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镇的九月总是阴晴不定，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前一秒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便从山那头翻涌而来，将太阳捂得严严实实。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看来要下雨了。"林子奇仰头望着迅速暗沉的天色，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失落，"今天没法带子青同学逛校园了呢。"

雨前的风卷起落叶，在两人脚边打着旋儿。叶子青望着少年被风吹乱的额发，突然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想当我的导游吗？"

林子奇蓦地转身，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中依然亮得惊人："因为子青同学是第一次来石溪镇吧？"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我想让你看看——"

雨滴突然砸在他摊开的掌心，溅起细小的水花。

"——看看这个小镇最动人的模样。"

他的声音混在渐密的雨声里，却清晰地撞进叶子青的耳中。

叶子青望着子奇的侧脸微微出神，直到少年转过头来，她才慌忙别过脸去，发丝间露出的耳尖却悄悄红了。"谁、谁要你自作主张当导游了！"她故意凶巴巴地说，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家吧？"

"啊，说得对。"子奇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脑勺，雨滴已经开始在他肩头绽开深色的水花。他刚迈出半步，又突然转身，犹豫地打量着叶子青精致的裙装："那个...子青同学要不要先回教室？这雨可能会越下越大..."

话音未落，一个软乎乎的拳头就轻轻砸在他肩上。"笨蛋！"叶子青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小猫，"大家是为了找我才出来的，我怎么能自己躲回去？"

她双手叉腰站得笔直，雨丝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本小姐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子奇怔了怔，突然笑开了。雨幕中，他朝她伸出手："那——抓紧我哦，不然会走散的。"

"哼！"叶子青把脸一扬，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雨珠，"谁要牵你的手！本小姐自己会走！"她故意加快脚步，可湿滑的路面让她差点踉跄。

"跟紧我！"子奇突然向前跑去，校服下摆在雨中划出飞扬的弧线。

"等、等等啦！"叶子青慌忙追赶，皮鞋踩进水洼溅起晶莹的水花。察觉到她跟得吃力，子奇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却假装是在看路。

"子奇！！"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不远处，一个穿着棕色衬衫的男孩正撑着把摇摇欲坠的伞朝他们挥手。

"文生！叶子青同学找到了！"子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快回教室，我们去通知其他人！"

"开什么玩笑！"文生把伞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多个人多份力！"雨水顺着他憨厚的圆脸往下淌，却掩不住眼中的干劲。

子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比比谁找到的人多？"

"怕你不成！"文生已经率先冲了出去，运动鞋踏得积水四溅。子奇回头对叶子青眨眨眼："要加油哦，大小姐~"说完也追了上去。

叶子青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少年在雨中的背影。不知为何，嘴角悄悄扬了起来。"这里的人都是笨蛋吗？"叶子青小声嘀咕着，却弯腰捡起文生丢下的伞，快步追上了雨中奔跑的少年们。

当三个落汤鸡带着找回的同学们回到教室时，阎老师正拄着拐杖挡在门口。走廊里二十几个学生像受惊的鹌鹑般挤作一团。

"一个个都长本事了？"阎老师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下暴雨不知道躲，是想集体进医院吗？"她拖着不便的右腿在人群前走动，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低垂的脑袋。

"老师！"叶子青突然上前一步，湿透的裙摆还在滴水，"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我没有迷路..."

走廊安静得只剩雨声。同学们惊讶地看向这个骄傲的转学生——此刻她挺直的脊背像棵风雨中的小白杨。

阎老师沉默地走近，用拇指轻轻抹去叶子青眼角的雨水。这个动作让叶子青突然想起梦里的那个女人。

"都淋成这样了..."老师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她看了看表，"十点整。现在全部给我回家换衣服——"拐杖指向滴水的走廊，"谁敢把我的教室弄湿，就等着抄校规！"

学生们如蒙大赦般散开。叶子青却站在原地没动，林子奇担忧地回头，直到看见阎老师对他点头示意才离开。

"不回家换衣服吗？"老师轻声问。

叶子青攥紧湿透的衣角："我和司机约好五点..."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不想失信。"

阎老师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正好我办公室有备用的运动服。"她转身时，拐杖在地面敲出轻快的节奏，"来吧，新同学。"

叶子青望着老师微微佝偻的背影，突然小跑着追了上去。走廊的玻璃窗上，雨痕蜿蜒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