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肉球终于彻底崩裂。
青铜齿轮裹着金红两色光流冲天而起,缺口处那滴雁九的血珠突然膨胀成碗口大的血晶,将整座祭坛映得宛如染血的琥珀。
婴儿啼哭早化作金铁交鸣的清啸,震得周围的蛊雾都凝成冰晶簌簌坠落。
"灰烬熔炉!"铁甲老乞的声音突然从地面腾起的灰雾中炸开。
那堆本已快散成齑粉的灰烬正疯狂凝聚,竟在两人身前三尺处熔铸成一座黑黢黢的熔炉,炉身布满蝌蚪状的古文字,每道纹路都在渗出暗红的光——正是噬灵始祖鳞甲上的图腾。
老乞的半张脸浮现在炉口,左眼已完全融化成脓水,右眼却亮得骇人:"双生契!
快把你俩的本命蛊契投进来!"
苍渊的指尖瞬间掐出血。
她与雁九的双生契是三个月前在极北冰原用彼此心头血凝练的,本是防止一方被蛊毒侵蚀过深时的保命手段。
可此刻熔炉里翻涌的气息太危险,像有无数张利嘴要把一切活物撕成碎片。
"九哥!"她刚要摸腰间的玉牌,身侧突然响起骨裂声。
破军——那个总跟在她身后提药箱的苍白少年,不知何时撕开了胸膛。
他心口处裹着层半透明的蛊茧,茧上缠着赤霄子的本命符文,此刻正与青铜齿轮上的纹路产生共鸣,"咔"地裂开道缝。
"你们太慢了。"破军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他抬手将自己的蛊核——颗泛着幽蓝的菱形晶体——狠狠砸进熔炉。
变故来得太快。
蛊核触到炉壁的瞬间,熔炉里突然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千百年的怨恨与不甘。
所有古文字同时倒转,竟拼凑出一行血色大字:
"噬灵·元!"
始祖的完整真名!
雁九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曾在老乞的脊椎记忆里见过这个名字——上古时期,这是让整个修真界颤抖的禁忌。
而此刻,熔炉内部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哪里是什么熔炼炉,分明是个放大无数倍的子宫!
无数半透明的噬灵蛊在"子宫"内壁蠕动,每只蛊虫的背上都刻着苍渊的本命图腾。
它们正疯狂啃噬着中央那团蜷缩的残魂——那是被镇压了三千年的始祖元灵!
"这是血脉容器的最终形态!"苍渊突然捂住眉心。
她额间的第三只眼裂开条细缝,血纹如蛛网般蔓延,"赤霄子用我的蛊术改良了始祖的封印阵,把我的本命血脉变成了......培养皿!"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当"的一声钟响。
傀儡天牢的镇狱钟竟在逆向运转!
原本镇压万灵的青铜巨钟此刻倒悬,十二根锁链上的符文全部变成了吞噬状,疯狂抽取着方圆百里内所有修士的灵髓。
那些被关在天牢里的散修、被赤霄子控制的傀儡,甚至连空中漂浮的蛊虫,都在肉眼可见地干瘪,灵髓化作银线往熔炉里钻。
"始祖残魂需要活体祭品!"苍渊的声音带着哭腔,"再这么下去,整座山的活物都会被抽成干尸!"
雁九的脊椎突然在骨匣里发烫。
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同时震颤,发出清越的共鸣。
他反手抽出那根刻着"破"字的老乞脊椎,骨尖泛着幽绿的腐光——这是骸骨共鸣加速腐化的征兆,可此刻他顾不上了。
"镇狱钟的核心在钟心!"他低喝一声,脚尖点地跃上钟顶。
脊椎骨如利箭般刺入青铜巨钟的裂缝,腐毒顺着钟身蔓延,所过之处符文纷纷碎裂。
剧痛顺着脊椎窜入大脑,雁九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金丹期的天骄被赤霄子用蛊虫钻破丹田,脊椎被生生抽出时的惨叫;
——元婴大能在密室里被注入始祖血脉,浑身长出鳞片时的癫狂;
——化神境的老怪跪在祭坛前,额头烙着与破军心口相同的符文,口中念着"始祖分身"的咒语......
原来这三百二十七根脊椎里的修士,根本不是什么被碾碎的天骄,而是赤霄子用始祖血脉改造的"分身容器"!
他们的记忆、他们的功法,全是为了让始祖残魂能完美融合新躯体!
"好个赤霄子!"雁九咬碎舌尖,鲜血混着腐毒喷在钟心。
镇狱钟发出哀鸣,逆向的锁链终于开始松动。
可危机远未结束。
无相尊者的本命漩涡突然从地底升起,裹住了熔炉。
三百傀儡守卫的关节同时反转一百八十度,眼眶里的鬼火变成了与漩涡同频的幽蓝,他们的骨骼正在融化,与漩涡里的气流融为一体——这是傀儡术的终极形态,血脉同化!
"青檀!"苍渊突然大喊。
那具一直缩在角落的石化躯体轰然炸开,无数蛊触从石缝里钻出来,如血色蛛网般缠住漩涡核心。
青檀的声音从蛊触里传来,带着石屑摩擦的刺响:"我早说过,要陪你走到最后......"
同一时刻,白袍圣女的颅骨突然从虚空里砸落。
她头顶的真名符文逆向运转,形成巨大的引力漩涡,竟将躲在千里外的赤霄子本体生生扯了过来!
那是个面容阴鸷的老者,道袍下露出的皮肤爬满始祖鳞片,正疯狂掐诀想要挣脱。
"最后的容器必须承受双生契反噬!"圣女的颅骨发出尖锐的女声,"雁九!
接住!"
破军突然扑过来。
他的胸膛已经完全裂开,蛊茧里爬出条半透明的小蛇,蛇头竟是苍渊的模样。"这是苍渊本体的蛊灵!"他咳着血将小蛇塞进雁九口中,"启动骸骨共鸣反控熔炉,只有你的腐毒能......"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崩解。
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连魂魄都被熔炉抽走,只留下一句飘散的低语:"我本就是......赤霄子的替身......"
雁九只觉喉间一热。
小蛇钻入他的经脉,与脊椎里的腐毒、三百天骄的记忆,还有青铜齿轮上的"破"字,在识海深处炸开一朵血花。
熔炉里的始祖残魂突然发出尖叫。
那些啃噬它的蛊虫背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破"字刻痕——正是老乞脊椎上的纹路!
金红两色的光流开始倒转。
镇狱钟重新镇压,无相漩涡被蛊网绞碎,赤霄子的本体被真名符文死死按在熔炉前,他的鳞片正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惨白的凡人皮肤。
而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里,婴儿啼哭突然变了调。
原本清越的凤鸣中,隐约多了丝软糯的尾音,像极了某个女子在他耳边说"九哥,别怕"时的气音,却又被山风卷得支离破碎,叫人抓不住真切。
雁九望着熔炉里逐渐清晰的始祖残魂,突然笑了。
他知道,赤霄子算漏的可不止老乞的脊椎——
还有,苍渊的蛊灵,从来都不是只能吞噬。
(山巅的光流里,那声啼哭的尾音越来越清晰,像有个女子正隔着三千年的时光,轻轻喊他的名字。
)山巅那道金色光柱里的啼鸣突然拐了个弯,尾音像被温水泡开的茧丝,一寸寸抽离了金属般的冷硬,竟真真切切化作苍渊的声音——是她在极北冰原替雁九裹伤时的软语,是两人在蛊窟里背靠背抵御尸潮时的低笑,是方才她喊"九哥"时带着哭腔的颤抖。
雁九的指尖猛地一颤。
他这才发现,那道混在凤鸣里的气音根本不是错觉——熔炉内翻涌的蛊虫背上,每道"破"字刻痕都泛着苍渊本命图腾的幽光,那些啃噬始祖残魂的虫群,不知何时已与她的血脉连成了一张网。
"看熔炉深处!"苍渊的第三只眼完全睁开,血纹如活物般钻入虚空,"是倒悬的青铜祭坛!"
众人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刺进熔炉。
原本蠕动着蛊虫的"子宫"内壁突然褪去半透明的膜,露出下方刻满星图的青铜台——祭坛倒悬如镜,将整片天空的星轨都映成了颠倒的模样。
最中央的石砖上,一行被岁月磨蚀的古字正渗出幽蓝荧光:"九品灵气,源起元骸"。
"原来那些顶级宗门垄断的灵气,根本不是天地自生......"雁九的喉结滚动,三百根天骄脊椎在骨匣里炸响,他终于看清了那些记忆碎片里被赤霄子刻意抹除的真相——所谓"九品灵气体系",不过是用始祖尸骸做炉,将天地间的原始灵脉绞碎、提纯、分级,再以"赐福"的名义分发给修士!
那些被宗门捧上神坛的"灵脉守护者",全是靠吸食始祖残魂的血肉,才维持着所谓"正统"。
赤霄子的惨叫声撕裂了空气。
他被三百道噬灵蛊茧钉在祭坛中央,每根茧丝都穿透他的琵琶骨、脚踝、眉心,正是他当年用来抽取天骄灵髓的手段。
此刻那些蛊茧上的符文开始倒转,他道袍下的鳞片簌簌脱落,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皮肤——那是被始祖血脉反噬的痕迹,也是他这些年用无数修士性命喂养"容器"的罪证。
"不可能......我用三千年布下的局......"赤霄子的手指深深抠进青铜砖,指甲缝里渗出黑血,"那三百根脊椎明明是完美的容器,那镇狱钟的共鸣明明能......"
"你漏了苍渊的蛊灵会反哺。"雁九抹去嘴角的血,骨匣里的"破"字脊椎突然迸出绿芒,直接洞穿了赤霄子的丹田,"更漏了被你抽走灵髓的修士,他们的怨恨早刻进了脊椎里——你要的是始祖分身,可他们要的......是你的命。"
熔炉突然发出闷响。
倒悬的祭坛中央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有幽黑的雾气正从裂缝里翻涌而出,那雾气里隐约能看见鳞片重叠的轮廓,像是什么远古巨兽正从沉睡中苏醒。
赤霄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蛊茧钉住的手腕正在石化——青灰色的石纹从指尖开始蔓延,所过之处,连魂魄都在被碾成齑粉。
山风卷起满地的蛊尸。
雁九望着熔炉里逐渐清晰的青铜祭坛,又看了看怀中正在修复的苍渊,突然低笑出声。
他知道,赤霄子的阴谋碎了,但更大的秘密才刚刚浮出水面——那道从祭坛裂缝里溢出的雾气,那具正在成型的模糊轮廓,还有赤霄子手腕上不断蔓延的石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