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法说出口的告白

“什么?今天要去游乐场?”

早饭的时候我把今天的计划如实告诉了绫,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嗯,是啊,雪子说想去,那么你也......”

“很抱歉呢,哥哥酱,绫今天突然有点不舒服,就劳烦你陪着雪子姐姐去吧,海斗呢,就交给我来照看吧,是不是呀?”

绫马上捂着肚子哀嚎了几声,一脸坏笑地双手合十朝我一本正经地道起歉来。你以为你是早上不想去上学而在妈妈面前装病请病假的小学生啊?完了还不忘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海斗,海斗十分配合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海斗,你怎么能这么配合?小小年纪你可别和绫学坏了啊!

我转头看向在角落打电话请假的雪子,她双手紧紧地握着贴在耳边的手机,轻声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微微鞠躬,仿佛面前就站着老板一样。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雪子说完后,挂断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好不容易请好假的雪子,心中自然不愿意打扰到她的兴致。

“好吧好吧,我去行了吧。”

“这就对了,哥哥,一定要把握住机遇呢!”

绫再次朝我挤了挤眼睛,之后竖起了大拇指。

“就算你这么说,雪子她也不会......”

还没等我说完,雪子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桌子前,对我们宣布道。

“大家,我请好假了,今天出去玩吧?游乐场,游乐场哦!”

绫自然是搬出了自己的那套说辞,海斗再次配合绫演了一出好戏。雪子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我,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默认了绫和海斗无法到场。

“那么就我们两个人了呢......”

雪子红了脸低下头,摆弄着系在腰间围裙上点缀着的白色的花朵。

“嗯,是啊......”

我故作镇定地说道。

“机会难得,哥哥你就陪雪子姐姐去吧,多好的天气啊,不去就可惜了!”

绫的一脸坏笑反而让雪子更加局促不安,她皱着眉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

“怎么可能算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劲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跳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会陪你的,无论去哪里,毕竟我都答应你了!”

“哎?”

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答应?哥哥你什么时候答应下来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昨天晚上睡觉的......”

“唔唔唔!那种事情就不要说了啊!”

又羞又恼的雪子扑了过来,拼命地捂住了我的嘴。我居然闻到了她之间残存的饭菜的香味,其实我更喜欢闻到护手霜之类的。可是,难道你不怕把手偶然伸进我的嘴里吗?我是无所谓啦,但我怕你再喊着“变态”之类的给我一拳!

之后雪子用了好多话来解释昨晚的情况,而绫则像一个妈妈在路上听着从幼儿园接回来的孩子讲故事一样,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慈祥的笑容,恐怕将来变成老奶奶也是这副模样,顶多只是有皱纹了而已。

在雪子去屋里打扮的时候,绫还是托着下巴感叹道。

“没想到你们的进展都到这一步了!”

“喂,再说,雪子还会出来手忙脚乱的和你解释哦。”

我好心地提醒道。

“噗哈哈,刚才雪子姐姐的样子真的好滑稽呢,那种手忙脚乱意图掩盖的神情真的好可爱呢!真的想让人忍不住冲上去捏捏脸啊,揉揉头啊之类的。”

“我说你是又觉醒了什么新的属性啊?”

“嘿嘿,谁让雪子姐姐这么可爱,我要是男生早去追她了,还轮得上你吗?这么一说,百合也不是不行......”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房门打开,雪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半新的深蓝色羽绒服,可能是时间长了,上面的蓝色显得更加暗淡,下半身配着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的牛皮靴。还有......

“怎么......怎么样?”

雪子像其他爱美的女生一样等待着我们的夸赞,我并不说话,而是起身向她走去。

“哎,你过来干什么?”

我把雪子脸上盖着的围巾解开,在她的脖子处重新系好。

“这样就行了,还记得我说的话吗,用不着遮掩你的脸。”

“是,是吗?”

雪子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露出了微笑。

“是呢。都到现在了,我干嘛要遮掩自己呢?”

“那么。”

我先对雪子伸出了手。

“我们走吧。”

“嗯!”

雪子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把手伸了过来。

两只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

......

雪子所说的游乐场其实就在雪山风景区下面,开发公司为了招揽游客,打造了不少项目,其中就包括名为“雪之园”的游乐场。别看它的名字十分特别,其实和普通游乐场的区别并不多,只是添加了冰雪元素而已。

由于正处旅游旺季,我们能够看到许多人都在朝里面涌去。

“好热闹啊,简直比我表演的地方的人还要多。”

雪子在我身边一直在发出小声的惊呼。

“其实游乐场多半也是需要这么一种氛围吧。”

“是呢,其实不只是氛围,还有.......”

雪子挽着我的手抓紧了。

“还有什么?”

“还有,苍空同学......苍空你陪我来,我很开心......”

“哦,这,这样啊,我很荣幸......应该说我也很开心吧。”

笨蛋,快说些什么啊。

“那我们快进去吧!”

我绞尽脑汁憋出了这么一句话,看来面对女生的撒娇我还真是无能呢。

果然,记忆中的游乐场还是那么熟悉,似乎也在每个人的心中早已形成了刻板印象。五彩缤纷的旋转木马,尖叫不断的过山车,如果仔细闻闻的话是不是还能闻到棉花糖和爆米花那香甜的气味呢?如果再找找看的话,会不会有小丑在售卖气球或者穿着卡通人物的服装与游客互动的工作人员?不过,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再去碰碰车那里画上一百丹把那些小学生撞得哇哇乱叫!也不愿意再在抓娃娃机前豪掷掉所有晚餐钱了!

“苍空,你以前来过吗?”

雪子问道。

“当然,我当然来过。”

我苦笑着。

“和绫去过不少呢。”

“啊?只和绫吗?”

“嗯......还有父母?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了。”

“没和其他人了吗?”

你问这些干什么?再问下去的话,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又要复苏了。不,它们已经来了,不要,快给我忘掉啊!

......

“我说,去给我买杯可乐。”

跟在后面的柊有气无力地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柊一直跟在我(苍空遥)后面用鬼魅一般的声音抱怨着。

“好热啊......”

“好累啊,走不动了......”

我专注于摄像取景所以大部分时间并没有注意到她那怨灵似的举动,如果这是在晚上,她再穿一件又宽又大的白色的衣服的话,估计害怕的路人会提醒我是不是被脏东西缠身了吧。

“咦?为什么?”

我惊讶地说着,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专心致志地拿着相机找寻着可以拍摄的景色。

“为什么?亏你还说得出口,我今天大发慈悲地陪你来取景找灵感,你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在男生里面,这可是减分项哦!”

柊那高傲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了过来。

“我说,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和你一起来啊,本来也是半路上遇见的......”

“什么!”

柊可怕的声音袭来。

“你的意思是我心甘情愿地陪着你逛了一上午游乐园,到最后落得一个自讨苦吃的骂名?苍空遥,我劝你还是把良心摆正了再说。”

“好啦好啦,我可说不过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柊还没等我说完就自作主张地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用随身携带的小折扇扇着风。

“真的不能在外面待着呢,这个时候如果躲在空调房里面看着小说喝着冰镇饮料该多爽啊!”

那也是我希望的啊!

我从路边那个带着冰淇淋头套的人手里买了两杯可乐,话说你这幅造型我真的害怕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喷出冷气把我冻住啊!到时候会把我送到哪里呢,鲜肉柜还是海鲜区呢?要是柊这家伙的话,会不会直接送到冰雕场里面供人们参观呢?

“我说,你站在我面前端着两杯可乐傻乐什么呢?”

好吧,当下比恐怖冰激凌大叔更可怕的是面前的柊镜歌同学。本来我挑选周六日来游乐场采景继续为写小说提供素材却偏偏在地铁口碰见了她,真是太不幸了。我明明记着到她家的路,却忘了风险回避了,真是继滑铁卢战役以来最大的失误啊!

本来想装作无视的样子的,结果可想而知。先是被她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为什么无视她。

“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市里面新开的游乐场取景......”

之后又被迫听她发表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关于小说取景的感想。最后的结论就是“看在你之前让我品鉴小说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陪着你去一趟吧,不然以你的审美风格不知道还会在小说里写出什么十八禁的东西呢,我也是为了可怜的读者考虑吧。不对,你现在的读者不会只有我吧!那我还得是真的为了自己考虑呢?”

真的很让人恼火啊。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柊在旁边吸溜着可乐若无其事地问道。

“钱!”

我伸出了手。

“哈?我以为遇到了什么大事无法独自面对要和我坦白了。你居然......赶紧收回去,小心我咬你哦!”

你就是最大的无法面对的事情啊!

“咬就咬吧,事后记得付医药费。”

“你真是无可救药啊!”

稍作休息后,我开始整理相机里面的照片,而柊则很自然地坐在旁边对着那些照片评头论足。你是我的实践课老师吗?

“要请客也应该是你请我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删掉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怎么糊了呢,应该是没对焦好的原因吧。

“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恼火啊,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请你?”

“那你就错了,现在我不是也请你了吧,再说上次把你这家伙背回家可把我累坏了,结果半夜你还发消息骂我,你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吧!”

“你!住、住口!不要再提了!”

柊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胳膊上,准确来说,是右臂肱二头肌的位置,但力度并不大,看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柊同学。”

“干嘛?”

柊听见我叫她突然坐得端正了一些,还用手抚平了腿上裙子的褶皱。

“突然这么叫我,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啊?这个问题啊......”

不然呢,你以为我要问什么,问你要不要码头整点薯条?还是一起去寻找“不可视境界线”?

“你要知道,暑假,对于老师和学生来说,是一个多么意义重要的日子吧。”

又来了,柊同学的孜孜教诲又要开始了!

“嗯,当然是痛快地玩的日子了!”

“错!我说你的年级第一是怎么来的,好学生对这些难道都不知道吗?”

喂,我考年级第一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只是蒙着头学习啦......不对,柊你这家伙明明我是在问你啊,你居然把话题引到我这里了。

“先不要说我的问题,你到底出来做什么?”

“在这个弯道超车的黄金时段,我当然是出来去每个学生都要去的地方啦。”

“夏日祭?”

“不是啦!还有一段时间吧。”

“海滨度假?”

“要不你走着去让我看看呢?”

“哦,原来是那个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每个学生都要去的地方,那除了它我就再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是吧是吧。”

柊点着头,叹了一口气。

“去书店里买最新上架的小说对吧,真不好意思,居然猜了好几次都没有猜中哈哈......你这么喜欢看小说,当然是要去买泷川山月新上架的《有朝一日当保姆》对吧?”

“你给我去死吧!”

柊的手刀落了下来直接砍向了我的头。

“诶呀,疼疼疼!”

“辅导班啦辅导班,谁要去买那种不入流的作家写的小说!”

“啊?辅导班?”

“怎么,很陌生的词汇吗?”

柊用食指点着下巴,给我耐心地解释道。

“tutorialclass啊。就是那种提前学习下个学期课程的机构啦,上课写作业什么的。”

“那你怎么不去......”

“啊,这不是遇见你了吗,一时兴起就翘掉了,嘿嘿~”

喂,不要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啊!既然报了辅导班就给我去好好学习啊!不然把钱给我去买小说啊!

“你这家伙真是任性啊。”

“那能怎么办呢。”

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苍空同学也有责任呢。”

“哈?”

我吃惊地看着她。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开心呢......于是,不知不觉就忘掉了时间,忘掉了一切事情呢......”

这算什么?突然的告白吗?哎呀呀,好兴奋哦,怎么办呢,镜歌向我告白了耶,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打住,那是蠢蛋高中生才会有的想法,那样的恋爱喜剧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于是我默不作声,决定观察柊的下一步举动,进而再做打算。

“所以说,今天不去你也有责任哦,就惩罚你今晚请我在这里吃饭吧。”

“回去的路费不够了的话,我可是要去你家住的哦。”

柊在我说之前就已经自顾自地跑开了。我叹了一口气,打算继续整理相册里的照片的时候,就听见她的声音。

“苍空,你快看!”

我抬起头来,柊正站在不远处,用手指着背后的摩天轮。此刻,已经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给天空染成了暧昧的红色,而那太阳正藏在其中,偷偷地把自己的余晖播撒在大地上。风轻轻吹过,吹动了柊的发梢和裙摆。我呆呆地看着柊,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迅速按下了相机的快门,把柊的笑容定格为永恒。

摩天轮,落日,游乐场作为背景,这是一幅怎样的图景呢。静谧,和谐,安详等,这些我能想出来的词恐怕都不足以来描述这一画面。那张照片还留在我放在江京家里的相册里面,这是我给柊拍下的第一张照片,于是自然而然这张照片也在我相册的第一页。

......

“哇啊啊啊啊!”

我(苍空遥)惨叫着,和其他人一样。在过山车猛地向下冲去的时候发出了如此不争气的身影,而身边的雪子也紧闭着双眼,紧紧地搂着我的胳膊。

下车之后,我只觉得自己汗流浃背,双腿还有些发软。雪子看起来比我好多了,她兴奋地朝我讲着。

“我还没有坐过过山车呢,居然这么刺激。说实话,真的还想再坐一次!”

“什么?”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哼。”

雪子抿住嘴笑了。

“没想到苍空也有害怕的东西。”

“那是当然,你别忘了咱们第一次在雪山上见面的场景,恐高的我样子并不是很好看吧。”

“那就算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雪子兴致并未受到影响,拉着我快步向一旁的咖啡杯走去。

所谓的咖啡杯,其实也是把人搞到恶心的东西。人们坐在放大几十倍的咖啡杯里面,其实就是做成咖啡杯模样的椅子。然后伴随着音乐被甩来甩去,转来转去,伴随着音乐到达高潮,旋转的速度和幅度也会随之上升。直到音乐结束,咖啡杯才会停止旋转。

然后你就带着比之前更加不舒服的身体下去吧!

由于一个咖啡杯只能坐两个人,我自然和雪子坐在了一起,负责的小哥给我们系好安全带,其实我更想要一个呕吐袋的。系完之后,小哥朝我们竖了一个大拇指。

“祝你们这对小情侣玩的开心哦。”

这这这根本不可能太开心的吧,要知道乐极生悲,喂喂喂,我还没说完呢,怎么擅自开始了!

雪子听到了脸也变得绯红,但并没有说什么。

我感觉自己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洗衣机里面衣服的感受,这简直和把我放在滚筒里转来转去没有什么区别啊!我尽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不适,耳边是雪子的笑声。

就在咖啡杯发生倾斜的时候,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滑向了雪子。不是吧,等等!我的肩膀还是触碰到了她,雪子发间的清香钻入了鼻孔。

“啊!”

我像触电般似的躲开了。

“咦?”

雪子似乎明白了刚才发生什么了,害羞地把头扭了过去。要不是我被电了一下,估计刚才就已经贴脸了,好险啊。我说情侣们为何会热衷于这种项目,原来是可以接机拉近距离,创造暧昧的气氛啊。不得不说,这商家太懂现在年轻人的心思了,不过,你把和妈妈一起来的小孩子怎么办啊!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我陪着雪子一口气不知道连着玩了多少项目,直到中午我们才有机会喘了一口气。

“呼!好累啊。”

雪子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兴奋地踢踏着双脚。

“玩了好多呢,好开心啊。”

她不知道的是,五年前,也有一个她这样的女孩子这样坐在我的面前。那时的少年并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如何走向,就像我们无法预测天空中云朵漂泊的方向。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少年是否会选择让那段纯洁无瑕的感情再次开始,又是否能够弥补那段遗憾。我想,大概还是会选择忘记那最终的结局吧,毕竟,如果在人生中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的话,我们怎么能够常常回想起过去呢。

圆满是成长过程中不可多得的惊喜,而只有遗憾才是常态。我们每个人都在背负着属于自己的遗憾前行,同时也期待着路上的风景,这样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人生。就算是很多年很多年的午后,那些陈年旧事已经化作午后茶间的笑谈,无论多么悔恨的事情被提及时,只有看淡的释然,和,那一声轻轻的叹。

就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世界仿佛明朗了几分。

“我一直没有问,苍空来银藏干什么?”

坐在一旁的雪子望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

“这很重要吗?”

“并不算很重要,只是如果苍空来的理由不存在的话,那么我们也不会遇见的吧。”

是嘛,如此说来就是命运的裁决咯?

我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随性地回答。

“算是一种缘分吧。”

“缘分?”

雪子似乎对我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歪过头来瞧着我。

“我妹妹住在这里,如果不来找她的话,我肯定不会来银藏的,这就算是一种缘分,是通过她我才有机会认识你。”

“是嘛?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琢磨呢......”

雪子低下头去细细品味着我刚才的话。

“那么,有缘分的人一定会遇见吗?”

许久雪子抬起头来用一种渴望得到解答的眼神看着我,面对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答案如果不合她的想法的话,会不会通往另一个支线,从而引发一个badend呢?

“我认为是会遇见的,你想,如果连遇见都谈不上,那么何谈缘分二字呢?”

“是嘛,那我果然和他们没有缘分呢......”

雪子有些哀伤地说。在昨晚得知雪子的身世后,我知道了她被父母抛弃的童年从而明白了现在她在说什么。

“啊,别说那些伤心的了,雪子,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

我站起身来。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哦,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哦,这些我都没怎么吃过,你买多少我都能吃得下哦!”

雪子俏皮地回答道,朝我吐了吐舌头。

“那我就大胆地去买了。”

......

我(雪子)骗了苍空。

我没有对他说和神明签下的契约,也没有说契约马上就要奏效。

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他可能连海斗也找不到,因为在这之前海斗会被孤儿院的人接走。即使他找到海斗又能做什么呢?我能够给他留下的只有一本日记。就算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又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对抗神明。

我很愧疚,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还能支持多久呢。我还有很多留恋,我还想去寻找亲生父母,当面质问他们当初为何要把我抛弃,难道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疾病吗?若是因为经济上的拮据还情有可原,但我实在想不通,为何偏偏是我......

......

“久等了,买回来啦!”

我(苍空遥)提着满满的塑料袋放在了雪子面前上面都是我精心采购的食物,虽然不少都是我爱吃的吧,但雪子的口味我从未打听过,抱歉了,这次先将就一下吧,等一会儿问问她吧。

“抱歉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看着买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雪子接过我递过去的热乎乎的用袋子装着的炸鸡块,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嗯,很香啊,唔唔,什么东西流出来了,芝士夹心的吗,太美味了!”

我看着雪子惊喜的眼神松了一口气。

“之前没问过你,雪子你喜欢吃什么啊。”

“嗯?”

正在吃鸡块的雪子停了下来,迅速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边沾着的芝士酱,但咀嚼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来。好可爱。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想下次买东西的时候能关照到你的胃口。”

“没关系的啦,我吃这个就可以的!”

雪子点了点头,继续埋头专心致志地吃着。见我没有反应又连忙咬了几口,对我笑道。

“真的很好吃啦。”

这认真的样子让我都不忍心再去打搅她,只要是简简单单的幸福就能让眼前这个女孩心满意足,我无法想象她之前过着怎样困难的日子,为了养活弟弟,自己打工赚钱大概不会舍得去吃这些吧。这样想着,竟有些同情的滋味。不过,雪子这样要强的人肯定不想看到我刻意善待她的样子,我唯一能给她的只有平和和友善。

“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雪子快速地吃完鸡块我又把挤着番茄酱和沙拉酱的章鱼烧递过去。

“这是什么,圆滚滚的,看起来像丸子呢。”

“你吃吃看啊。”

雪子迫不及待地用牙签插起一个章鱼烧一口就吃了进去。可那种幸福的滋味并没有持续多久,里面滚烫的温度让她张开了嘴,吐着舌头。抱歉,这一幕让我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夏天路边的狗狗吐着舌头散热的场景。

“好烫!”

“啊,快喝点可乐。”

我连忙把一杯可乐递了过去,雪子两个手都拿着东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

“真没办法啊,我......来,张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我把盖子揭开,将杯子端到了雪子的嘴边,她乖巧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

“嗯,真的很好吃呢,里面的是章鱼吗,QQ弹弹真的很美味呢!这是什么酱,番茄酱和沙拉酱吗,酸酸甜甜的!”

可爱!我抑制住呐喊的冲动,只是看着远处的景色。

“是吧,我吃过好多回了,所以也想让你尝尝。”

不知怎么的雪子坐的离我近了一些。或许是想听我说得更清楚吧。于是,为了克服内心的激动之前,我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小时候没怎么去过游乐园这种地方,都是在上补习班或者兴趣班的路途上遇见过,但从来没有踏足过。话说为什么要叫兴趣班啊,都是父母强制给孩子报名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兴趣呢。”

雪子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发间的清香钻入了我的鼻孔。我咳嗽了几声,继续说着。

“后来上了高中就好多了,父母工作本身就忙,也没什么时间管我了,我交了一两个朋友,说是一两个,其实就一个吧,我和他......和她去过,你别误会啊,我们是好朋友,只不过毕业以后就没有见面了......”

“呼呼......”

均匀而平静的呼吸声,好像刚出生的婴儿在母亲怀抱里沉睡一样,那么地宁静,那么地惬意。

“咦?”

我转头瞧见了雪子的脸,她就这样自然地倚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了吧,毕竟整整一天她都在开心地玩,一定玩得很尽兴吧。就像每个人小时候出去玩的话就会有用不完的精力,但一到家里面就开始犯困,感到疲惫不堪了。

我望着天边那一轮红日渐渐沉入到地平线以下,最后的余晖撒在雪子那张美丽的睡脸上。我抬起手遮挡着有些刺眼的光芒,忽然感觉到有一阵风从指间溜走,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场景。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命运的故意捉弄,我确信此刻在银藏,我又遇到了一个在我生命当中十分重要的女孩。

她的那份纯真,善良,质朴等在这个社会上消失已久的品质,再次叩击了我的心房。每当凝视她那脉脉含情的眼眸,我都有一种沉醉进去的微妙的感觉,如美酒一般甘甜又浓烈。不过,我并不清楚,眼前这位女孩是否有那份与我一样的心意。即使有,又是否会像上一个一样在某一天弃我而去。

“唔......”

雪子发出轻微的声音,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睡眼朦胧地瞧着四周的场景,当然也包括我。

“啊......”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雪子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

“抱抱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去了。”

雪子捂上脸发出了因为愧疚以至于颤抖不停的声音。

“不,没关系哦。”

我轻轻地伸出手,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

“唔......”

雪子的眼角含泪,似乎还在担心。

“雪子一直很努力呢,我都看在眼里,你只是很累了,稍微休息一下没关系的哦,就像今天一样。”

“是嘛......”

“雪子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对自己好点吧。”

我朝雪子自认为很阳光的笑道,雪子也朝我回以一个微笑同样灿烂的微笑。

“既然遥这么说了,那我就问心无愧了!”

“诶,你叫我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吧,我是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啊?”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指着远方的摩天轮。

“去那里。”

另外,我听得很清楚,你叫了我的名字。

......

伴随着摩天轮的高度渐渐升高,我(雪子)有些担心地眺望着窗外,地面正慢慢地离我而去,或者说我离地面越来越远。

“好高啊,在这里能眺望整个游乐场,啊不,整个雪山吧。”

我惊奇地喊道。

“嗯,在江京的话,还能看到城市美丽的夜景呢。”

遥对我说。

江京,樱国的首都,我十几年来再也没有去过的地方,记忆中繁华的大都市。我是从那个大都市逃出来的孩子,无数个夜晚我也梦到过自己孤零零地在街头上行走,那长长的街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人们的脸都是漆黑一片,无论我怎么搭话都没有人离我,梦的尽头就是葵那张苍白的脸。

“今天感觉如何。”

遥开口了,他坐在我对面,此刻也像我一样眺望着窗外。

“怎么说呢......很开心!好久,应该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那就好,雪子开心的话,我也很高兴呢......能陪你度过开心的一天。”

遥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脸。眼前的少年正尝试着向我表达自己的心情,不过方式可能有些生疏。

“谢谢你。”

长时间盯着遥的脸看的话,我会心跳加速的。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已经慢慢地喜欢上和遥在一起了。他总是能给我带来快乐与期待,自从爷爷走后,我与海斗在困难的边缘挣扎着,原以为我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我也早已失去了对美好的期待,可偏偏遥的到来,让丧失已久的希望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面,那是对未来的期待。我很幸福,也很幸运能够遇见遥。

这个让我心动的少年。

可是......

这份期待不应该存在,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我与神明订立下了夺命的契约,纵使我可以违背,但后果尚未可知,它是否会突然发怒,让雪山咆哮起来将银藏埋在暴风雪之下?我有心一走了之,可我带着海斗能去哪里呢?我对多年生活的银藏已经有了感情,这已经算作我的故土了。我难道就这样忍心躲在外地,从电视新闻上看着自己的家乡毁在我的手里吗?

不能!对不起,我做不到......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我的未来不能由我来把握。这份苦难,如果我可以一人独自承受的话,那就让我一个人消失吧,最好所有人都不要记着我,也不需要人们记着我。我的青春就这样消散吧,这样也挺好的,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遥对我说出我已经很努力的那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那时候,我多么想扑上去,在他的怀里好好地哭上一阵子。还记得小时候我受了委屈或者遇到伤病的时候,能依靠的只有被窝或者爷爷的怀抱。

那种期待的温暖一直没有来临,不知为何,遥就像亲人那样吸引着我。他的阳光,开朗,自信,从容等等美好的品质,让身处粗糙的生活中的我,感受到了世界上竟有如此的温暖。

好吧,我承认,我爱上他了。

可这能怎么办呢?即使他也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同他在一起。他总要回到江京的,我也......

“下次再来吧。”

遥温柔的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

我(苍空遥)看到雪子双手贴在窗子上,叹了一口气。

“没有下次了。”

“哎,为什么这么说。”

雪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凄凉的微笑。

“没有下次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只要你愿意来多少次都可以,我陪着你!”

我拍着胸脯保证道。

“但愿吧。”

“什么叫但愿,我一定会陪着你来的,雪子!”

“是嘛?有了遥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咯吱”一声。

车厢发出了振动,猛地抖了一下。

“啊!”

雪子被颠簸弄得从座位上往前扑去。

“小心啊!”

我起身抓住了雪子的胳膊,自己却从座位上滑了下去。雪子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

“没受伤吧!”

“没有,哎?”

距离好近,我与雪子双双对视着,她的脸已经差不多贴在我的脸上了。只要再来一点点......

摩天轮终于上升到了最高处。

“雪子,我......”

望着她那充满光泽的红唇,我觉得气氛变得暧昧起来,难道时机已经到了?那天我也是在摩天轮上和柊镜歌......

说出来吧,别再憋着了,她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我啊......”

雪子仿佛意识到了我要说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地说着。

“哎,什么什么?那种事!不对,应该是我......”

什么意思,你?

“遥,我......”

雪子轻唤着我的名字,也嗫嚅地说着什么。

“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

难道说雪子你也?不可能吧,雪子这么漂亮的女孩,追求者应该很多吧,虽然她的病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一定也有真爱的吧。不不不,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苍空遥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呢?勇敢出击吧!

“雪子,我想说......”

“不不不,你别说!”

雪子捂住了我的嘴。

“唔?”

什么情况,我有些慌乱,难道说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因此拒绝我的表白,但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明白并拒绝,这要是放到学校里面会被同学嘲笑好一阵子吧。

“遥,你听我说!”

雪子俯下身子,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唔唔,还是好难为情!”

我推开了雪子的手。

“你要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等等,都乱了!”

雪子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玩起绕口令来了?”

我疑惑地说道。

“从头开始!”

我同意地点了点头。

“你先说!”

“你先说!”

不好,又是要反复纠缠的预感。

“其实我......”

“客人,时间到了哦!”

门突然被打开,负责的小哥看到雪子趴在我身上的情景,见怪不怪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请您下车吧,另外,宾馆在那边。”

“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