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傀的头颅垂下又抬起时，三百道幽绿鬼火同时在眼孔中炸开。

最前排那具傀儡的指骨咔嗒作响，竟在虚空中划出半幅古篆——是骨蛊宗失传千年的认主契文。

"混沌骨的本源......"铁甲老乞的阴鸷笑声从渊底青雾里渗出来，他布满尸斑的手按在青铜棺上，"是初代宗主与噬灵始祖的融合体。

小崽子，你以为苍渊给你的是机缘？

那是把你往砧板上送！"

雁九后颈突然泛起灼烧感。

他之前用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温养的骨匣此刻正在震颤，每一根脊椎骨上都爬出银线，顺着血脉逆流而上，在脊背处交织成一张蛛网般的骨纹。

那些纹路与青铜傀关节处褪成灰黑的金纹产生共鸣，他甚至能听见傀儡们生锈的关节里传来细若蚊蝇的嗡鸣——是认主咒。

"机会！"红莲道人袖口炸开一团赤焰。

他作为药王谷外门执事，追杀雁九三月有余，此刻见对方被傀儡牵制，立刻抛出养在本命元婴里的火眼蛊王。

那蛊虫生着九只火瞳，每只瞳孔里都凝着九品灵火，正是噬灵蛊的克星，"去死吧！

你这吸垃圾的贱种！"

赤焰裹着蛊王撞向雁九面门。

可就在火舌要舔到他衣襟时，最前排的青铜傀突然扬起骨臂。

三百具傀儡以诡异的轨迹旋转，竟在半空重组为七层骨塔。

火眼蛊王撞在塔身上，九只火瞳瞬间被骨塔吞噬，赤焰倒卷着顺着蛊王的触须钻回红莲道人的眉心。

"不！"红莲道人踉跄后退，他的道袍下渗出缕缕黑烟——那是本命元婴被反噬的征兆。

火眼蛊王在他识海里疯狂灼烧，他捂着心口跪坐在地，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这不可能......青铜傀明明是玄冥的......"

"蠢货。"铁甲老乞嗤笑一声，他的骨铃突然碎成七片，每片都裹着黑芒刺入雁九识海，"逆噬诀第四重——以蛊饲主！"雁九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识海深处那团被他用灵药压制的腐化气息突然翻涌，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断裂声，"苍渊的替身契约？

她以为用半条命换你活，本君就查不出？

那契约里的血魂，早被本君换成了你的骨纹！"

青铜棺盖"轰"地弹开。

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张染血的契约纸，上面的血字正随着铁甲老乞的话音扭曲成蛇形，缠向雁九的魂魄。

混沌骨在他掌心裂开更多裂痕，黑色雾气从中涌出，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的本源......是初代宗主的容器。"

一道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识海炸响。

雁九抬头，看见白骨新娘的残魂浮在混沌骨上方。

她的骨甲裂开，露出下面金色的纹路——那是他在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里都没见过的古纹，像是某种封印。

"小乞儿，你总说我是垃圾。"白骨新娘的残魂伸出骨指，点在雁九眉心，"可垃圾，也能是钥匙。"

金色纹路从她骨甲蔓延开来，与雁九脊背的骨纹产生共鸣。

两道光纹在半空交织成屏障，将混沌骨的黑雾挡在三尺之外。

雁九突然看清了混沌骨内部——那里困着两团纠缠的魂影，一团是玄冥的残识，另一团......竟生着与白骨新娘相同的金纹。

"噬灵始祖的血脉......终究要吞噬所有......"玄冥的虚影突然扭曲，他的残识被混沌骨里的金纹撕成碎片，"你以为......你赢了？"

"赢没赢，试试才知道。"雁九抹去嘴角的血，眼底的血光更盛。

他伸手抓住白骨新娘的骨指，将自己的骨纹与她的金纹彻底相融。

三百青铜傀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它们的关节全部崩裂，却在崩裂中重组出一对遮天蔽日的骨翼。

骨翼托起雁九，穿过渊底的青雾漩涡。

他低头望去，铁甲老乞的身影正在迅速缩小，青铜棺里的契约纸被金纹烧成灰烬。

红莲道人还跪在地上，火眼蛊王的反噬已让他半边身子焦黑，活像根被雷劈过的枯木。

"苍渊的账，我记下了。"雁九对着虚空低笑，骨翼带他冲破噬灵渊的云层。

与此同时，秘境外围。

星垣殿大长老的法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原本倒灌向噬灵渊的灵气银流出现了一丝凝滞，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渊底冲了出来，在灵气里搅起一圈圈涟漪。

正在观测灵脉的三十六洞天修士们纷纷变色——他们的本命玉牌上，代表九品灵脉的星图，竟隐隐泛起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金芒。

秘境外围的灵气银流本如银河倒悬，此刻却似被无形巨手搅动的镜面，泛起层层金纹涟漪。

星垣殿大长老捏诀的手指骤然发颤，他本命法剑的剑脊上，原本刻着的"锁灵"二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那是用来镇压灵脉外泄的上古禁术。

"金芒......是金品灵纹！"离他三步外的赤霄子突然踉跄后退，道袍下的丹田处腾起赤焰。

这位以"火焰尊者本源"著称的老牌化神修士，此刻喉间溢出半声惊呼，"怎么会......我的本源火灵在......在共鸣？"

他的掌心浮起一簇赤红火苗，那火苗竟违背常理地向下垂落，如游鱼般朝着噬灵渊方向摆尾。

赤霄子瞳孔骤缩，终于看清火苗里映出的画面——是雁九脊背上那团与白骨新娘残魂相融的金纹，正顺着混沌骨的裂痕，将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力量注入天地。

"原来......原来所谓九品灵脉，不过是被截断的残枝。"赤霄子的声音突然沙哑，他想起三百年前在星陨谷见到的古籍残页，"传说中噬灵始祖以混沌骨孕养天地原气，却被十二古宗联合封印，将原气剥离成九等......我们竟成了看守灵脉的帮凶！"

此言一出，周围修士如遭雷击。

玄霄阁的青衫女修猛地捏碎腰间玉牌，那本该显示"上品灵脉"的星图此刻全被金芒覆盖："我的玉牌......灵脉等级在攀升！

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封印松动了。"赤霄子盯着噬灵渊方向，那里的云层正被骨翼撕开一道裂痕，露出雁九染血的身影。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宗门典籍里见过的画像——那画中女子的骨甲纹路，与雁九脊背上的金纹分毫不差，"那是噬灵始祖的封印纹......那小修士，他在解开封印。"

云层之上，雁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灵气。

不同于以往那些被过滤得只剩残渣的"下品灵息"，此刻涌入经脉的灵气带着原始的滚烫，竟在他掌心凝聚成液态金珠。

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在骨匣里发出清鸣，每一根都开始吸收金珠里的原气——这不是他过去"拾荒"时捡来的边角料，而是真正属于天地的馈赠。

"原来灵气从来没有分过品阶。"雁九舔了舔嘴角的血，望着下方惊慌的修士们，眼底的偏执与嗜血褪成冷冽的光，"是他们，把天地原气关进了笼子。"

他的话音刚落，星垣殿大长老的法剑"砰"地炸成碎片。

所有修士的本命玉牌同时崩裂，金芒如潮水般从玉牌裂痕中涌出，直冲天穹。

那些曾被顶级宗门用禁术锁在灵脉深处的原气，此刻正顺着雁九撕开的缺口，疯狂涌回天地之间。

而在被他抛在身后的噬灵渊底，青铜棺的碎片正随着青雾翻涌。

三百具曾为雁九化作骨翼的青铜傀，此刻横七竖八地倒在渊底。

它们崩裂的关节处，原本褪成灰黑的金纹突然泛起幽光。

最靠近青铜棺的那具傀儡，原本空洞的眼孔里，竟缓缓爬出一线银线——像是某种被暂时压制的指令，正在重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