,三婶正指挥着丫鬟们给众人灌药。
“烽儿!”许燕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别过来...这病传人...”
秦烽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只见母亲半倚在床榻上,素白的寝衣前襟沾着点点黑血,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的搭在肩上。更令他心惊的是,父亲秦穆竟也面色发青地靠在太师椅上,手中还死死攥着军报,那指节发白的样子,分明是在强忍剧痛。
“爹!您怎么也...”
秦穆勉强扯出个笑容,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无妨...刚替你娘运功逼毒..."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在军报上洇开一朵刺目的花。
秦烽立刻取出金针,指尖因焦急而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回想《灵枢辨症》的要诀:“娘,可是先觉心口烦闷,继而头痛欲呕?”他声音刻意放稳,手上动作却不停,已经点燃了艾绒。
许燕轻轻点头,脖颈处已浮现出紫黑纹路。秦烽不再犹豫,三根金针闪电般刺入母亲颈侧三穴。针尖甫一入肉,竟发出“嗤”的灼烧声,冒出缕缕黑烟。
“毒已入血...”秦烽咬牙,给许燕喂下清灵散,从药囊抓出把苍术,用灵力碾成粉末洒在针尾。青烟升腾间,许燕突然弓身呕出大口黑血。
院外突然传来秦宁撕心裂肺的哭喊。秦烽顾不得擦拭手上血污,转身就往外冲,却在门口撞见令人心碎的一幕——五岁的秦宁被崔蓉紧紧搂在怀里,而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二叔秦明,此刻正用身体挡在他们前面,背上插着半截断裂的箭矢,玄色劲装已被鲜血浸透。
“二叔!”秦烽目眦欲裂。
秦明咧嘴一笑,嘴角溢出血沫:“没...没事...刚打退个想往井里投药的贼人...”他说着要起身,却一个踉跄撞在廊柱上,震得檐角风铃叮当作响。
秦烽正要查看伤势,整个秦府突然被一层淡青色光晕笼罩。所有人身上都产生白色光晕,身上迸发出细小的灵纹,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案。光幕中隐约可见医道天的虚影,老人双手结印,白发无风自动。
“是师父的复苏大阵!”秦烽惊喜抬头,只见光晕中不断有白色光点飘落,触到病人皮肤便化作清凉药力渗入。许燕脖颈的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秦穆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
崔蓉怀里的秦宁突然停止哭泣,小手好奇地抓向空中光点:“娘...痒痒的...”
秦烽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轻轻抱起秦宁,小家伙立刻像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脖子:“烽哥...二叔流了好多血...”
“二叔是英雄。”秦烽揉着弟弟柔软的头发,转向秦朗,“让我看看伤势。”
箭伤处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但此刻在复苏大阵的滋养下,毒素正随着血水慢慢渗出。秦烽小心地折断箭杆,轻声道:“二叔忍忍。”话音未落便猛地拔出箭簇。
秦朗闷哼一声,却还惦记着:“井...井口我让人封了...”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是从那贼人身上抢下的...好像是...”
话音未落,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木琰城主带着一队城卫军疾步而来,玄铁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为首的亲卫手里还拖着个被五花大绑的灰衣人,那人脸上刺着古怪的青色刺青。
“秦兄!”木琰远远拱手,“刚才按照医前辈的安排,投毒的贼人抓到了!只是...”
秦穆撑着站起身,军人的威严重新回到眉宇:“怎么了?”
木琰摇头:“是傀儡。不过好消息是医前辈说大阵能撑到明日辰时,足够清除毒素。”
黄昏的光晕漫过屋檐时,秦府已恢复了些许生机。厨房飘出米粥的香气,赵嬷嬷洪亮的嗓门再次响彻院落:“夫人吩咐了!今日熬粥不许用井水!”她边搅动大锅边嘀咕,“老身活了六十岁,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毒...”
秦烽坐在庭院石凳上,看着家人们互相搀扶着回房。许燕坚持要亲自给秦明换药,秦穆则带着亲卫巡查各处水井。最令人欣慰的是秦宁——小家伙刚刚还哭得抽抽搭搭,现在已抱着新得的木剑,追着管家要学“二叔打坏人”的招式。
暮色渐深,秦府各处点起了驱邪的艾草灯笼。秦烽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家人们忙碌的身影。许燕正细心地为秦明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秦明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逗弄在一旁帮忙递纱布的秦宁。
“二叔,你疼不疼啊?”秦宁睁着圆圆的眼睛,小手轻轻碰了碰包扎好的伤口。
“这点小伤算什么!”秦明夸张地挺起胸膛,“当年我去剿匪时...”
“又在孩子面前吹牛。”许燕打断道,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这伤口再深半寸就伤到肺了。”
“情况如何了?”秦穆正和木琰站在廊下阴影处交谈。
“城中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了,都是傀儡,什么也问不出来,要不就是死士,看见暴露直接自杀了。”
“现在我已经派出人马去城外搜索了,但……”木琰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多大的希望。”
秦烽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轻响。两人立即止住话头,秦穆转头看见儿子,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烽儿,你娘好些了吗?”
“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秦烽走近,目光落在那块布条上,“爹,需要我...”
“你先照顾好家里。”秦穆拍拍他的肩膀,“今晚我和城主去处理这事。”
“对了,爹。”秦烽拿出放在盒子里秦明夺下来的油纸包,“这是二叔夺下来的药粉。”
秦穆接过来:“好,我们待会转交给医前辈。”
这时,秦宁欢快的叫声从院子里传来:“爹!烽哥!快来看!”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家伙正指着天空。复苏阵势由白转青,比先前更加明亮耀眼。光点洒落之处,草木焕发生机,连院角那株枯萎的老树都抽出了新芽。
“这是...”秦烽惊讶地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涌动。
“医前辈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啊。”木琰喃喃自语。
夜幕完全降临时,秦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秦烽坐在母亲床前,看着许燕安详的睡颜。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为母亲掖好被角,心中思索究竟是谁导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