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善宫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琉璃窗柔和的透进洁白无瑕的地面上,小小的神明从睡梦中苏醒,她发出一声轻吟,随即舒展着自己稚嫩的身体。
净善宫永恒流转的数据光流中,纳西妲小小的身躯悬浮于世界树的核心脉络之上。五百年来,须弥的地脉在她和前任草神的努力下,如同愈合的伤疤,平稳运行。
然而,一种细微却顽固的“杂音”持续侵扰着她的意识感知,如同精密仪器中一粒无法忽视的沙砾。
但不知为何,无忧无虑的小小神明,此时此刻一对大大的眼睛里爬满了水雾,她的眼眶红润,眼角几滴泪痕无比显眼。
纳西妲无助的捂住自己的心口,从睡梦之中苏醒的她毫无缘由的感到无比悲伤,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悄然消失,但她却丝毫记不起有关那人的任何细节。
纳西妲跳下卧榻,两只娇小可爱的脚稳稳踩在冰凉的地上,她情绪低落但又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沉思间她推开净善宫沉重的大门,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
只是这和煦的日光照耀在她纯白的发丝上时,那传来的阵阵柔和温度,又使她似曾相识,那种既视感,几乎就发生在眼前。
可是无论她如何去绞尽脑汁般的回忆,却依旧想不起那些可能存在的记忆,以至于就连她都开始怀疑那究竟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小小的智慧之神不理解,于是她调动神之心,让自己的意识跳进地脉的河流,顺着蜿蜒曲折的脉络直抵世界的根源。
那棵存在或许超过万年的巨树亘古不变的伫立在那里,纳西妲发梢微微亮起,敏锐如她很快便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按照常理来说,在经历了曾经数次深渊的大举入侵,世界树的所在之处理应也会有所反应,比如出现一些深渊侵蚀的痕迹之类。
然而现在尽管纳西妲使用自己【智慧】的权能,却在哪里也找不到深渊侵蚀,甚至就连连接着世界树根系的地脉都无比的纯净。
紧接着,纳西妲转而看向树冠,一双闪烁着碧绿色微光的圆润瞳孔在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时,微微放大。
因为世界树的树冠上竟然全部都是纯净的枝丫,小纳西妲自身作为世界树最纯净的枝杈自然可以感觉到那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树枝中的洁净。
毫不夸张地说,假如初代草神大慈树王仍然在世的话,凭借着数量如此之多的纯洁枝丫,她甚至可以让须弥国成为拥有魔神最多的尘世国家。
纳西妲眼神凝重,在树根前驻足,她周身气势瞬间凝实,无可匹敌的力量充斥全身,带起衣角微微翻飞,她将掌心贴在树根上,意识深入世界树最幽深的根须。
最终,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异常的区域,一圈焦黑的烙印,深嵌在翠绿的树脉之中,边缘却诡异地闪烁着微弱的星辉碎光,像被遗忘的星辰尘埃。
“不属于提瓦特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形态……”纳西妲低语,翠绿的意识藤蔓谨慎地探入那片焦痕。
瞬间,并非疼痛,而是庞大的信息洪流裹挟着绝望的炽热感冲击而来,赤红的,贪婪吞噬世界树枝干的深渊之火前一个张开双臂,义无反顾扑向火焰的单薄身影。
他的长袍在热浪中猎猎作响,如扑火的飞蛾。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人回望的瞬间,一头显眼的黑白交杂的长发。
以及一句被地脉的哀鸣撕扯得支离破碎的低语,在信息流中沉浮,却始终无法成形。不过这已足够,纳西妲瞪大了双眼,喃喃道,“陈玖?是你吗…”
现实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小小的神明去往何处无人知晓,但梨多梵谛学院顶层的观星台内,莱依拉正疲惫地伏案于复杂的星图运算中。
昨晚在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之后她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便穿戴整齐离开住所,又在鬼使神差之下来到了这里。
不过一夜过去,自己手边那本《地脉编年史》却分明不是她昨晚沉沉睡去之前所看的那页,而是被什么人翻阅过,此刻停留在一张地脉节点分布图上。
盘根错节的图网旁还有一些清秀的字迹,莱依拉眼神掠过,紧接着一股浓浓的好奇心便被勾起,根据字迹的提醒,她找来一张星图。
有些颤抖的将两张图上下堆叠,莱依拉惊异的发现那些组成星座的每一颗群星都和地脉的一个节点暗中吻合,就像是被设计好的一样。
不过,莱依拉的目光聚集在星图上三个临近的星座之上,组成这三个星座的星辰在地脉网上却并无对应,莱依拉纤细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它们。
古籍上粗糙的触感刺激着她的手指,理智告诉她这其中定有蹊跷,但以现在她的能力还不足以破解这其中隐藏的奥秘。
于是她将星图放进书中,合上了这本古籍,将之收入神之眼空间内,就在这时她心中莫名的躁动更甚,脑海中也有一道声音让她在学院内转转,仔细观察。
莱依拉有些苦恼,这两天那种奇怪的悲伤感时不时就会涌上心头,让她没来由的情绪低落,恍惚间,莱依拉来到一扇似乎从来没见过的房间门前。
身为梨多梵谛学院如今的院长和明论派的贤者,莱依拉非常确信这个房间不该存在,她检查了一眼门上悬挂着的名牌,上面空无一字。
莱依拉轻轻推开门,房间内的一切井然有序的整齐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斜照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正中央的桌案上。
桌上的一架模型吸引了莱依拉的眼球,她快步上前,很自然的便拉开椅子坐下,拨弄着桌上的星体运动模型。
不过下一秒莱依拉就意识到这里并非是她或者任何她认识的人的房间,可是刚才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清晰的告诉她,这里她绝对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不然如何解释她不假思索的熟识和那堪比肌肉记忆的动作,莱依拉很快意识到这一切不太对劲,但当她仔细思考时,又好像被一团迷雾遮挡,看不清前方的那道人影。
人影?莱依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一个人影,不过冥冥之中自己的身体内和心灵深处都在提醒她那就是一道人影,看得见摸不着。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攫住了她,眼前不是熟悉的星轨,而是燃烧的巨树、飞散的星芒,以及一个坠入无边虚空的背影。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掌心中传来一阵灼烫感,她摊开手,一枚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四芒星烙印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清晰浮现,旋即隐没。
莱依拉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命座的核心区域出现了一道异常的,持续的撕裂痕迹。这绝非寻常星象异动。
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如同楔入灵魂的钉子,正试图从“外面”或“过去”钻进来,与她产生共鸣,她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与此同时,纳西妲已经离开世界树空间,正身处在行政院内浩如烟海的档案库中,但她的搜索却遭遇了冰冷的墙壁。
所有官方记载中,关于“世界树污染”的事件被统一修正为“地脉周期性异常震荡”,而那个在她记忆碎片中沉浮的名字“陈玖”却如同从未存在于提瓦特的尘埃,被彻底抹去。
正当小纳西妲深陷无助之时,感知力远超常人的她突然捕捉到一丝来自梨多梵谛学院的喃喃自语,纳西妲眼前一亮,她意识到那是莱依拉的声音。
“这枚星辉印记,”莱依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某种确认的笃定,“它,它绝非凡物,它承载着,陈玖,最后的力量!”
“当那深渊之火被清除,当存在本身也被世界规则强行抹除时,唯有这一抹牵挂,被剥离出来,以权能之力为容器,附着在了与我命座最契合的星轨之上。”
“它选择了我,我,可能是唯一能感知到这“错误”的人!”莱依拉震惊地握紧了胸口的某物一枚不起眼的,仿若星辰流转的印记正闪闪发光。
莱依拉连忙冲出观星台,在净善宫回廊的转角,她与匆匆赶来的纳西妲相遇。草神小小的手掌轻轻覆上她闪烁着光辉的手心。
世界树深处的焦痕与莱依拉掌心的星辉烙印同时爆发出共鸣的光芒,被世界树规则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时间的壁垒。
“他……他为了所有人……”莱依拉的声音颤抖,巨大的悲伤与迟来的认知冲击着她,“然后,所有人都忘了他……最后,就连‘遗忘’本身都被遗忘了……”
纳西妲的目光清澈而悲悯,她引导着莱依拉,两人的意识逐渐沉入世界的底层,“世界树的规则抹去了‘陈玖’这个名字和存在的痕迹,这是对抗禁忌污染的必要代价。”
“但这片焦痕本身,以及其中蕴含的他最后的力量与执念,却成了规则也无法完全消化的‘异物’,一个顽固的‘错误’。”
“你的命座撕裂还有这枚星辉烙印,都是这个‘错误’在规则夹缝中留下的坐标,是世界树自身在发出求救的信号。”
“命运,或者说世界树自身的修复本能,选择了你作为找回这块‘缺失拼图’的媒介。这不是巧合,是必然。”
纳西妲凝视着两人身前高大的世界树,目光灼灼,每一句话都清晰的传入莱依拉的耳中,也直达她的灵魂深处。
复活一个被世界规则彻底抹消的存在,近乎逆天而行,但在【智慧】的加持之下,也并非太难的事,纳西妲眼中光华一闪而过。
世界树的伤痕本身可以作为陈玖存在过的最后“坐标”与能量残留点,而与之共鸣的“坐标载体”,也就是莱依拉,她的命座撕裂与星辉烙印无疑是通向“错误”位置的桥梁。
当她们抵达世界树根系盘绕形成的巨大地下穹窿时,那道焦痕已扩张成不断吞噬周围光线的幽深黑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波动。
莱依拉深吸一口气,将手心高高举起,随即用力按向自己的胸口,那处四芒星烙印瞬间光芒大作,散发着周期性的波动。
轰!湛蓝色的,由无数细微星轨构成的巨大光路瞬间从莱依拉脚下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穹窿。
这正是陈玖以自身存在为引,拆解权柄能量而绘制的驱散,以漫天星辰为引,净化深渊污秽的庞大精细脉络。
此刻,因莱依拉这个“坐标载体”的回归,因她掌心的印记这个“信物”的激活,这里沉寂的星脉被强行唤醒,重新流转。
“以草神布耶尔之名,召还迷失于规则之外的牺牲者!”纳西妲悬浮于脉络的核心上空,草神的神纹在她身后璀璨绽放。
磅礴的草元素力化作翠绿的光带,温柔而坚定地探入那幽深的黑洞之中,黑洞剧烈翻腾,仿佛被激怒。
血红色的丝线,那是曾经侵蚀这里的深渊的残渣,如同毒蛇般涌出,试图反噬纳西妲,吞噬一切。
星脉的光芒在红丝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几乎就要摇摇欲坠,莱依拉做出了属于她的决断,义无反顾扑向了光辉能量与深渊黑洞侵蚀对抗的最关键之处。
随之而来的便是她将全身的力量,连同手心四芒星印记之中蕴含的那份最纯粹的思念和执着的意志,全都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陈玖,回来吧!”她的呼喊并非情人的呼唤,而是对命运,对世界树规则的呐喊,是对那份被抹消的牺牲价值的正名。
“你的意志未被遗忘,而规则也不应吞噬守护者!”印记应声而碎,但绽开的并非碎片,而是浩瀚如海的纯净星光。
这星光瞬间构筑成一面巨大的,铭刻着复杂星纹的盾形力场,与莱依拉发动的冰元素护盾一起,硬生生顶住了汹涌而来的深渊之火。
咔嚓!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地心,深渊的黑洞在星辉巨盾的撞击与草神力量的牵引下,骤然向内坍缩。
星光构成的巨盾同一时刻也崩解成无数飞舞的光尘,在这如梦似幻的光华飘落中,一只瘦弱、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穿透了无尽虚无的沉重感,缓缓而坚定地从坍缩点伸了出来。
莱依拉没有丝毫犹豫,她伸出手,并非为了缠绵,而是为了完成这跨越生死的接力,她的手,平稳有力的握住了那只从虚无中归来的手,将其用力拉扯而出…
净善宫弥漫着雨后青草的湿润气息,陈玖在柔软的床榻上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被重新“填充”的虚弱感。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研究笔记,他翻开,里面是熟悉的,自己曾经的字迹,但旁边密密麻麻地添加了新的注解,计算和观测记录。
末页,是一行不属于他的,娟秀而严谨的字迹,“星空轨迹观测与地脉扰动关联分析,已初步补录完成,后续需共同验证。——莱依拉”。
他稍稍用力,在轻微的痛感中起身,推开通往外界的门,细雨初歇,阳光穿透云层,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小小的草神纳西妲。
她正踮着脚尖,将一束刚采摘的,还带着露珠的劫波莲,轻轻放在新立起的一块素雅石碑前,石碑上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一行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文字。
“献给所有因守护而被规则隐去姓名的存在,世界不会遗忘。”
陈玖听到自己身旁传来什么动静,扭过头去,是莱依拉从盛开的月莲丛中快步走来,学者的长袍下摆沾湿了露水,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眼神却惊人的明亮。
当陈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同时感受到无名指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彼此低头看去,一道由极细的星光纹路构成的,相同的烙印在他们指间一闪而过。
那是清理深渊的星纹脉络启动时,陈玖为稳定核心而无意间烙印在自身权能与元素力载体上的同源印记,此刻因存在的重塑而显现。
不过这并非爱情的象征,而是共同完成了一次对抗世界规则,修复世界根源的宏大仪式的证明,是命运在他们身上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守护者徽记。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地点点头。纳西妲望着月莲花园中并肩而立,很快开始低声讨论着笔记内容的两人,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弧度。
她的意识沉入地脉深处,在那曾被禁忌之火灼烧、几乎枯萎的世界树枝干上,一枚新生的嫩芽正顽强地钻出焦黑的表皮。
尤为奇特的是,这枚嫩芽的两片翡翠般的叶片中央并非花苞,而是小心翼翼的托着一粒极其微小,却稳定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光点,如同世界树结出的,一枚铭记着牺牲与归来的星辰果实。
虚空主机的底层记忆库,在这天自动生成了一条无法被常规权限删除的加密条目,“陈玖,隶属须弥教令院,地脉与星象关联理论奠基人,(资料待补全)。”
“以自身存在为代价,成功封印针对世界树的禁忌级深渊侵蚀(代号:瓶中之火)。状态更新:其存在已重构,续任行政院大贤者与世界树管理员。”
而在莱依拉私人加密的星象研究日志末尾,她严谨地记录下几行信息,“命座撕裂痕迹于观测到之时,异常能量便已充盈并趋于稳定。”
“初步结论为高级别能量的冲击,或为被抹消者意识残片,在特定仪式引导下成功锚定现实坐标并完成信息重组。”
“关键变量:世界树‘错误’标记,即侵蚀焦痕;共鸣载体,即撕裂的命座;执念信物,即司马芒星印记。此案例证明,规则层面的抹消存在有被‘修复’的可能性。”
“其核心动力源于守护意志本身对世界根源造成的‘不可逆伤痕’及世界树的自救机制。后续仍需与陈玖老师合作进行长期追踪观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