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自雪山的呼唤

雪山祭,是银藏本地人十年才能赶上一次的节日。据说啊,一直处于沉睡的雪山守护神每十年会来人间一次,而她的职责就是驯服这个全国最大的雪山,为了感谢守护神几百乃至数千年以来的贡献,人们才会创办这个节日。

其有两大重点,一是热闹的市集,届时,雪山风景区会摆满摊位,一改往常的样子。许多人来热热闹闹地游玩。因为守护神喜欢热闹,看到自己守护的雪山变成这样繁华,便会认为是自己长期以来的努力得到了结果,就会欣然离去。可一些老人对此似乎持反对观点,他们说守护神并不会离去,而是一直观察着热闹的人们,可能还会化为人形参加到这场盛会中来。二是看被选出的巫女跳祭祀舞。其实说是两大重点并不严谨,因为在祭祀舞之前还会燃放各种各样的烟花,用以取悦守护神,之后大家便围着中央搭建的大舞台,在全场肃静的情况下,巫女着守护神的装扮开始跳祭祀舞,借此赞美伟大的守护神,祈求其长久的保佑。

我通过询问绫和自己在网上查找得到了这些信息。

“十分抱歉,人手实在不够了,才拜托你们来帮忙。”

雪子朝我和绫鞠躬以示谢意。她一改往日的风格,穿上了一套红色的上面点缀着白色花朵的和服。

“没事,反正我们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能帮上忙很好了。”

作为兄长的我率先开口打破了前段时间一日冻结的关系的坚冰。绫则围着雪子身边转来转去。

“哎,雪子姐,你穿上和服真的很漂亮,很合适你呢。”

“呃......谢谢......”

“话说,现在的温度接近零下,穿着这件衣服真的不冷吗?”

“不冷,如果只是穿这件衣服的话可能会冷,但这是我用缩缅材质制成的,不仅有丝绸的光泽,保暖性能也不错呢,再加上脖子上缝制的毛领,穿起来很暖和......”

雪子边说边抚摸着自己的衣服。绫瞪大了眼睛,也把手放在了雪子的衣服上来回抚摸着。

“真的很柔顺呢,雪子姐,你这么厉害啊,还会自己做衣服!”

“其实本来不会的,因为在专门做和服的店里打过几天工,学了些皮毛。”

雪子被绫夸得脸红扑扑的,大概是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发自肺腑的赞美了吗。

“那也很厉害,居然记得住那些步骤之类的,能不能改天请你帮我做件衣服啊!”

绫说着拉起了雪子的手。

“嗯......诶?”

雪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上冒着汗,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绫。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确实很可爱呢。

“喂,我说,差不多适可而止吧,雪子平常很忙的,哪有时间给你做。”

我叹了一口气,把绫拉到了身边。

“咦,哥哥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一想到穿着雪子姐做的衣服,就感到浑身暖呼呼的,没准儿还有雪子姐身上的香气......”

“啊?真......真的是这样想的?”

雪子脸色更加红了,使得原本如雪一般的脸颊如同抹上了两片腮红,宛如白雪地反射着沉入地平线下夕阳的余晖。

“你这个笨蛋在说什么啊!”

我大声打断了绫那些不着边际的讲话,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嘴。神色慌张地看向雪子。只见雪子除了脸红以外并无其他反应,愣愣的站在原地,与我怀里拳打脚踢的绫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

雪子把脸转到一边去,小声地说道。

要来了吗?我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就像轻小说里面,对男主有好感的女生经历这样的场景时,会红着脸小声说道“如果是XX君的话,我也没意见哦”。

真的要来了吗?我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面对雪子这样的美女,放谁也不会对她这羞涩的举动无动于衷。

“那个......”

雪子依然在小声说着,我甚至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颤动着。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我抢先回答了。

“诶,什么没问题?”

“就是那种事情啊,我都没问题的,雪子你开心就好。”

“苍空,你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我只是想说,你的妹妹快窒息了,真的没问题吗。”

“啊?”

我呆愣了几秒,松开了捂着绫的手。

“去死吧,臭老哥!”

绫挣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用头顶在了我的下巴上。我始料不及地向后摔去,还没等我发出惊呼就已经倒在厚厚的积雪上了。

绫大口地喘着粗气说道。

“憋死我了!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带到山顶的最高处,再把你丢下去哦。”

“别说得这么恐怖。”

我躺在雪地上不满地说道。

“你......”

雪子走到了我的身边,缓缓蹲下身子,看样子是想拉起我。怎么能让事情这样暧昧的发展呢。我当时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不用,不用。”

我连连摆手,用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什么?”

雪子蹲下身子,从雪中拔起了一朵并不显眼的小黄花,走到绫身边,轻轻地将花朵别在了她的发间。

“送你一朵花。”

绫惊喜地摸着被插在发间的小黄花,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这朵花,好漂亮啊。”

“这叫岁耀兰,它作为种子常年在地下默默地汲取地上融化的雪水以及冻土中不多的养分生长,破土而出需要三年之久,即使开的花很小,但自己一直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努力生长着呢。”

绫不住地点头,接着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花只有银藏才有,它的花语是......是什么来着?”

“岁月不改,地久天长。”

雪子微笑道,精致的五官在此刻也像那朵岁耀兰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姐——姐——!”

我们听到了不远处海斗的喊声。转头看去,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海斗正一边跑一边挥手,身后跟着一辆缓缓行驶的卡车。

“送货的来了!”

“我知道了!”

雪子也朝着远处的海斗用力喊道。

“走吧,该干活了,绫。”

我朝绫说道。

“嗯。”

绫小心地取下花朵,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子前的木桩上。

“这样干活的时候就弄不丢了。”

卡车突突突地排着黑色的尾气驶来,搬运的工人麻利地卸下所需要的货物后,又坐着那冒着黑烟的卡车突突突地走了。只留我们在原地咳嗽着,用手驱赶着身边的黑烟。

“这样不会有污染吗?”

绫皱着眉头说道。

雪子摇着头叹着气道。

“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这片雪山被开发商发现后,许多现代化的东西都被弄了进来,这些固然很好,但污染也随之而来,不少原住民一开始还组织起来抗议投诉,直到后来开发商给了每人一笔丰厚的赔偿金,大家这才不闹了。”

“这样啊,但也要考虑到环境的承载力吧。——这是要干什么?”

绫一边嘟囔着,一边帮雪子拆着货物,从里面取出一块块切割好的木材。

“我们要在街上指定的地方搭起一个货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受不了的就搬走了,现在只剩一些活动不便的上了年纪的人。”

“那这可不是长久发展之道呢。”

我帮忙搬着东西,想起了前几天在手机上看到的新闻。

“话说,我前几天刷到一条新闻,雪山上面的一部分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这是污染导致的吗?”

“哎呀哎呀,不能光说污染,现在那个流行词汇,叫‘温室效应’对吧,这雪山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开始融化了,没办法,人类就是这样不珍惜大自然。”

绫叹了口气。

雪子的动作停下了,眼睛盯着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低下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啊不,还有些许的......不甘?

“雪子,你怎么了?”

“啊?”

雪子猛地抬起头,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

“诶诶?”

雪子转动了一下眼睛,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我为什么哭了?”

“刚才看你在发呆,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还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不......没事的。”

雪子快速地用袖子擦掉了泪水,朝我挤出了一个笑脸。

“眼睛被刚才的尾气呛到了而已。”

是哦,确实是有那种对尾气过敏的体质,于是到这里,我便打算不再多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诸如“你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吧”之类的,想想都觉得尴尬。

我们把木材运到了指定摆放摊位的地点,此时街上还有好多人也像我们一样搭建着自己的摊位。

“呦,是雪子啊,今年你也出摊啊。”

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奶奶朝雪子招着手。

“我去去就回。”

雪子小声说了一句后,跑向了那个老奶奶。

不到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纸袋子兴冲冲地跑回来了。

“这是奶奶送我们的鲷鱼烧。”

打开袋子,香喷喷的热气扑面而来,让我原本长时间暴露在寒冷天气下的脸颊稍微暖和了一些,哪怕只有片刻,也足以慰藉枯燥的心灵。

“快尝尝吧。”

“那我不客气啦。”

众人说道。

我拿着包食物的烘焙油纸,掌心感受着鲷鱼烧传来的温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嗯,好吃,居然是糯米红豆馅的。”

“是很好吃吧,那个奶奶从我小时候就开始做鲷鱼烧了,是这条街上鲷鱼烧生意最好的,平时也没少受她老人家的关照。”

雪子说着。

海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鲷鱼烧,接着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

“只剩最后一个了哦,海斗,要考虑到大家呢。”

雪子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

“那好吧,海斗不吃了。”

海斗懂事地把鲷鱼烧又放回了袋子。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吃一个就够了。”

这次抢先于绫,我开口了。

雪子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绫。

绫嘴里嚼着东西,只能不断地点头表示赞成。

“呜呜呜!”

“那么,既然哥哥姐姐都说不吃了,我也只吃一个,海斗你把剩下的吃了吧,要记得说谢谢哦。”

“好~”

海斗笑着拿起鲷鱼烧。

“谢谢,绫姐姐,还有......绫姐姐的哥哥!”

喂,你该不会把我的名字忘记了吧,小鬼。我记得当初有告诉过你啊。但我不好说什么,只能回以一个微笑。

“等一下,你看看吃的满脸都是。”

雪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为海斗仔细地擦着脸上的油渍和粘上去的馅料。

真是个好姐姐呐。

我心里不由得想到,但我是家里面的独生子,从小到大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家,没人陪我玩耍,也没人听我诉说学校里一天发生的好玩的事情。越长大我才越发现,岂止是哥哥姐姐的疼爱,在我的原生家庭里面,父爱和母爱都是极其奢侈的东西。只有在我考得年级第一的时候,他们才会给我“庆功”,说着那些“下次也要加油”的无关紧要的话。

上天啊,要是能有雪子这样的姐姐,我的生活不知道该多幸福。

我转头望向也在狼吞虎咽的绫,她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朝我傻笑着。

没办法,绫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妹妹,但表妹也是妹妹。

“你也一样啊,不要吃什么都喂给你的衣服一点啦。”

我装作无奈的样子,替绫擦去了衣服上掉落的残渣。

等到我们吃完时,雪子从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面倒出热茶来请我们喝。这正是我想要的,冬日里喝上热乎乎的茶,驱走一身的寒冷,让干劲充满全身吧!

“那好,现在也算是吃饱喝足了,我们干活吧。”

我对雪子说道。

“哦,好的,其实......再歇一下也没关系的。”

“不用了,我们现在干劲满满对吧,绫?”

我使劲攥了攥拳头,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边说边用胳膊肘捅了捅绫。

“呼,哈欠......是啊,干劲......满满呢,好困......”

这个笨蛋居然吃饱了开始犯起困来了!

于是,我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返回来,再悄无声息地把手里藏着的雪球塞进了绫的脖子里面。

“噫!”

绫瞬间精神了。

“你看着不精神多了吗!”

但代价是绫在之后把好几个雪球砸到了我的脸上,喂,别太过分了,其中怎么还有藏着石子的!

雪子拿出图纸,我们照着上面的样子开始搭建木板。由于卖的东西比较多,所以整个货摊搭起来很大,当然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绫,把卷尺递给我。错啦,你把墨线给我干什么?”

“绫,把锯子递给我,你给我打钉枪干什么!”

所以,在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之后,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好妹妹,如果没有她,我能完成的更早一些。

雪子和海斗也在旁边帮忙,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帮我拿铅笔在木板上标注好位置,以及在我加固的时候帮我扶着木板。

就在我们搭建的时候,搬运木板的雪子突然“哎呀”了一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险些手中的木板也没能拿稳。

“怎么了,姐姐。”

海斗首先跑了过去接过了雪子手里的木板。只见雪子捏着右手的食指,眉头皱了起来,小声地抱怨道。

“好痛啊,不会是扎上刺了吧。”

“雪子姐姐干活的时候小心一点啊,让我看看。”

绫的关切我很能理解,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帮我的时候突然跑开啊,钉子都打歪了一颗。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了,我也连忙跑过去。

“没事吧。”

人们围在雪子面前导致光线不足我也无法分辨清楚雪子的手指是不是扎上刺了,我只能先让绫和海斗腾出空间,自己拉着雪子来到光线充足的地方,捏起雪子的食指仔细观察。

“嘶......”

雪子皱着眉头,我看出来她很想抑制住自己出声,但还是因为疼痛发出来了。

“抱歉,我是不是捏疼你了。”

“不,是刺扎的疼。”

“是,是嘛?”

借着阳光,我的脸靠近了雪子的手指仔细一瞧,果然有一根小小的木刺扎进了食指的中心。

“确实是扎上刺了,幸好并不深,你们家里有针吗?”

“有。”

“麻烦去取一根针来,有碘伏吗?”

“这个没有。”

“打火机火柴什么的也行,快去吧。”

绫带着海斗离开了,不到一会儿就取来了我需要的东西。

绫划着火柴,刚想要把针放进火焰中心,火柴却不识时务地熄灭了。绫再次划着了一根,结果还是一样的。绫嘟起嘴,不愿放弃地又取出一根火柴。

“哈哈,绫,你真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哈?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快过来给我挡一下风啊。”

在海斗小手的簇拥下,这一次的火柴划着后的火苗坚挺地跳跃在寒风中,绫小心翼翼地把针伸进火焰上烤了烤,消完毒后,绫把针递给了我。

我接过针,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担心的雪子。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好......”

细如牛毛的针尖缓缓扎进了雪子的手指,我捉着雪子的那只手在那一瞬间感到了轻微的颤动。

“呃,还好吧?”

“没,没事。请您继续。”

不知道雪子为何在紧张的时候会使用敬语,不过,为了早一点解除她的痛苦,我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握紧了她的手,针尖在皮肤与肉之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挑动着。我有着多年挑刺的丰富经验,所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木刺所在的位置并开始用针尖将它往外拨动。

“唔!唔......”

雪子的身子微微一颤。

“抱歉,弄疼你了吗?”

“不,没关系,就是一会儿有点痒,一会儿又有点痛。”

“啊,那是正常的,针尖碰到皮肤底下的肉当然会疼了,再忍一下吧,马上就好。”

我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比雪子还焦急,我已经感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我的眼睛聚焦在那根顽固的木刺上,抓住任何一个它松动的时机,把这个可恶的家伙从雪子的手中挑出去!

“好了!”

我拔出了针尖,用手指捏住被挑出来的木刺放到了雪子面前。

“你看,挑出来了。”

“真是好险呢。”

雪子也松了一口气。

“木板还很粗糙,用砂纸打磨一遍后再搬吧。”

“嗯,好。”

话说,刚才我握了好久,雪子的手呢。嘿嘿,啊,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换个正常人看到像雪子这样漂亮的女生而且还握住了手,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诶!”

绫的惨叫传来。

“你又怎么了?”

绫哭丧着脸,也举起了自己的手指。

“哥哥,我的手指也扎上刺了。”

可恶啊,这个笨蛋!

我在心里无语道。

大约一直干到午后,货摊终于搭起来了。我们还贴心地为雪子刷上油漆,以白色为主基调,搭配上红色和绿色,乍一看倒有股圣诞节的味道了,不过圣诞节也不远了。

等我们忙完缓过神来后,天气不知道何时阴了下来。

“多谢你们帮忙了!”

雪子说道,朝我们再次深深鞠了一躬,我也慌忙回礼道。

“你太客气了,这不算什么。”

“还有......”

雪子嗫嚅着,嘴唇几次想要张开却又抿住了。“那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支付我们酬劳吗?还是有其他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

“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去我家里坐一下吧。”

“好啊!”

“诶?”

雪子愣住了,她一定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看天气预报说马上要下雪了,电车会受影响吧,回去也早不了了,我们出门之前已经和家长说过了,可以在外面过夜哦。”

我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啊,不对?!你的意思是说......”

雪子的脸有如烧开的水壶一样“嗡嗡”地变红了。

“只能拜托在贵宅借宿一晚了。”

......

“咕噜噜。”

当我(雪子)缓过神来的时候,灶台上煮的味增汤已经滚开了。

我急忙切了几下案板上的菜,之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跑到锅前打开了锅盖,水蒸气夹杂着海带的香味飘了出来。我用汤勺舀了一小口放在嘴边吸溜一口,尝了尝味道。

“嗯,可以了。”

我带上保温手套把锅端了下来,放在窗台边晾着。

此时,我透过窗台看见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苍空老师.......苍空和他的妹妹绫今晚要在我们家借宿一晚,谢天谢地前几天才出去购物了一次,不然仅靠平时的粗茶淡饭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刚才海斗揉着睡眼问我晚上吃什么,我告诉他晚上吃饭团,盐烤秋刀鱼和味增汤,另外加一道纳豆蔬菜沙拉。海斗闻言后开心地回去继续睡觉了。

苍空和他的妹妹睡在爷爷之前住过的房间,就在我卧室的隔壁。大家回来后都很疲惫,我稍微眯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去准备晚餐了,一开始我还担心做饭的声音会不会太吵,直到后来我听见房间里传出轻微的鼾声后才放下心来。果然是累坏了,那晚上就做的好一点,犒劳犒劳大家吧。

指针已经悄然转到下午六点,冬天的白天很短,夜幕爬上了天空,外面此时正处在深蓝向漆黑的过渡时期。村间小路上的孤零零的几杆路灯也配合得亮了起来。

就在我坐在椅子上想要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雪子。”

“啊?”

那声音像是从外界传来的呼唤,又像是内心发出来的独白,但真正令我恐惧的是这个声音是我很久没有听过的,我却对此感到十分熟悉。

我惊恐地望向四周,想知道是否有人在一旁,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屋子里空无一人,除了正在熟睡的众人,唯一的声音就是风雪打在窗子上发出的“哗哗”的声音。

“是谁?”

我轻声问道。我是不是累得出现幻觉了?根本没人在附近吧,一定是这样的。

“雪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怀疑,这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是谁?”

我站了起来,再次问了一遍,声音比之前高了许多。

“雪子。”

声音似乎有指引性地从某个方向发出,我马上确认到那是从窗台外传来的。

其实在我走到窗台前就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了,但我还是克服着内心极大的恐惧,站在了窗台前,向外望去。

一片昏黑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风雪中,她低着头,白色的长到夸张的头发随风飘舞着。她也穿着一件红色的和服和我白天的那身相似极了。

这就是!

还没等我思考完,她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了,而我的意识也是在此刻消失的。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寺庙之中,这所庙也同样被风雪覆盖,只不过没有了之前咆哮的风雪,四周都显得那么寂静。而那个小女孩——雪山的守护神(以下简称‘神’吧)正端坐在我的面前,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并没有睁开。

“雪子,欢迎。”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维也像被冻结一般,只能怔怔地看着神。神应该是能够洞穿我的内心,再次轻轻地笑了笑。

“放心,离你成为我的替身还有一段时间,我不会违背之前的承诺。”

“谢谢。”

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那么您找我?”

“我很想你,雪子,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了吧。”

“是的,而且我们再过几天马上还会见面。”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的确是这样,雪子。”

神依旧保持着她那端庄的坐姿,这让躺在地下的我不由得爬起来也学她的样子坐好。

“不必拘礼。”

神说。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为什么让你成为我的替身,好让你安心一些。”

“这样吗,那请你讲讲吧。”

神点了点头。忽然间周围原本覆盖在地上的白雪腾空而起,化作空中飞舞的风暴,一颗颗冰晶凝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开始出现一幅画面,那是一片绿色的平原。

“数千万年前这里这是一片平原,之后随着地形的改变,这里位于大陆板块的消亡处,板块碰撞挤压导致平原隆起形成了高原,丘陵,直至高大的山脉,形成了雪山的雏形。之后气候变化,从北方吹来的寒风被截留在此形成降水,由于温度原因,降水以降雪的形式落下,形成了最初的雪山。”

随着神的讲解,画面不断变换着。

雪山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火光,仔细看去是几个围在火堆旁取暖的三个人。他们身上穿着兽皮,在火堆前烤着打来的猎物。

“最早的先民并没有屈服于这片土地,他们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代代繁衍。”

画面一转,一群人围绕着一座高大的神像载歌载舞,神像的样子正是神的面貌。

“他们坚信是雪山的守护神发动神威保护着他们,于是搭起祭坛,年年祭祀,传达虔诚的祈祷。我因此诞生了,但我并不是真正的神明,我只是源自你们人类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与你们的信仰活在一起。是你们让我拥有了遏制雪山肆虐的能力,没有人类的信仰,也就没有我。说到底,是你们拯救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

“可是,近代以来你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神苦笑道。

我看到了画面中,一辆辆卡车开进了雪山,一队队工人手持伐木工具砍伐着山上的森林树木。我看到了滚滚的浓烟下,加工厂骄傲地站立在这片土地上。我看到了一个个被迫离开故土去远方谋生计的人的哀叹。

“你们破坏了自然,人们也逐渐丧失了信仰,我的力量正在一天天衰弱下去,如果没有人类作为容器,我很快就会消失。”

神终于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瞳孔是七彩色的,但两行血泪从眼睛里面流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瘫倒在地。

“你要理解我的苦衷,这也是为了雪山的长久安宁。”

神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看来你的同伴似乎找到这里了。”

“什么?”

我还要再问什么,就听见远方传来一种缥缈的声音。

“雪子!雪子!你在哪啊!”

那声音,是苍空的。

“雪子姐姐!”

是绫。

“姐姐,你在哪啊!大家等你回去吃晚饭呢!”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海斗,真是的,怎么又哭了,将来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雪子!雪子!”

声音更近了。

“再见。”

神说完后,空中悬浮着的屏幕开裂破碎,风雪再次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感觉眼睛痛的快睁不开了,神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

“只能拜托你了,救救雪山吧。”

“啊!”

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

“哥哥......哥哥......”

我(苍空遥)在睡梦中听见绫在叫我,她的手还抓着我的胳膊摇来摇去。由于上午干的十分卖力,导致我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眼皮好沉......睁不开啊......我只能迷迷糊糊地说道。

“抱歉,等会儿再叫我吃饭吧,我还是很困......”

“啪!”

回应我的是一个无情的耳光,我被打得立马坐了起来。

“啊?”

绫正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她身后站着正在抹眼泪的海斗。

“发生什么了?”

我意识到事情出现了变故,马上下床开始穿衣服。

“雪子姐姐她......消失了。”

“消失了?”

我有些纳闷地看向海斗。

“会不会是出去干什么事情了?”

“不会的,姐姐每次出门之前都会告诉海斗要干什么的......明明海斗刚刚还问了晚饭吃什么,再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姐姐已经消失不见了......”

海斗抽噎着水。绫俯下身去用手替他擦去脸上挂着的泪珠。

“晚饭还放在锅里,人却不知道哪去了,手机也没拿,不是很反常吗?”

常年酷爱推理小说的绫分析道。

“这样啊。”

我提了提鞋子,走出房间想要查看一下具体情况,迎面吹来一股寒冷的风。

“呼,好冷啊!”

映入眼帘的是,打开的房门以及不断吹进来的风雪。

“看来答案只有一个了。”

绫说道。

“姐姐不会遇到危险吧。”

海斗紧紧地拉着绫的手。

我围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厚厚的围脖,戴上了棉手套。

“我要去找找。”

“我们也去!”

绫说道。

“你们待在家里吧。”

我刚踏出一步就注意到了地上的异常之处。那是一串通往远方的脚印,这证明雪子离开的时间还不长。

“不,我们也要去!”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与其让等待时焦虑的情绪缠绕着海斗他们还不如让他们和我一同搜索,这样也会更省力一些。

“好,那就走吧。”

我们顺着足印追踪着,现在一定要分秒必争,不然大雪会在我们之前覆盖住足迹,这样之前的一切成果就全部白费了,就像辛辛苦苦写了一个月的番外突然被编辑告知“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希望出版其他作品”。

“绫,如果顺着脚印找不到那就准备好报警吧。”

“咦!”

绫在后面狠狠地打了我一下,隔着羽绒服我并没有什么痛感。

“笨蛋老哥,现在才什么时候就说这种话!”

“哦,对不起......”

“你还想让海斗更伤心吗?”

绫放低了声音,同时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海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没过不久我们就走出了路灯的照明区,我望了一眼身后渐渐远去的昏黄的光线,硬着头皮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

“再往前面走的话,就到景区内部了。”

海斗提醒道。

绫用一种“怎么办”的眼神瞧着我。其实我也很害怕,因为我看到了前面是一片高大的树林,搞不好进去我们自己都会走丢。

“脚印还没消失。”

丢下这句话后,我扯了扯落满雪花的围脖一边向前走一边喊起来。

“雪——子——!”

绫和海斗也学着我的样子喊着。

拜托了,老天爷,让我找到吧,别再捉弄这个苦命的女子了。

“雪——子——!”

我把手拢在嘴前,使出浑身的力气喊着。

由于叫喊的缘故导致我无法拿着手机,只能摸黑前进。就在我忘情地呐喊的时候,脚下的树根开始使坏了,我很不幸地被绊倒,前面恰巧又是一个下坡。

“哇啊啊啊!”

我滚了下去。

身后传来绫和海斗的惊呼。

“哥哥,危险啊!”

我难道不知道危险嘛!

大概有十秒钟后,我停了下来,好在坡度并不大,不然我非得受伤不可。但我还是起不来了,我感到心跳加速,仿佛刚才就处在生死的边缘。我整理了一下胸前滑落的围脖,揉了揉摔痛的屁股。

“疼疼疼,怎么这么倒霉啊。”

等等,这是哪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四周有一块雪地怎么是软软的?再摸索,我找到了地上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雪子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此刻的她正双目圆睁地看着我。

“啊啊啊啊!”

我被吓得跳了起来。

“鬼啊!”

“什么!”

绫和海斗此时跑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哥哥你怎么晕过去了?”

我吊着最后一口气,看着雪子眨了眨眼,之后又爬了起来。

“不会吧!”

绫和海斗也愣住了。

“你......你才是鬼!”

雪子气呼呼地说出一句话却先比我晕过去了。

“什么情况?”

绫抛下我连忙上去扶住了要倒地的雪子。海斗搂着雪子大哭起来。

“晕过去了?”

绫诧异地说道。

“发生什么了?”

我从打了打身上的雪花,摸着海斗的头。

“海斗,别哭,你姐姐只是晕过去了,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吧。”

海斗“嗯”了一声后,顺从地把手递给我,就当我拉着他往回走的时候,一个雪球砸到了我的脑袋上。

“绫,这个时候我可没心思打雪仗。”

“你是傻瓜嘛!”

绫气喘吁吁地架着雪子在后面举起拳头抗议道。

“你不背着雪子姐姐,难道要让我来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