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对于我休学在家这件事,我的父母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相反,他们还很高兴我没有别的大碍。正如母亲时常对我说的“开心最重要啦”什么的,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他们毅然选择在成绩面前把我放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家。
而我更为敏感,从那以后,我把自己锁在了屋内,拒绝下楼,基本上断绝了和所有朋友的来往。彻彻底底地堕落成了一个网游废人,偶尔,也会在推特上发些说说,大多都是在发泄一些毫无价值的负面情绪。
久惠也多次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说是和我聊聊天,可实际上每次她都会在最后劝我去上学,而我也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拒绝。
与此同时,我也谢绝了久惠和翔太提出的拜访。我承认,我确实在害怕着什么。我害怕我已经无法再承担起昔日优等生的名号,我害怕我邋遢的形象会让他们对我大跌眼镜,我害怕面对挚友,内心早已坚硬的东西会有所触动,我害怕......于是,我选择把自己与外界接触的频率调到最低。整日沉溺在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起初,我认为我需要自己好好待一段时间了,至少先平复一下心情。过了一段时间后,或许我会改变心意,重新乐观起来。
可是,这一待就是三个月。至于乐观,早已经遗失在了享乐的汪洋中。
就在这么一天,在一场秋雨下完后,我把注意力从窗外收回到电脑屏幕上,打开推特,又发了一条说说。
该死的秋雨,该死的世界!
然后打开游戏界面,继续进行主线任务。
“叮咚。”
消息提示音传来。
我没有理会大概又是一些人在批判我悲观,厌世,最后还会有人骂“不想活就去死啊”之类的让人听了火大的话。
我有时候会用最恶毒的话语和他们对骂,有时候也会删掉帖子,但这次我急着做限时的活动所以选择无视。
可恶的家伙们,你们体验过我的经历后,再去说这些吧!未经他人苦,休劝他人善。把日常的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当作判断是非的准绳,把自以为是当作炫耀的资本,可真是深深爱着这个世界啊!以后上网干脆检测一下智商吧,太低的就把网络给他掐断好了。
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波澜,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继续打着游戏。
“叮咚。”
提示音又响了。
我没有理会,反正骂我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叮咚。”
“叮咚。”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忍不住了。
“叮咚。”
“真是的,还真是乐此不疲呢。我倒要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我关掉游戏,打开评论区发现只有一个人的评论。
秋雨这么美,你为什么要讨厌它呢。
世界也很美丽,虽然有时有些不尽人意。
我常常羡慕某些人,因为他们可以看到我无法触及的风景。
我看了看你的其他的说说,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要振作起来啊,一切的不幸都会为以后的幸福埋下伏笔。
这人是笨蛋吗?跑来这里当起传教士了吗?要是向我推销福音书的话我绝对会连同你的信仰一起贬得一文不值!不以谁的名义起誓,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以笨蛋女神阿克娅的名义起誓,为该死世界献上诅咒吧!
看完这些消息后,我第一时间是这样想的。
忍住了想大笑的想法,我开始敲动键盘。
你是童话里不谙世事的公主吗?
但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动用尚存的理性去思考:人家好心发这些东西,虽然目前对我没用吧,但是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不然和网络上的那些垃圾有什么区别?
我苦笑着叹一口气,按动删除键,将刚才的无礼之词全部删掉。
我知道了,谢谢。
谢过之后呢?一切照旧!
“叮咚!”
这家伙回得还真快啊!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他/她马上就回复了我。
嗯,不要灰心。自信满满地对待生活呦!
我哭笑不得,幼稚如小学生一般的言辞让我迟迟不能想出应答之词。正在我苦思冥想着怎么回复时,系统提示我:
“有新的用户关注。”
我打开个人界面。
关注人数上的数字从0变成了1。
用户昵称为......雾中少女。
哈,这名字也太超凡脱俗了,放在平时,我看到的用户不是龙飞凤舞的符号就是拼写错误的英文,用来耍帅或者卖萌装可爱什么的,无非就是想博得他人的眼球。我很久没有看到纯文字的昵称了,就连眼睛都感觉有些不适应了。
我瞟了一眼我的昵称。
“⌒缘份锝天空。”
“咕噜。”
我吞了一口口水。
突然感觉好丢人啊......
赶紧改了!之前写昵称时也没好好想想,盲目地跟大流起了这么怪胎的名字,让人知道了我还不得尴尬死!
这位都叫雾中少女了,我也模仿着起一个吧。
叫......雾中少男?
我是个笨蛋吗?这样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望向窗外,寻找着目标。
雨水从房檐上缓缓滴落,夜晚中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
窗户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无精打采地垂挂着。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的墨迹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一道一道的。
窗户,雨。
干脆叫雨下窗吧。
好,就这样,改吧。
“叮咚!”
雾中少女给我发消息了。
“是不是感觉好些了,我看你的昵称都改了。”
哈,这个人是魔鬼吗,这都能明显察觉到。
我想了想,然后回复道:
“还行吧,换昵称都被察觉到了,厉害啊。”
“没什么,之前你的名字看得人脑袋发蒙,现在换成那种清新的名字当然会一眼看出。”
“你的意思是......你关注我很久了?”
“不是啊,刚刚关注你。”
“呃......”
我打开他/她的个人资料。
性别是女,她的关注的人足足有几百个,关注她的人却有上千个。
交际花?
脑袋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词。
啊,不对,应该是人气王。
“看来你很受欢迎呢。”
“也没什么啊。”
对于与外界隔绝的我,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炫耀!别看我现在是家里蹲,从前......
“你的时间很多嘛,和这么多人聊。难道你是大学生?”
“呃,谁说女大学生时间很多的。”
“啊,难道你是OL(OfficeLady白领丽人)?”
“啊?什么?你的意思是老女人(OldLady)吗?”
“不是!我说的是OfficeLady啊。”
“哦,不好意思误解你了,你又猜错了呦。”
“那肯定是小学生了,小学生作业那么少,我小学的时候只顾着玩了。”
“很遗憾,也不是呢。”
“国中生!”
“不是呢。”
可恶啊!我有种被对面戏耍的感觉,几乎要挠着头站起来大喊大叫。
“那么说,你是外星人吗!你这家伙!”
“唉,你的耐心很不足嘛。”
“TBS!(超级不爽)”
“什么?”
“TBS啊,还能是什么,难道说......你真的是外星人吗?连流行网络用语都不知道(⊙o⊙)…”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关注过那些。”
“再猜最后一次,JK(女高中生)?”
“???”
“女高中生,对不对!”
“恭喜你,猜对了。”
“太好了!太不容易了!”
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手舞足蹈。
呃,我现在是不是有点神经质,我再次瞟了一眼窗外,乌云已经散去,把最原始的星空还给了地球上的住民,在浩瀚的宇宙汪洋中,我们能享受的,也是最豪华的权力,就是向这些星空许下一个个可能完成或不可能完成的渺小愿望,让脑电波载着这些希冀飞向茫茫的宇宙。
整个文明在宇宙游戏中进行着前途未卜的豪赌。
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因此我往往更迷恋梦境。
梦醒之后,就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了啊。
“那你应该好好学习,别花那么多时间在这上面,将来才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向她讲出了当下人们普遍期待的梦想。
“啊,不是每天都在聊,只是闲下来时才会看看。”
“闲下来时,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趁着还有青春的资本,别虚度这年华是最要紧的,至于以后,那就交给时间吧,这就是生活给我的教训,你懂吧?”
“哈哈哈o(* ̄︶ ̄*)o!”
“你笑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也是个高中生吧,另外,我还比你大一岁呢。你刚才说的话,很像是老人的说教,对不起,忍不住就笑了。”
“哎!”
我忘了个人资料上设置的年龄是16岁了,现在关掉或修改也无济于事,反而有欲盖弥彰的意味,这家伙把我资料看的这么细致,不去侦探事务所工作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逗你的,我设置的年龄是假的,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我试图挽回尊严。
“不是吧,我从你的文字中察觉到了不安。”
“嗯......好吧好吧,我是那么大行了吧。”
“刚才你的口吻真像个饱经风霜的大叔啊。”
“完全不像!”
“抱歉,又说错话了。我该睡觉了,有时间再聊吧,晚安。”
我看了看电脑的右下角,明明才九点啊,难道她和我的时差不一样吗?我所在的时区再往东推的话就是海里面了啊!
还没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我的电话响了,是久惠打来的。我有心不去接,等第二天回个消息就说心情不好早早睡觉了,可那是欺骗,我怎么忍心去欺骗原本关系很好的朋友呢......于是,我呼了一口气,使劲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明天!你看新闻了吗?今晚北猎鹰座流星雨要来了呢。”
“北猎鹰座流星雨......什么东西?”
“听说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来了,几百年都难遇一次的盛况呢,所以说,可以......一起看吗?”
“可以......去哪里?”
“我和翔太来你家?”
久惠在电话的另一头小心翼翼地说着。
“呃......”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忽的想起那位雾中少女给我的留言。或许,我应该试试......万一,真的能改变什么呢。可是,惰性已经过长期的积压,让我本能的想要拒绝,于是嘴唇开始发出“不”的声音。
喂,明天,你想改变吧,你也想回到学校去,回到国中那段快乐的日子里吧......
仔细一想,我也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啊,即使能听到声音,但冰凉的机器也将原本美妙的声音变得无比难听,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电话那端满怀期待的久惠。
我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使我发音困难,再加上长期不与外界交流,更让我手足无措。在张了几次口后,弱弱地吐出几个字。
“那......那......你想来的话,就......来吧......”
“啊,真的吗?太好了,我收拾收拾马上就过去!”
久惠似乎很高兴,电话都忘了挂断就大呼小叫地去准备了。
我无奈地先按了挂断键。
流星雨吗?
是要许愿的吧?
那么我不就和那些人一样了吗,对着冷酷无生命的星星许个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愿望,然后成了自己口中的蠢人了啊。
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有点多,搞得我十分头大,已经好久没用过的大脑有些不适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休息一下吧......
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总之,先想一下许个什么愿望吧。
对了,我想起来,得通知下那位雾中少女吧,毕竟是我唯一的关注者。
我强撑着爬起来给她发了消息。
“你睡着了吗,今晚有流星雨,你不看看吗?”
我打开窗户,从杂物箱中翻出落满灰尘的小时候看流星雨时用过的天文望远镜,在擦去灰尘后,我把它架在窗口处。我静静地凝视着满天星斗,呼吸着雨天独有的湿润空气,疲乏被凉风吹走大半。
已经是深秋了,多穿点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我起身脱掉了单薄的衬衫,换上了一件带帽的黑色卫衣,将帽子盖在头上。
她回信了吗?
我看了看电脑。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只有输入框内的黑色竖线在不断闪动着。
大概是真的睡过去了吧。女生对不喜欢的男生一向就是这种理由,莫名其妙地变得睡眠质量很好。“抱歉,我该睡觉了”“现在有点困,过会儿再聊吧”借着这种借口溜之大吉,只留不明真相的男生还在傻傻地怀着“不能打扰她”的想法。
我合上电脑,心里想着。
拿起手机,查看时间。
已经九点二十了,久惠什么时候会来呢?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楼下,听着楼下的动静。渐渐地我听到楼下有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铃被按响。
“哎呀,是小惠啊,来找明天玩吗?”
是妈妈开的门。
“嗯。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了要一起看流星雨,我刚从老家回来,这是给你们带的伴手礼。”
“不用那么客气啦,那你就上去找他吧。”
“好的,打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明天,我来了。”
“啊。”
我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很久没有见到了。
“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久惠在门外说道。
“当然可以,门没上锁......请进!”
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我立刻端坐起来。
房门被打开,久惠走进了屋内。
她身穿深棕色呢绒大衣,围着米色的亮片羊绒混纺围巾,下面则是穿着一条牛仔裤。她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大概装的是一些零食。
“外面很冷吧。”
我试着开始话题。
她搓了搓手,朝手掌哈了一口气说。
“你不是开着窗户吗,你感觉不到?”
我盯着她的那双冻得有些发红的纤纤细手。
“看样子是很冷——翔太没来吗?”
我起身把窗户合上一些。
“不用关的太多——翔太他啊,说是要睡觉不来了。”
我哑然失笑,果然翔太的情商从没有让我失望过,那我只能默默地祈祷他做一个孤寡一辈子的噩梦。
“那祝他有一个好梦吧。”
久惠脱掉了她的那件大衣挂到了进门处的挂衣钩上。
这时我才发现她里面穿了一件奶茶色的针织毛衣。
她熟练地解下围巾,挂在大衣的旁边,然后提着塑料袋向我走来,我知趣的让了让,久惠坐到了我身边。
“这是我买的零食,流星雨还有一会儿,一起吃吧。”
她把桌子上的垃圾都清理到了垃圾桶内,取出塑料袋内的零食摆在桌子上,其中还有一大瓶麦茶。
“我这里有纸杯,我去拿吧。”
我起身去拿了两个纸杯过来。
“好的,麻烦了。”
“没什么。”
纸杯拿来后,久惠拧开瓶盖。将清澈的麦茶倒入纸杯中,我望着那褐色的液体出神。
“请用。”
久惠把纸杯往我面前推了推。
“啊,好。”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股淡淡的焦香在嘴内蔓延开来。
我和久惠喝着麦茶吃着薯片,坐在床上,头朝着窗外,目视璀璨的星空。
“......后来啊,翔太他直接站起来对老师说:‘如果您在我没睡着的情况下再讲一遍的话,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了。’之后就被叫出去罚站了,太好笑了,这个笨蛋......”
久惠给我讲了许多学校的事情,诸如翔太的糗事,社团活动,研学旅行即将到来,班级正在筹备之类的趣事,我知道她的用意还是想劝我回到学校。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露出那和平时没有区别的平和的表情,时不时点着头表示赞同,双手捧着杯子。
久惠有时眉头紧锁,有时眉飞色舞,有时又自己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更甚拍着我的背。
“喂,难道不好笑吗,真的,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当久惠再一次笑倒在床上后,她双手向两边伸展开来,似乎是在打舒张。
她捋捋耳边的发丝,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天啊,流星雨马上就要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急忙走到窗台前,开始调整那台米德牌的天文望远镜。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久惠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用肉眼就可以看见哦,你看。”
顺着久惠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发现夜空中原本就很耀眼的几颗星星已经开始坠落,星星后面拖着一条条长长的尾巴。
流星划过,在寂静的夜空中划开一道大口子,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我痴痴地望着那些远方的到访者,想象着它们穿越亿万光年造访地球的艰难旅程,它们是真正的流浪者,它们被破碎的小行星所抛弃,带着孤独踏上未知的旅程,它们当中也许会有人被大气层烧成齑粉,也许会有人永远脱离太空的怀抱,掉落到凡间,成为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但它们的脚步从未停止,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磨灭不了的是它们那颗追逐自由的心。
在漫天流星下,我感觉旁边的久惠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明天.......快许愿吧。”
我看着久惠已经将两只手抱紧,举到胸前,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许愿......会实现吗?
......
我(品川久惠)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一眼,生怕埋藏心底已久的秘密会脱口而出。
我像个害羞的小女孩似的躲避了他的眼神。
流星啊,我现在要向你许愿。
希望我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哪怕像现在这样也好。
只要能看见他的面容,听见他的声音我便知足了。
流星啊,如果你能听到。
......
我(栗原)也学着久惠那样开始许愿。
要许什么愿望呢。
刚才还在心里挖苦向流星许愿的人有多么愚蠢,没想到转眼就开始许愿了啊。
流星啊,如果你能听见。
我已经厌烦了当前的生活,再这样下去我会恨上自己的。
你是否能给我一点暗示,哪怕一点也好。
所以,我在这里向你衷心地祈祷。
让我的生活有些起色吧,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
(久惠: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
请您带走所有的苦难,让快乐重临人间。
(久惠:请您让希望开花,让祝福发芽。)
请您洗涤所有的污秽,净化这个世界。
(久惠:请您眷顾失意的人啊,重燃他的生命之火!)
拜托了。
(久惠:拜托了,至少请让他的愿望实现。)
我睁开眼睛,发现久惠也在看着我,发现我的目光后马上红着脸避开了,之后又怯怯地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目光,我俩相视一笑。
“你许的什么愿啊?”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傻傻地问道。
“啊呀,明天,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我已经不知道对你说了多少遍了哦:愿望说出来会不灵的。”
“是嘛。”
我看着飞向远方的流星,说道。
......
我(田浦)很佩服自己。
我只要睡前在脑海里想着要在某个时间段醒来就会在那个时间段毫无征兆地醒来,偏差一般不会大于十分钟,这真是一项屡试不爽的奇特技能。
我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和星光灿烂的夜空推测着时间的大致。
差不多十点半?我记得睡前是这样想的。
看到墙上挂着的钟表后,才证实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妈妈已经在旁边的那张床上睡熟了。
我悄悄地转着头,不敢惊动她。
雨下窗对我说今晚有流星雨,除了在电视里,我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流星雨,我想在今晚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在哪里?
怎么还没有,我该不会是睡过了吧。
我这样想着,心情低落起来。
这时,一道光划过夜空,紧接着更多的光随着它出现在窗外。
是流星雨!
我激动地差点叫出来,可我生怕惊动了大家。于是便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这个时候应该许愿对吧。
可是我现在移动身体的话会有些吃力,干脆只闭上眼睛就好了。
我要开始许愿了。
流星啊,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你是否能将病痛带离我的身边?生病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一场不轻的病。妈妈为我的病一直在操劳,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
我这个年龄应该待在学校里吧,可是偏偏在医院。
这也是上天的旨意吗?
那么请你收回这道旨意吧,我想像普通女高中生那样生活,放学后参加社团活动,课间的时候和其他女生聊些八卦,和要好的闺蜜因为一些琐事一起哭一起笑;哪怕体会一下上课被老师批评的感觉我也会感激不尽的;去打工,去咖啡厅吃香草味可丽饼,或者是焦糖味布丁,可能还会来上一杯摩卡......
我坚信,这才是我该有的生活。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发沉,我在进入梦乡前终于续完了自己的愿望。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
......
“久惠......”
我(栗原)被晚风吹着,目光投射在遥远的星河,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久惠把扒着窗台的手放下来,转头看向我。
“怎么了,你?”
睡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我打了一个哈欠,抓住最后的意识开始吐露真心:
“其实......我是不愿意......这样的......你......大概能理解吧......”
“我能理解你。”
我感觉久惠凑近了我,拉住了我的胳膊,慢慢地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她炽热的鼻息和牛奶味洗发水的芳香。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明天。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哦......”
我的头不经意间抵到了久惠的脸上,我发现她的脸也很烫。那一刻,我的内心防线被冲破,滚烫的泪滴洒落下来,滴在久惠的肩膀上。久惠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久惠......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讨厌自己的......”
我闭上了眼睛。
......
我(栗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我记得我是在家里面啊。
我尝试着将手举到眼前,这时才体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是个什么感觉。
这是哪里?
我试着走了几步,但没有听见脚步声。
我试着开口说话,在风流出嗓子后,声音随之到来。
“喂......喂!喂!”
我试着扩大音量,喊得嗓子生疼。
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传出很远。
“喂......喂......喂......”
难道......是在梦里。
不对。
一般的梦中,我无法控制身体,而现在的我却可以随意地移动肢体,甚至还可以大喊大叫。
那么这是哪里?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动着,烦躁涌上心头。
慢走变成了快跑。
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是说......从这个荒诞的梦中醒来。
让我离开这里!
我慌不择路,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在跑了不知多久后,筋疲力竭的我跪倒在地上。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热汗顺着鬓角滚落。
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躺倒在地,喘着粗气。
是不是再睡过去就好了。
我试着闭上眼睛,却发现无论怎么疲惫都会毫无睡意。
冰凉的感觉逐渐代替了躁动的情绪。
我试着平复下来,仔细考虑当前的环境。
以前在电影里面遇见过这种场景。
那么......真的是?果然啊......我就知道!大声说出来吧......没错,那就是!
“地球被外星人入侵,我被外星人抓到了宇宙飞船上,现在我要逃出飞船,去拯救人类啦!欧耶~”
我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纯正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笨蛋,笨蛋,大笨蛋!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
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无可救药。
除了这种科幻的剧情设定,那么还有哪些呢?
我再次冷静下来,在脑海里搜索着以前看过的动漫、漫画、小说、电视剧。
如果想让一些角色出现,那么主角应该大喊一声,或者念一句咒语什么的吧。
如果我是主角的话......
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站起来,学着爬山时在山上向下喊的样子,将手拢在嘴边,朝着任意一个方向尽全力喊道:
“喂——有人吗——”
......
我(田浦)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白色的正方形空间内。我还躺在我的床上,可是只有这一张孤零零的病床。
只有我一人,妈妈,木下小姐,护士都不在这里。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难道......我已经死了?无数个夜晚我曾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入睡,生怕自己在睡梦中悄悄地消逝在世界上。有一次,我记得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梦里面我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天堂的地方,那里什么人都没有,我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哭泣,直到有一个声音把我唤醒。后来木村小姐告诉我,我在睡觉的时候突发高烧,要不是妈妈及时发现,恐怕我早就是凶多吉少。于是,在这之后,木下小姐安排了专门的护士在夜间时不时来查看我的情况。
难道说,这一次,还是晚了吗?我就这样遗憾地告别世界了吗?
“不要......不是吧......”
我拼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我忍不住失声痛哭。
哭完了之后该怎么办?再继续哭?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明明才向流星许了愿,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就这样在睡梦中死掉?没在人间留下一句遗言?
上天,你明明是在捉弄我啊!
我只是个向你虔诚祈祷的孩子,你为何把我打发到这万年孤单的地狱中来!即使没有地狱那恐怖的场景,没有凶猛的鬼怪——或许这是天堂,可这天堂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人的陪伴,与那地狱无异啊!
我现在什么都无法做,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确切来说,是望着那一片白色发呆。
身下的床在此刻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想起以前的美好生活。
我的世界曾是多么的幸福多彩,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应该说曾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母亲则是出身名门的小姐,殷实的家境让我自幼有着比同龄人更好的环境。
可是后来,爸爸在外面包养女人的事情被发现后,这个家庭就分崩离析了,不久我又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在这之后从学校转到了医院里面,妈妈对我说我的病很快就会好,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可这一等就是三年......这三年,我从未踏出过医院半步,我每天只能羡慕地望着从医院大门口经过的说说笑笑的学生,就连在窗台前短暂停驻的鸟雀也会引起我的无限遐思,又或是天上慵懒的白云,飞舞的落叶......
我曾经是多么地热爱这个世界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地步!
我感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任由无力感渐渐在身上扩散开来。我呼吸时感觉到空气都是冷的。
我好冷啊。
我扯了扯被子,将双腿抱在胸前,蜷缩起身子。
就在我万念俱灰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喂——有人吗——”
这里还有其他的人!
我再一次落下眼泪。这次不是悲伤,而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喜悦。
虽然不是我熟悉的声音,但不管是谁,我必须回应这个人!他/她或许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颤抖着声音,呼出的气体化为白雾在嘴边消失。
“有人!你是谁——”
......
我(栗原)抱着手,跺着脚等待着回应。
在声音传出去不久之后,另一个声音闯入我的耳朵内。
“有人!你是谁——”
声音虽然细若游丝,但我确实听见了。
它是从哪里来的?我举目四望,根据声音传播过来的方向张望着。
一个白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绝对是发现不了的。
我死死地盯住那个白点,生怕它突然消失。
我开始向它移动。
走了大概有十步,白点放大了一些。
我更加确定方向的正确和它的真实存在了。
我开始朝着白点全力地冲刺。
不管那里是谁,我都要去那里。那或许有我走出去的办法。
我的潜意识对我说。
白点已经越来越近,我已经可以看清楚那是个通体是白色的正方体建筑物,和素描课上见过的模型差不多相似。
我停住了脚步。
白色正方体已经在我面前,我围着它走了一圈,没有发现门把手之类的东西,更别提门了。
哎?奇怪,难道声音是里面发出的?
我试图抚摸它,正方体散发出一股凉气,当我的手碰到这些凉气时,我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直钻心窝的寒冷。
我连忙抽回手,这比地面的温度低了不知多少。
我看着这个正方体,咬了咬牙。
再次将手伸了过去。
摸!
万万没想到的是,手掌按在正方体上竟然立即穿过了它,我措不及防,整个人也随之摔了进去。
没有痛感,我双手撑着地,手掌按着的地方像平静的水面被扔了一颗石子一样荡起微微的涟漪,我慌忙站起来,脚踩到的地面亦是如此。
里面的空间也全都是白色的。
“那个......”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正前方。
“咦?”
......
我(田浦)听到水流动的声音,进而伴随着“扑通”一声,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从外面栽了进来。
在他进来后,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冷了,我慢慢抬起头看向正前方。
是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脸上贴着创可贴的少年。
“那个......”
我轻轻地开口道。
......
在我(栗原)面前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穿着病号服的少女,在看到我后,她那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间燃起了某种希望的火焰。
周围好像渐渐变得暖和了。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手心攥出了汗。我擦擦脑门,长出一口气。
我们四目相对,同时开口道:
“你是?”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