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整个洋馆的光线变得昏暗与那柔和的不知名的钢琴曲变成古典乐，李凭影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凭影看着餐桌上那只被“精油开背”的澳洲大虾眼中湛出了光芒。此刻人群早就围绕着灯光照着的舞动的那一对对男女，无人在意一只无辜的虾即将被刀叉加身。
“凭影，过来。”
好吧，还是有的。李凭影悻悻地放下还没捂热乎的刀叉，只能顺手将盘中用来装饰的苹果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内袋，只是衣服上极度不自然的凸起还是让李凭影就此作罢，李凭影开始有些羡慕那个从衣服里面拉出一长条列车票玩花活的教授了。本着贼不走空的道理李凭影从餐桌上用来装饰的水果篮里面拿走了一个小小的香梨塞进了裤子口袋。
“我已经让厨师正在给你备餐了，在宴会结束回去之后会让人送过去的。”
“我还是有些怕等下低血糖晕倒了，这东西糖分很足的。”李凭影还把小小的香梨放在李凭折面前晃了晃，李凭影自己都笑了起来，像是一个在向母亲炫耀自己把席上的大瓶饮料拿回家的小孩一样。
“嗯。”李凭折微笑地点了点头。
“你看那里。”李凭影朝着李凭折指的方向看去。
“影曦清？老哥你还邀请她了吗？”
“所有A级我们君兰会都发了邀请函，只不过那个来自日本的男孩拒绝了，学生会知道你的背景，所以对于其他的A级更上心，今天一早好像就开始接触他们了。”
“那她呢？”李凭影朝着影曦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她？她好像两边都没有回复，就连验收邀请函的参会名单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她好像是偷偷混进来的。”李凭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只知道她好像也是世家。”
“一半一半吧。那孩子是白家收养的，不过姓氏一直由于族内关系没改过来。关于她的事我听过些，是个聪明的女孩，做事有着她过去身份的凶狠和属于现在的精明。是个好女孩就是现在看起来有些孤单了。”
听着听着李凭影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起来，他这个堂哥好像是在给自己说媒一样。
“等会儿，你说这些干嘛？现在不应该考虑去怎么给她招收进来吗？之前还听你说那个什么学生会还在跟你们抢人。”
“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让你去啊。”李凭折的嘴角有些坏笑的味道。
“啊？”李凭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凭折给推了出去。
“加油，我先去看看后厨那边怎么样了。”
李凭影一个趔趄如同一只油腻的猪哥刻意地撞上了背对着人群的影曦清。
“嗨。”李凭影露出了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脸。
影曦清像是只受惊的猫一般，肩头猛地一收，接着李凭影就看到了她的目光从皱眉的厌恶变成了审视，这个眼光李凭影可不陌生，就和昨晚月台上一样，看的让人有些发毛。
“有人说你站在李凭折身边像是他的小弟吗？”
“有吗？我感觉我今晚的表现其实还不错。”
“你是说你像一只弓着背的虾仁跳上台阶很不错还是和长颈鹿一样巡视自己的盛宴不错？”
“咳咳，那些你都看见了？”李凭影掩饰尴尬地咳了两嗓子。
“嗯，一览无余。”影曦清点了点头。
“不过嘛，你也别担心，走红毯时你旁边的那个李凭折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哪怕你那时真的是只长颈鹿那也是穿西装打领带的鹿大哥。”
“真的吗？”
“真的。要是还想哭的话我还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哦。”
“谁要哭，每一个被认识的人看到自己出糗模样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好吧。”李凭轩自我安慰道。
“是吗？靠在美女的肩膀上哭的权利过了今天就没了哦。”说完影曦清还装模做样地把自己肩头上的衣服向下扯了扯。
“你这样露出的最多是连卤货店老板都嫌弃上面没几两肉的锁骨。”李凭影不自觉地伸手把影曦清的衣服扯了回去，活脱脱像个老父亲。
“屁欸，我这样的类型就是当下年轻人最受欢迎的好吗？”
李凭影还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数道亮黄色的光柱照到了他和影曦清的身上，跟着过来的还有人群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李凭影问。
“现在是舞会，灯光全部打在你的身上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影曦清的语气也有些急，“你不是少东家吗？这舞会怎么安排的。”
“什么少东家，我就一过来蹭吃蹭喝的啊。”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洋馆重新响起了前奏，小提琴手们重新拉起了琴弦，指挥家那指挥棒也在天上胡乱地挥舞着，他们并不关心底下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刚刚金主又临时加了首曲子，顺便还把酬金翻了一倍。是的，顺便。他们是高雅的音乐家，钱只是顺带的，给馆中的诸位继续演奏高雅的乐曲才是他们的追求。
“还是我最讨厌的探戈。”
“那你最喜欢什么？”
“有没有种可能我也就只会探戈。什么吃的都没捞到还要搭进去一支舞，跟着你怎么总感觉要搭进去什么啊。”影曦清看了一眼李凭影，“这支舞也算在你头上。”
“啊？”接着影曦清就像之前李凭折一样没有给李凭影把话说完的机会，只不过影曦清是用拉的。
“会跳舞吗？”影曦清贴在李凭影的身侧。
“不太会。”
“是不太会还是完全不会？”
“完全不会。”
“我就知道。跟着我的动作来就行。”影曦清摆弄着李凭影略显僵硬的身体，活脱脱像一个拨弄假人丝线的木偶师。
音乐渐起，原本起舞的男女换了一批，他们没有前置的邀约，只是随着曲子就从人群中冲出，像是一只只被中间那黑色玫瑰吸引的黑白翅膀的蝴蝶。他们的脚步与动作比前一支曲子的人更加精确，一场随意的社交舞会此刻成了蝴蝶们为了衬托玫瑰而精心准备的舞蹈剧。黑白色的蝴蝶默契地围绕着那全场唯一一支黑色的玫瑰。黑暗中所有的光都跟着那支黑色的玫瑰，不因玫瑰的艳丽而退缩，也不因它的凋零而嗤笑。哪怕组成玫瑰的绽放丑态频出、分崩离析，那他们也是这场舞台剧荒诞离奇的主角。这场舞台剧里没有中心没有类别，一切都在于中心的黑色玫瑰，这便是人为的艺术品。
李凭影莫名地想起了李凭折的那句话。
在这里他只需要抬头挺胸。
周围的人舞步再怎么精准都赢不到多少关注，而身在中心的自己只需要抬头挺胸就可以收获全场的掌声。
李凭影渐渐随意了起来，影曦清虽然说她讨厌探戈，但是舞步与手法还是很精妙的，至少她信守了她的那句话，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鹿先生高傲地扬起了他的头颅。影曦清感到李凭折那如同僵尸一般的肢体放松了下来，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凭影，此刻的鹿先生还是那样，顶着一头鸡窝，穿着西装打领带，继续环视着周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鹿先生可能戴了一副酷墨镜，让人看不清它是在环视着自己的盛宴，还是睥睨着草原上的众生。
一曲终了，周围黑白色的蝴蝶在众人的寂静中悄然退场，把舞台留给了今晚的主角。
一声清脆的掌声从二楼高台上响起，那是李凭折的，接着带起了全场的掌声。
李凭轩久久地望着高台上嘴角压不住笑意的李凭折，都忘了影曦清跟他说的还礼，不过无所谓，说了他也弄不清楚，说不定还会给这已经定性的舞台剧来个丑角。李凭影沐浴在全场的掌声中，心却是莫名的平静。
直到二楼的李凭折双手虚按，人群的掌声才逐渐消失。
“二十年前，这里来了属于它的第一批A级。而强者向来独行，所以一个加入了学生会，另一个创立了君兰会。学生会的那位在世界打响了我们安世学院的名号，至今都在世界各地行动，他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校长，仇筱世。而另一位则是第一个战胜使徒并夺取他的心脏的翊人，当今史上的第一，他就是是我的叔父，李陌玉。”
“而今天这里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二批A级。很多人都知道学生会那边在抢人，那就让他们抢，我们只要也只需要一个，一个和君兰会的缔造者流着同样血的年轻人。猛兽独行，牛羊才成群。”
“李凭影！”李凭折猛地一喝，双眼注视着他，“请大家记住这个名字！他是我叔父的子嗣，未来也将会是这里的主人。”
李凭影刚酝酿起来的沉着被李凭折给喊散了，要不是刚刚还酝酿了一下李凭影感觉自己第一反应可能会举手然后回答一声到。
“虽说我们只需要一个，但是为了表示礼貌我还是给另外两位A级发去了邀请函。本以为学生会那边会让他们分身乏术，可没想到我们君兰会吸引力这么大居然还能吸引到另一位A级。”李凭折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不过她似乎有些害羞。”
“啊？有别的A级新生来了吗？”
“在哪？”
“不会是刚才那个给李凭影当舞伴的那个女孩吧。”
“她人呢？”
人群顿时嘈杂了起来，人们面面相觑或是东张西望地试图寻找那只刚刚还在翩翩起舞的女孩。
李凭影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刚刚还带着他跳舞的影曦清现在已经不见了，李凭影顺着李凭折的目光追寻过去看到了门口那个黑色的娇小身影。李凭影再度回头望向二楼，李凭折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翘。
李凭影朝着门口冲去，人群默契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像是君王的侍从。
李凭影冲出去的时候影曦清正在下台阶，又细又高的鞋跟让她的“逃跑”计划受挫，急促的步伐和她的高跟鞋并不相配，就在影曦清重心不稳正欲摔倒在地的时候，李凭影猛地向下冲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拽，可是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要问原因就是因为停不下来。最后英雄救美的鹿先生伸手撑着身子摔倒了地上，黑色的小蝴蝶则是因为她的高跟鞋又一屁股坐到了鹿先生身上，让鹿先生和草原上没有的柏油路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怎么跑出来了。”李凭影问。
“你知道学生会那边抢人多疯狂吗？那个李凭折他都知道还要让我在这里露面，我再不走感觉明天学生会都要去堵我宿舍的门了。”影曦清气喘吁吁地答道。
“你刚跳了支舞，这和露面有什么区别吗？”
“拜托，那明显是你哥给你起势好吧，谁会去在意那个旁边给我们的大主角矫正舞姿的舞伴女郎。”
“但是他们会注意到全场唯一一个穿着黑色礼裙的女生。”
“我能怎么办，我的衣柜里面只有黑色的衣服，鬼知道那个家伙还搞什么服饰要求，邀请函上也不写清楚。我怀疑他是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天天偷看女生白色丝袜的闷骚变态。”说完李凭影就感觉背部遭到了影曦清的拳头攻击。
“那现在怎么办？”
“趁着里面君兰会的狗仔们没追出来赶紧跑啊。”影曦清从李凭影身上起身，摇摇晃晃地站着。
“那就走啊。”李凭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的脚扭了，跑不动。”影曦清理直气壮地说，黑色的眼睛倔强地望着李凭影。李凭影没办法只好蹲下来背对着她。
“我背你。”
李凭影蹲着身子扭头望向台阶上的大门，就看见已经有人从上衣的内侧掏出了相机，一时间李凭影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胡澈人教授的亲传弟子团。
“我背你个鬼啊！直接抱着跑啦！”就在影曦清一瘸一拐地准备趴上去的时候李凭影直接站起来转身就把影曦清抱了起来。
“不是？喂！”
就这样，一道畸形的黑色身影从君兰馆门口疾驰而去。
“咱们现在去哪？”李凭影回头看了看身后。
“去那。”躺在李凭影怀里的影曦清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把车停在那了。”
“OK。”李凭影卯足了力继续飞奔，像是一个凯旋的飞将。
“有人说你抱人的水准很烂吗？”影曦清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声。
“应该……没有吧？”
“怪不得。我差点把昨天的午饭吐出来了。”
“那今天的呢？”
“已经吐了……”
“啊？”吓得李凭影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可撞上的是影曦清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还有那一抹坏笑。李凭影感觉自己还听到了影曦清憋笑的声音。
“你骗我。”李凭影说。
“没有，只是今天吃的是空气。”
“我淦！”李凭影像是赌气一般跑的更加颠簸了。
“别……别晃了，再晃就真要吐了。”影曦清伸手把嘴捂住。
“放过你这次。”
“嘿嘿。”
……
李凭影抱着影曦清一路按他怀里时不时伸出的小手所指的方向跑到了一台黑色的跑车面前。
“会开车吗？”怀里的女孩发出声音。
“不是，我都跑一路了，而且这是你的车还让我开？”
女孩弹了弹腿，还把那双罪魁祸首的高跟鞋放在李凭影眼前晃了晃。
“好吧，但事先说好，我只开过几次车，撞了不关我的事。”
“没事儿~”影曦清在句末还带上了个俏皮的儿化音。
李凭影把影曦清放到了副驾驶，自己坐上了主驾。之前跟着李凭轩的时候李凭影开的所有车都是超跑，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帅，之前的纸醉金迷现在则是派上用场了，李凭影熟练地操作着，这一幕倒是比刚才更像一个世家子弟。黑夜下的这只性能怪兽就开始了它的今夜的咆哮，随即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