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能者

今日特供:锈水苔藓稀汤…口感独特,富含矿物质(重金属)和膳食纤维(无法消化),附带轻微精神污染…五星好评,下次还来。陈澜内心疯狂吐槽,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身体的不适和强烈的饥饿感。

刚开始光是那滑腻、带着土腥和铁锈味的“汤”滑过喉咙,陈澜就一阵反胃。

而现在已经是食谱上唯一的食物,他已经被调教成可以毫无反应地喝下去。

蘑菇…资料里说污染区的真菌相对安全,是少数可能食用的本地生物。但他瞪大眼睛找了五天,除了那些颜色艳丽、一看就有剧毒或者散发着诡异孢子的诡异植物,一个能下口的都没发现。

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陈澜恍惚中想。

不能,再等了……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像最后一点火星在灰烬中顽强闪烁。

救援不会来了,几天的等待完全坚定了他的想法。原地等待,就是慢性自杀,最终化为这垃圾场里一堆无人问津的白骨。

已经不能再待在原地等救援了……要,马上离开。

他还没饿到神智不清的程度,但也快了。

五天之中为了寻找可食用的东西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现在他掌握垃圾场周围大致的情况。

——除了头顶的破裂混凝土穹顶没有其他的出口,只有往那最高的垃圾山上爬才能够到外界。

还有一条……是往下的,不知通向何处。

这唯一的出口在头顶,是破碎混凝土穹顶透下的、永远灰蒙蒙的天光,那是看得见却摸不到的出口。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一条:爬上那座由无数扭曲金属、破碎机械和腐败物堆积而成的、摇摇欲坠的垃圾山巅。只有到达那里,才有可能触及穹顶边缘的裂缝,翻出去。

一丝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无论多么渺茫,也远胜于彻底的黑暗。希望总好的过未知,毫不犹豫地,陈澜选择了爬。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度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扶着冰冷滑腻的金属板壁,艰难地站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萎缩的肌肉和空空如也的腹腔。

往上!只能往上!

他选择的攀爬点,是相对“稳固”的一侧——由几辆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重型卡车残骸和大量混凝土块堆叠而成。

然而,“稳固”只是相对的。他的手刚抓住一根外露的、布满铁锈的钢筋,脚下踩着的、看似结实的金属板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下凹陷变形,细碎的锈渣和尘土簌簌落下。

他心脏狂跳,连忙换了个落脚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陈澜一次次爬上,一次次摔下,再一次次换攀爬点在掉下、失败。

全是失败。

稳固是相对的,但失败却是绝对的。陈澜由衷地这样想到。

此时此刻陈澜心里一片空白,开始胡思乱想。

自来到这里就一遍遍安慰自己:穿越者一定会有系统、会有金手指、会有能力强大的导师和伙伴,强大的背景,大佬的赏识。说着这些等在原地其实……也只是在麻痹自己。

为掩饰自己的不甘,为了安慰自己,为无视自己来到异地的无能为力,净说些鬼话充当麻药。

陈澜扮演着原主“陈澜”,开始了解、扮演“陈澜”的人际关系,拥有的一切,知道的一切。

不然能怎样?如果说出自己的一切一定会被当成污染者清除。

没一个人发现陈澜已经不是“陈澜”,除了能做这一点还能怎样?

这该死的!废土蓝星!

现在这一刻他恨不得蓝星在废土纪元爆掉,炸成一片,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绝望!

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有一个陈澜要死了,在这个纪元蝼蚁的死活关旁人什么事?死了就死了,反正影响不到他们,就连拽一拽裤腿人们都会嫌他手脏。

……也是,蝼蚁就是脏的。

这只蝼蚁还在努力向着生的方向去。

攀爬的路径异常曲折,常常需要绕开松软如沙的腐败物堆,或者翻越巨大的、摇摇欲坠的金属障碍。

他试图借力一根斜插着的工字钢,刚把重量压上去,那根看似粗壮的钢材竟从根部断裂!他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万幸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一根嵌入混凝土的钢筋,才避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断裂的工字钢翻滚着砸落下方,发出轰然巨响,在死寂的垃圾场里回荡,惊起一片未知生物的骚动。

好痛……好痛!

汗水、血水、锈水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泥潭里爬出来的恶鬼。

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肌肉在哀嚎,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啃噬着他最后一点力气和清醒。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注定要失败,陈澜你注定要死亡!

不!不!不!

他不断地在心底嘶吼,用仅存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崩溃的临界点。攀爬,已经不再是体力活动,而是一场意志与肉体极限的残酷拉锯战。

“我还……”

支点发出不祥的碎裂声,再一次松动,他的求生意志已经被多次失败压垮。

那支撑着他、燃烧着他最后生命力的意志之火,在无数次失败中,终于……彻底熄灭了。

那根名为“坚持”的弦,绷断了。

已经不行了。

放手吧,已经没有力气了。

放手吧,结束这一切吧。

饥饿和疼痛蚕食着他的意志、他的气力。

饥饿带来的眩晕和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如同无数贪婪的蛆虫,终于蚕食掉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求生的本能,被更深的疲惫和绝望彻底淹没。

泌出的汗水穿过眉毛,划过眼皮挂在睫毛上,陈澜眯了眯眼。

紧抠着钢筋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了。

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脱离了那岌岌可危的支点,向着下方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腐败气息的黑暗深渊而去。

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