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看看吧，是否能提供一些线索，拜托了！”
我（苍空遥）把传单递给了一位过往的行人，他看都没看就接了过来，然后揣进兜里。我就知道，这个人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可能在下一个我看不到的街口就把它当垃圾丢进垃圾桶了。
“拜托您了，这真的很重要。”
雪子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散发着传单，可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我们两个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就算印上千张上万张又能如何呢？在这个人口2000万的大城市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
有慈善的老奶奶驻足接过传单叹息了几声又继续颤颤巍巍地走了，也有好奇的孩子接了过来，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更多的是冷漠的人们摆手拒绝或者看也不看就走开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了我们旁边，驾驶位置上的警官摇下了车窗。
“不好意思，警官，我们在发传单。”
我跑过去解释道。
“传单，关于什么的？”
警官伸手关掉了警灯，上下打量着我，接过了我递过去的一张传单。
“关于寻找亲生父母的，如果给您添麻烦了，那我感到很抱歉，我们会离开的，但在此之前请您告诉我们哪里可以发传单。”
“这样啊。”
警官看完了传单的内容。
“寻人这件事本来应该由警局负责的，凭你们两个人恐怕很困难吧。”
“是的。”
雪子也走了过来。
“这件事情既然让我知道了，那我也来帮帮忙吧，我会把这份传单带回去登记到全国寻人网站上面的。不过，时隔二十多年能找回来的几率并不大......但我们会努力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好的，十分感谢您。”
我们朝着警官鞠了一躬，警官摆了摆手，按住胸前的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又重新发动了警车，驶离了街道。
纵然希望渺茫，可我们依然无所谓结局如何，因为我知道雪子只是想求个心理安慰，那我索性就陪她到最后吧。
“一连发了三天了，仍然一无所获呢。”
午饭休息的时候，我接过雪子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口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几口，擦了擦嘴说。
“没关系，那我们就一直发。”
“传单不够了，还去印吗？”
“我这里还有一些，我们可以调整一下策略。”
雪子撕开了饭团的包装，问道。
“怎么调整？”
“传单又不是钞票，不会在人群中流通，一个人带动其他更多人的辐射效应微乎其微，我看不如把剩下的传单贴在醒目的位置，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好主意！”
雪子咬了一口饭团，赞同地说道，她脸上幸福的表情一时间让我搞不明白究竟是饭团好吃还是我的主意很棒。
说干就干，午饭后在便利店里面稍作休息，我和雪子再次开始了工作。
“话说。”
雪子跟在我后面问道。
“真的可以随便贴在任何地方吗？”
“当然不可以，会被别人教训的吧。”
“那你刚才的主意不就没办法实施了吗？”
“非也非也。”
我捏着嗓子，学着大河剧里面老谋深算的军师说道。
“我们只需要看看哪面墙上有广告，就把传单贴上去就行了，正如那句话‘沿着别人的足迹前进’，那些贴广告的人肯定知道哪里会有人看，所以我们也省去了思考地点的功夫，真可谓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你思考地很周全啊！”
“不要小看轻小说作家的推理逻辑啊！”
我骄傲极了。
......
夜晚，精疲力尽的我们回到了旅馆里面。
分别之前，我向雪子告别。
“再见，晚安。”
“嗯，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我们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其实就是住在隔壁而已。当时办理入住的时候我并不能确定自己与雪子的关系到底算不算情侣，所以并未提出一间房，雪子也一直害羞得不肯说话，故只能如此了。
我脱掉厚厚的衣服，虽在银藏南边的江京可气温还是很低，毕竟冬天已经到来了。我在浴室里泡着澡，打开手机浏览着各种各样的娱乐视频，忽然我猛地想起了白天警官说的话。于是我在浏览器里面搜索全国寻人网站，点开之后查找着雪子的信息。如那位警官所承诺的，雪子的信息确实被登记了上去，但浏览量少得可怜，才两位数，哦刚才我也贡献了一个。
我叹了口气，起身擦拭身子。换好睡衣后我躺在了床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了，我可以在其他寻人网站上多发布一些信息，网络正是现代最好的资源啊。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选择了那种最低效的方法寻人。
说干就干，我马上坐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了电脑，盘腿坐好把电脑放在膝盖上，找到各大网站编辑起信息。
手边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拿起来看到是母亲的电话。本来想挂掉的，又想到这几天一直不回她的消息，为了避免她担心我只能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说道，手上的敲击仍然没有停下来。
“小遥你这孩子这几天又开始和我玩失联了是吧。”
电话那头母亲生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抱歉，我很忙。”
“这不能算作借口，你闹够了吧，我听你叔叔那边说你回江京了，你为什么不回家里面？”
“我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比回家还重要，我告诉你，趁你父亲这几天心情不错你赶紧回来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回来好好上学......”
“哎呀，好烦啊，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这孩子！”
母亲的语气加重了一点，随即又压低了，好像是怕父亲听见似的。
“你父亲在律师所干的不错，马上就要晋升了，你也得回来祝贺一下吧。”
“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你有关系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到现在的，没有我们的资源你可能有今天？好了，别闹了，回来吧。”
对面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唉，好吧......”
我的双手停了下来，心烦意乱的我现在只想草草地敷衍了事，毕竟好多次我都答应了最后以学业繁忙的缘由推卸掉了。这次的话看心情吧，如果不想去的话就说学校导师找我谈话就行了，好像不行，我的导师和我父亲是大学同学。有些糟糕，那就说我去外地和同学商量法律创业项目吧。
“哎，这就对了。”
母亲满意地说着。
“咚咚咚。”
我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我不说了，要睡觉了。”
我没等母亲回话就挂断了电话，把电脑放在一旁，翻身下床。到门前先打开猫眼查看外面的情况。
门外站着的是同样穿着睡衣的雪子。
“诶？”
我打开了门，雪子像一个小猫一样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可以吗？”
雪子坐在了我的床上。
“当然可以，现在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这是什么？”
雪子没有理会我的疑问，而是看着电脑屏幕问道。
“我又想到了还可以用网络这一媒介发布消息，于是便帮你再多发几个。”
“谢谢。写得很不错呢。”
“这有什么，毕竟写小说那种东西都很拿手的话，一个简简单单的寻人启示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笑道坐在了雪子的身边。
雪子一定是刚洗完澡，因为我一坐下就闻见了洗发水的香味，嗯，薰衣草的味道，还不错。
“你刚才是在问我为什么不睡觉对吧？”
原来你听见了啊，我以为你会选择性无视我的问题呢，就像之前那个人一样，总是拿这个逗我。
“嗯，你不累吗？”
我摆出很累的样子瘫倒在床上，嘴里说着：“哎呀哎呀，我还是老了。”好一个中年老父亲不愿意干活似的样子。
“还是到此为止吧。”
“嗯，今天的谈话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不，我是说，寻找亲生父母什么的，到此为止吧。”
“咦？”
我马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吃惊地望着雪子。
“我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上面，时间已经不多了，遥能陪我来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大家，这样就能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了呢。”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你的发言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样？
“可是，半途而废的话.......”
“不，不算半途而废。”
雪子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从三原老师那里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后，就觉得找寻亲生父母那种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既然我是因为‘会让家里蒙羞’这样的理由被抛弃，那么找到后又能如何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从来没主动寻找过我，我再如何一厢情愿的话......也是徒劳吧。”
雪子冷静地说着，湿润的眼睛里面泛起了泪光。
“我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完成孩童时期的我的那份执念，抱歉，我......真的给遥添麻烦了。”
雪子捂住了脸，肩膀随着她哭泣的声音抖动着。
“雪子......”
我把她拥入怀内。
“没关系的，我并不感到麻烦，和雪子在一起的话干什么都会很开心呢。”
“真......真的？”
雪子在我怀内小声地问道。
“嗯，干嘛骗你呢。”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诶？”
我愣住了，看着怀里脸颊潮红的雪子，那张可爱的脸深深地吸引着我。
“我们现在是......”
我该如何回答？当时在安野先生面前，为了给雪子出头我自称是男朋友，可是雪子在心里把我是如何定位的，我并不敢确定。前一次恋爱失败的教训已经让我对女生感到恐惧，我虽然喜欢她，但更怕稍微跨越一步雷池就把我们的关系毁于一旦。总不能搬出动漫来说事吧，“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是什么？”
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那就再赌一次吧。
“恋人。”
我给出了答案。
“这......这样啊......”
雪子红着脸把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不然呢？”
“唔唔唔，好害羞啊！”
雪子抓起被子要往脸上盖，却被我第一时间阻止了。为何现在的女生一害羞都要用被子蒙住脸呢，难道被子被施加了低于魔法或者物理伤害的护盾吗？不过，我想应该是魔法伤害，那些让人害羞的东西应该是在精神上面攻击的。
“雪子是怎么想的。”
“我......我对遥也......”
“果然你在心里面没有把我当成恋人吧，对不起，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我以后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的。”
好熟悉的小说里面的套路，不过这是表白失败后男生为了逃离现场而临时编制出来的长难句吧。
那我现在也要逃离吗，我站起了身。
“不！”
雪子抓住了我的胳膊。
赌对了。
“你......等我说完啊，我对遥......也是一样的感情！”
“是嘛......”
别看我回应冷淡，其实内心的火焰早已熊熊燃烧。
“遥真的很温柔，真的......”
我被雪子抓了回来，心安理得地枕在了她的腿上。
“所以说今晚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表白吗？”
“当然不是。”
雪子俯下身子，长发随即披散下来盖住了我的头，我的鼻子再次在芳香中沉醉，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雪子凑近了我的耳边，悄悄地对我说。
“柊镜歌是谁？”
“咦啊啊啊！”
我尖叫着蹦了起来，好似愤怒的小鸟里面的发射小鸟时的场景，头和雪子撞在了一起，我俩捂着头呻吟了起来。
“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
雪子不满地揉着头。
“你怎么......不对啊，没道理啊，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这个嘛......”
雪子清了清嗓子。
“当然是你在车上睡觉的时候的梦呓了。”
“诶？”
我想起来了，回江京的列车上我确实睡着了。
“这个嘛......”
“嗯......”
雪子凑近了我，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不及时解释的话恐怕雪子不会善罢甘休。
“你那么想知道吗？”
“当然，如果喜欢一个人既要了解他的现在，更要了解他的过去不是吗？”
这是从哪本杂志上看来的，别和我说是手机上那些没用的公众号乱发的心灵鸡汤。
“这该怎么和你说呢？”
“没事啦，你想怎么说就这么说。”
“好吧，柊镜歌啊，对于我......曾经也像你一般重要。”
......
“你在写什么？”
还是日常的天台时间，镜歌放下了手中的书。
我（苍空遥）叼着笔如实回答道。
“当然是大学志愿书啊。”
“那种东西啊，随便写写不就得了，反正也是学校搞的无聊的兴趣调查，有这时间不如让学生多做几道题。”
“搞得你很爱学习一样。”
“我可没说爱学习，要是爱学习的话，我就不会在高三的时候还像一样一样雷打不动地来天台看书了。”
“也是呢。”
我填好表格把它小心地收回了书包，身上打了打身上的尘土，趴在天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话说，你想去哪个大学。你成绩优异，老师们没少找你谈话吧。”
镜歌也趴在了我身边。
“何止是老师，还有校长呢。”
“那可真是派头不小呢，苍空同学。”
“哈？这么说好像柊同学的存在感很低呢，你恐怕也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我爸妈想把送出国。”
镜歌露出了哀伤的眼神。
“什么？”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镜歌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笑死我了，反应干嘛这么大。”
镜歌跑到后面抱住了我，轻轻地说。
“我没同意，我只想在你身边。”
“你这家伙......吓我一跳。”
“话说你刚才是不是听到后特别伤心？”
“才没有。”
“咦，骗人的吧，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的瞳孔震动了一下。”
“这么细小的东西你是怎么看得清的啊！”
“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
镜歌松开了我，用背靠着栏杆，与我形成相反的姿势。
“这么喜欢我，将来我要是离开你的世界怎么办呢？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我有个超级粘人的男朋友呢......”
“喂......”
这家伙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青春偶像剧里面了。
“我会再找一个的，哎哟，好痛......”
我捂着头，镜歌用杀人般的微笑继续说着。
“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哦。我早就决定好了，我喜欢文学，我要去江京大学的文学院，在那里读更多的书！”
“很不错的理想呢，很符合镜歌。”
我夸赞道。
“你呢？”
“我......”
“咦？”
镜歌瞪着眼睛看着我。
“你别和我说你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目标。”
“啊不不，我觉得现在的成绩去哪里都可以吧.......”
镜歌白了我一眼。
“好优等生的发言呢，‘去哪里都可以’吧，听着真让人火大。”
“抱歉，我也没有出国的想法，估计也就说江京大学了，国内最好的大学。”
“是嘛？”
镜歌淡淡地说着，她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书。
“喂，我说......”
“说什么？”
“能不能和我一起......”
镜歌红着脸，偷看了我一眼。
“抱歉，听不清呦！”
“真是的，你这个人！我问你能不能一起去文学院。”
“这个啊......”
我思索了一下，以现在的成绩报江京大学的哪个专业都可以，我本身也挺喜爱文学写作，那么进入到文学院里面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在里面我期待着创作出更加优秀的作品，同时的话镜歌也能陪着我。你们可别误会啊，才，才不是一瞬间就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呢......叫大雄如何呢，将来怕不是个笨蛋吧。
“可以哦。”
“太好了，又能读到你的作品了。”
柊高兴跳了起来。
“注意安全啊，我的作品并不算优秀吧。”
“嗯，确切来说，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咳呜哇！干嘛突然这么说，你知道对我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吗？”
“没事的，我之所以看你写的东西，是因为每次都能感受到遥正在一步步成长呢，哎呀，有一种老母亲的欣慰之感。”
“别胡说了，母亲才不会对这些东西有欣慰之感。不过，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樱国第一的轻小说作家。”
镜歌笑了，我也笑了。
“那好哦，我就等着那一天，或许还可能成为你的责任编辑呢。”
“很好啊，到时候有机会偷懒了。”
“那你也给我认真一点啊！”
那时的我们想法还很单纯，不知道未来等待着我们的是殊途同归，还是形同陌路。现在想想不免有唏嘘在其中，如果当时料到的话应该是另一种结局了吧。高考成绩出来后，父亲把我叫进了他的书房里面。
我不安地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不停地摆弄着手指玩，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写小说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遥，我好久没和你这样谈话了。”
父亲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我很高兴。”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多少有些放松下来了。
“下面，我和你谈谈去哪里上大学的事情。”
父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发出锐利的光芒，刺得我马上矮小了几分。
“我打算让你去江京大学的法学院，我有不少老同学都在那里任教，对你一定能起到帮助。”
“那个......”
我小心地开口道。
“请问，我可以去文学院吗？”
“文学院？”
父亲略带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马上就恢复了那副威严的面孔。
“去那里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想继续写你那小说，嗯？我说了多少遍了，那种东西是没用的，你要靠它活一辈子吗？我糊涂的儿子！我不允许你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
“不务正业？写小说也是一种职业，怎么能算是不务正业呢，作家和律师一样都是平等的！”
我反驳道。
“别说了！”
父亲不悦道。
“你写的那种东西我又不是没看过，低俗下流，真给我丢脸，你难道要让其他人嘲笑我‘儿子是个写小说取悦别人过活的’？遥，写那种东西可继承不了我给你的律师事务所。”
“您是不是对轻小说有什么误解，那是带给别人快乐的，怎么就低俗下流了？再说了，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律师，也对继承律师事务所什么的不感兴趣！”
我站了起来。
“混账东西！”
父亲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桌子也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我从小到大都是把你在这方面培养的，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的话来，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去接触那些学校里面的人，应该让你留在家里面上私教，免得被其他人教坏了。”
“这和那些有什么关系呢？”
“少给我啰嗦，你母亲和我都同意你去法学院，家长都决定了，你就不要说什么了，以后你总会理解我的！”
“可是可是......”
我想到了当初与柊镜歌的约定，想要开口却怕女朋友这种东西更加招致父亲的不满。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是通知，不是跟你商量。在那里好好学习，你会成为和我一样有名的律师的！”
真是可笑啊，从小到大他给我买来的法律类的书籍我都放在书柜里面一本也没有看过，到了现在却要强硬地改变我的理想。
“文学院的想法我劝你趁早打消吧，我的钱只给我愿意去法学院的儿子交学费。”
父亲见我不作声，以为我没意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会和我的同学们联系的，你走吧。”
......
那天回学校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心情十分沉重。天气应该体会到了我的心境，也下起了大雨。我从老师手里接过来烫金的江京大学法学院录取通知书，抱在怀里，那文字似乎要把我的胸口烫穿一个洞。我没有和任何人交谈，无视了老师的夸赞，也无视了同学们的羡慕。独自一个人撑着伞走出了教室，那些欢笑或是眼泪都与我无关。
“遥！”
我听见了镜歌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遥！”
镜歌的声音更大了，我走得也更快了，像是要逃离一般。
“遥，你干什么啊！”
镜歌还是冲了过来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找你的时候听你们班同学说你走了，是不是去找我了？笨蛋，怎么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啊，难道是太累了想回家休息？”
我呆呆地看着镜歌，她自顾自地欣喜地说着。
“你看你看，我完成当初的承诺了哦，江京大学文学院耶！”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色的录取通知书。
“哦，恭喜啊......”
“你也是吧。”
“嗯......啊哈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就知道凭你的成绩一定可以......”
镜歌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后停了下来，她看见了我怀里紧紧抱着的蓝色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
“我，我替其他人拿的。”
“谁？”
“你不认识啦。”
“喂，你没什么朋友吧。”
镜歌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让我看看。”
“不，没什么好看的啦。”
我往后退了一步，镜歌向前走了一步。
“既然是别人的，我看一眼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啦，这个......”
“你到底怎么回事？”
镜歌咄咄逼人地问道，这家伙认真起来是十分可怕的。
“你在向我隐瞒着什么对吧，呐，我问问你，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和我说的吗？”
“不是......”
我满怀愧疚，大脑停止了运转，根本无法回应镜歌的质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歌的眉毛竖了起来，眼看要发火了。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难道忘了我们那天的誓言了吗？”
“不，镜歌，我没有......”
“你这家伙，咦？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
就在我转过头去的时候镜歌一把把通知书从我怀里拽了出来。
“哪有老师，不好！”
我震惊之余，镜歌打开了通知书。我感觉到身体是凉的，冰冷的感觉已经侵染了全身。
镜歌翻看着录取通知书，“啪”的一声合上了，随后把它又放在了我的怀里。
“抱歉，刚才我骗了你呢。”
“没关系。”
“那么，我们分手吧。”
镜歌说完后最后朝我笑了笑，绕过我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我想要解释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转过头看着镜歌消失在雨幕之中。
她觉得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因为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发布过任何小说，她可以说我抛弃了理想。但实际上进入大学后我带着那份悲痛无法自拔，只能通过没日没夜地学习研究，从晦涩难懂的书本中寻求另一种解脱。这一晃，就是两年。直到我再次翻到中学时期留下了的文集，痛哭流涕的我决心再次拾起那被埋没在时光一角的理想。
可是，镜歌，你那天天台上说的预言也成真了，如果有一天你从我的世界里面消失，我该怎么办呢？大哭一场后，还能怎么办呢？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把和柊镜歌的故事完整地讲述了出来，雪子早已用了无数张纸巾。
“所以说你是来听青春伤感文学广播的吗？”
雪子擤擤鼻子，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感觉遥你讲述的好动人啊，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呢，真的感觉自己看了一段从始到终的爱情故事，果然是写小说的大作家啊。”
“夸我也没有用啦，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雪子突然把我扑倒在床上，气氛再次来到暧昧的节点，等等，一个房间内，孤男寡女，难道说？
啾~
我与雪子吻在了一起。
“她不能给你的，我给......”
雪子笑道。
“你是听到我讲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吃醋了吧。”
“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
“好吓人啊，我以为咱们要......”
“要什么呢？哎，你脱裤子干什么？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变态！”
“饶命啊！”
就在雪子举着枕头追着我打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停战！”
我举着双手。
“看！绫来电话了。”
雪子这次放下了枕头。
“喂，欧尼酱~”
绫用她那甜掉牙的嗓音对我说着。
“我还是别当欧尼酱了吧。”
“咦？动漫吗？”
“没事，刚才算作吐槽。你继续。”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和你说一声，你注意到日历了吗？”
“日历，怎么了？”
雪子在我旁边打开了手机，点开日历给我看。
“快要圣诞节了呢，你懂吧。”
“我当然懂！”
“所以说，如果我打算邀请雪子姐姐和海斗来家里一起过，你们能在这之前回来吗？”
“当然可以。”
雪子率先答应。
“哦？雪子姐姐，你和哥哥在一起啊，都这个时间了，刚完事吗？”
“再口无遮拦小心我回去揍你呦。”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发出了最致命的威胁。
“噫！这句话当绫没说过吧，海斗在我这里挺好的，我还是挂了吧！”
......
“没问题吗？”
家门前，雪子看了看我。
“你进去不太合适，麻烦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好，要加油哦，现在换我来当你最坚强的后盾！”
雪子攥起了拳头举到胸前，咬着嘴唇朝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是时候和他们聊聊了，谢谢你雪子，是你给了我那份勇气，那么，走了！”
我整了整衣服，走到了家门前，按下了门铃。
......
“总之，就是这样，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我已经成人了，有权利自己选择未来的人生。”
我说完后，装作镇定的样子品了一口茶。偷眼观察坐在我对面的父母的反应，不出我所料，父亲自然是面色铁青，一副马上就要发怒的样子，母亲也是面露难色，一只手搭在父亲的膝盖上像是在安慰他。
“说完了是吧，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峻介，你别生气。”
母亲闻言急忙在一旁劝慰起来。
父亲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
“原以为你是在这么好的日子来向我祝贺的，没想到是来气我的。”
父亲面沉似水，喝了一口茶后把茶杯狠狠地砸在了茶几上。
“遥，电话里不是说好了吗，你......你怎么这样！”
母亲也两眼含泪地望着我。
“你们从前一直在操控我的人生，那时候我还小只能任你们摆布，但现在我已经明白很多事理了，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现在如果你们还要操控的话，对不起，已经不行了。”
“哼，苍空遥，我实在想不明白，对你的教育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从前那个听话懂事的你到哪里去了？”
“抱歉啊，父亲，那是我装出来给你们看的。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才是那个真正的我。”
“你真让家里蒙羞，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
见我态度十分坚决，父亲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
谁知坐在旁边的母亲条件反射一般抽搐了一下，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啊，你没事吧，抱歉，我......失言了......”
父亲连忙上去搀扶住了母亲。
“您怎么了？”
我也过去拉住了母亲的手，却被父亲粗暴地推开了，我摔坐在了地上。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你这个不孝儿子给气的。”
“不，峻介，这个你不要怪遥。”
母亲呼吸急促地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您也要理解理解我的心情啊。”
我痛苦地说着。
“够了，气我也就算了，你还要说下去气你母亲吗？滚出去！”
父亲指着门口骂道。
“滚！”
看来此次注定和往常一样无功而返。
我站了起来，对母亲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真的很抱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转身离开，临走之前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传单放在了茶几上。
“对了，我最近在帮一个朋友寻找亲生父母，你们也看看吧，虽然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传单，仔细地看了起来，之后再次瘫坐在沙发上，把传单丢给了父亲，父亲接过后看了一眼，他刚刚还十分尖锐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暗淡下去，他把眼镜摘下来默默地擦拭着，不再说话了。
“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拧开门把手，不带丝毫犹豫地走了出去。
第一眼我就看到了门外踮着脚往这里眺望的雪子，看见我出来了，雪子朝我招了招手，好像在说“这里这里”。
“怎么样？”
当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关切地开口询问。
“那还用说嘛，看表情都应该看出来了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哪有你会察言观色啊。不过，没关系的，遥，叔叔阿姨早晚有一天一定会......”
我身后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母亲发疯一般冲了出来，径直跑到了我的面前。
“等等！”
我和雪子都被吓到了，雪子更是直接躲到了我的身后，只敢探出半个头。
“怎么了？”
“怎么了......”
母亲怔怔地望着雪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
“您还好吗？”
我朝她挥了挥手，母亲眨了眨眼睛，如同从一段深沉的睡梦中缓过了神。
“哦，我很好，我只是......忘了给你带东西了。”
“东西，带什么东西？”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母亲什么时候一反常态还会给我带东西了？
“你还要去银藏对吧，给你叔叔阿姨带点东西，圣诞节也快要到了，我正好准备了一些。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
母亲显然是在和我说话，但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我背后的雪子。
“那好，我等着。”
母亲回屋的时候我看见了父亲正站在窗前凝视着我们，之后母亲走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母亲就转身出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礼盒。
“我们好久没见到你叔叔一家子了，本来我们打算把礼物寄过去的，正好你顺路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明白了。”
我接过礼物，母亲看向雪子。
“你就是雪子吧？”
雪子急忙走出来微微鞠了一躬，她似乎很害怕我的母亲，小声地说着。
“是的，初次见面，您好。”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母亲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我们走了。”
告别了母亲，我们再次坐上了回银藏的列车。
“遥。”
雪子凑了过来。
“怎么了？”
“我感觉你的母亲好可怕......”
“哈哈，我也是这么感觉呢。”
“怪不得你想一直待在银藏不想回去呢。”
雪子搂住我的胳膊。
“对啊，你也明白我的苦衷了吧，时间还早呢，睡觉吧。”
雪子点点头，我们闭上了眼睛，决定好好地休息一下来抵消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我忽然听到雪子喃喃地说道。
“但是我也感觉到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