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血池倒影

血池的腥气在喉间翻涌,雁九能听见自己脊椎骨发出的咔嗒声——那是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在识海深处重组的动静。

灵药仙子石眼中的裂痕终于蔓延至眼尾,冰面崩碎般的脆响里,她瞳孔深处浮出淡金色的立体星图,每根光线都精准穿透血池上方的雾气,在虚空中勾勒出药王谷禁地的轮廓。

"清心莲是我最后的......"

破碎的话音混着石屑落在雁九耳畔。

他猛地攥住灵药仙子石化的手腕,噬灵蛊顺着指尖的血针钻入她手臂,感受到那具石体里残余的生机正在急速流逝——像风中最后一点火星。

"撑住。"他咬着牙低喝,脊椎骨突然逆流暴涨,刺穿后背的衣衫,三百二十七根骨刺带着暗红血珠刺向血池。

血池表面的黑鳞残魂显然没料到这招,爪风刚撕开骨盾的缺口,就被突然炸响的骨鸣震得虚化三分。

"嗡——"

骨刺震颤的频率与血池下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

雁九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苍渊在暗室里抽取活尸骨髓时的侧脸,青铜傀被锻造时第一缕残魂注入的瞬间,甚至还有他第一次在乱葬岗捡到天骄脊椎时,那具尸体眼角未干的血渍。

这些碎片像被风卷起的经幡,在他识海疯狂翻涌,最后凝结成一朵骨莲——三百二十七根脊椎骨首尾相衔,在头顶凝成莲花状的屏障,将黑鳞残魂的爪风死死挡在三尺之外。

"好胆!"血祭司的残魂从青铜傀脚下的棺椁裂缝钻出来,半透明的躯体还带着焚烧过的焦痕,"混沌骨核心需要完整的......"

话音未落,雁九脊椎骨突然暴长三寸,骨刺尖端刺破血茧外层的黑雾。

骨纹上流转的幽光映出画面:十六岁的苍渊跪在尸山血海间,手中的骨针正刺入活尸心口,她身后的石壁上刻着"骨蛊宗"三个大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苍渊,眼尾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却在抽取活尸骨髓时,眼底漫着与现在如出一辙的偏执。

"苍渊......"雁九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唤。

他这才惊觉,自己收集的三百二十七根天骄脊椎里,竟有七根的气息与苍渊身上的蛊毒如出一辙——原来不是巧合,是她早就在用这种方式,为他铺就吞噬天地的路。

穹顶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七日之期已过四日!"青铜傀的骸骨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它那由碎骨拼凑的手掌不知何时插入了棺椁裂缝,指节间渗出幽蓝的魂火,"主人,破军体内封印的,是苍渊的噬灵蛊本源!"

这句话像惊雷劈开血雾。

雁九猛地抬头,看见青铜傀的骸骨眼眶里,原本混沌的魂火正凝结成半枚蛊纹——和苍渊右耳后那枚朱砂痣般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苍渊为他压制腐化时,青铜傀总会格外安静;为何他收集的骨匣里,总有些骨头会在苍渊靠近时发出轻鸣。

"吼——"

血池突然喷发黑色血雾,黏腻如胶的血线瞬间缠住雁九与青铜傀的脚踝,将两人往池底拖去。

雁九的骨刺莲花屏障被血雾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雾裹住灵药仙子的石体,同时反手抓住青铜傀的臂骨:"拽住我!"

"遵命。"青铜傀的骸骨剑嗡鸣着斩开缠来的血线,它另一只手死死扣住雁九后背的骨刺,骨节间迸出火星,"主人,清心莲在药仙子体内!"

话音未落,血茧突然被骸骨剑劈开一道裂缝。

灵药仙子石化的躯体里,一朵青白色的莲花正悬浮在她心口位置,花瓣上凝着晨露般的灵气,每片都刻着药王谷的镇派符文。

那是能解万毒、活死人的清心莲,更是压制雁九噬灵蛊暴走的关键。

"嗤——"

血池漩涡突然暴涨,像张开的巨口,将青铜傀的骸骨剑与清心莲同时卷入。

雁九看见漩涡中心浮起半张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纹路与苍渊随身携带的骨笛如出一辙,"药王谷第一代祭司的本源......"

"去你妈的本源!"雁九暴喝一声,脊椎逆流的骨刺突然全部刺入漩涡核心。

噬灵蛊顺着骨纹疯狂涌出,在血池里掀起赤色浪潮——他不要什么本源,不要什么秘密,他只要带着清心莲回去,给苍渊看他捡来的"聘礼",告诉她,他终于能接住她所有的偏执与疯狂。

漩涡在他的骨刺下剧烈震颤,清心莲的花瓣被震得簌簌飘落,却在触及雁九血雾的瞬间,重新凝结成完整的花形。

青铜傀的骸骨剑突然发出龙吟,它眼眶里的魂火越烧越旺,原本用碎骨拼成的面部竟浮现出模糊的五官——那是三千死士残魂在共鸣,是它作为骸骨战兵最核心的力量,即将觉醒。

"主人,抓紧!"青铜傀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它的骸骨手指深深陷入雁九的肩膀,"死士......要醒了......"

雁九没来得及回应。

他看着清心莲终于脱离漩涡,稳稳落入自己掌心,而血池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三千死士残魂在挣脱封印的声音,是青铜傀作为战兵最原始的力量,即将在这血池倒影中,掀起颠覆整个修真界的风暴。

三千道虚影自青铜傀眼眶中轰然炸开。

那些身着玄铁重甲的残魂重叠成半透明的战阵,甲胄上的血锈在魂火中翻涌,为首的将领眉心嵌着断箭,声音却如滚雷炸响:"契约反噬!

主人若再催发骨兵本源,所有被吞噬的意识都将苏醒——包括......被封印的那尊!"

话音未落,血池突然发出垂死的呜咽。

原本翻涌的黑浪倒灌成漩涡,在池心凝结成一具人形。

雁九瞳孔骤缩——那分明是灵药仙子的容貌,却裹着青灰色的腐肉,后颈插着九根青铜钉,幽绿的瞳孔里爬满血丝,指尖生长出半尺长的骨刃,正滴着腐蚀性的黑血。

"药仙子......"雁九下意识想唤她的名字,却见那活尸张开腐烂的嘴唇,发出与石化时截然不同的尖啸:"清灵根?

呵,药王谷要的是活祭品!

他们用我的魂魄养清心莲,用我的血肉镇血池——你以为那朵莲花是慈悲?

那是吸了我三百年生魂的......毒瘤!"

活尸骨刃横扫而来,带起的腥风腐蚀了雁九半片骨莲屏障。

他咬碎后槽牙,脊椎骨刺全部刺入活尸心口——噬灵蛊顺着骨纹钻入腐肉,却在触及青铜钉的瞬间被反弹回来,在他手臂上灼出焦黑的伤痕。

"是骨蛊宗的锁魂钉!"青铜傀的骸骨剑突然穿透活尸咽喉,三千死士残魂化作剑气,将那些青铜钉震得嗡嗡作响,"主人,她体内的生魂早被抽干,这具活尸是血祭司用禁术炼成的守池傀儡!"

雁九的噬灵蛊在血管里暴走,他能清晰感知到活尸体内那缕残魂的哀鸣——那是比石体里更微弱的、真正属于灵药仙子的灵识。"我带你出去。"他低吼着,骨刺在活尸体内绞出血洞,同时分出一缕蛊虫缠住那丝残魂,"哪怕你只剩半口气,我也能......"

"嗤——"活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骨刃刺入他掌心。

黑血顺着伤口涌入,雁九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药仙子跪在丹炉前被灌下蚀魂散,血祭司用骨刀剖开她后颈,青铜钉穿透她脊椎时,她眼底最后一滴泪落进血池......

"原来你早知道。"雁九的声音发颤,噬灵蛊疯狂吞噬黑血中的怨气,在他手背凝出半朵骨莲,"你让石眼里的星图指引我,是想让我毁了这血池,毁了他们的活祭阵......"

"毁了......"活尸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青灰的皮肤开始崩解,"求你......"

青铜傀的骸骨剑爆发出万丈白光,三千死士残魂同时举剑,剑气如银河倾泻,将活尸连同血池底的青铜钉一并绞碎。

雁九在血雨中接住飘落的清心莲,花瓣上的镇派符文正随着活尸的消散逐渐褪去,露出下面淡金色的、属于骨蛊宗的纹路——原来这朵"药王谷圣物",根本是苍渊当年埋下的后手。

"主人,血祭司的残魂要逃!"青铜傀的骸骨手指突然攥紧,它眼眶里的死士虚影正在消散,"契约反噬开始了,我的意识......"

"慌什么。"雁九将清心莲收入骨匣,指尖抚过匣中七根与苍渊气息相通的脊椎,眼底的偏执翻涌成火,"就算三千意识都醒了,老子也能用噬灵蛊把他们全吞了——包括那尊被封印的。"

血池底部传来最后一声闷响,残留的血雾中,原本立在池边的傀儡守卫突然震颤起来。

它胸膛的青铜甲叶裂开细缝,有幽蓝色的光从中渗出,像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前的呼吸。

雁九的骨刺突然自发竖起,在识海深处发出警报——但他没有回头。

他弯腰抱起逐渐恢复肉身的灵药仙子,感知到她体内那丝残魂正在缓缓归位。

青铜傀的骸骨手臂搭上他肩膀,碎骨拼成的面部终于凝出清晰轮廓——竟是与苍渊有七分相似的少年模样。

"走。"雁九扯下衣角裹住清心莲,转身走向血池出口,"回药王谷,给苍渊看我新捡的'礼物'——顺便,拆了他们的破禁术。"

而那具傀儡守卫的胸膛里,幽光愈发炽烈。

某个没有面目的影子,正透过裂开的甲缝,静静注视着雁九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