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处
猫狗是蜜
收到泷川老师的新书《雪子》时,望着封面白雪中雪子的剪影,不禁陷入沉思:在这个AI批量生产故事、情感被数据解构的年代,这种似乎有些老套的纯真叙事是否还有容身之地?
小说主角苍空遥为陌生女子雪子奋不顾身的行径,初读只觉得荒诞。这个来自江京的大学生,揣着胸中炽热的理想独闯雪山,在银藏的旅居生活中记录下了雪女的传说。他与雪子相遇时,后者在景区表演雪女传说的身影,恰似当代青年在都市生存与精神故乡间的挣扎。雪子身着红色和服在雪地起舞的表演,与苍空遥眼中都市生存的浮躁形成对照。
作者并未回避现实困境:雪子需要兼顾景区表演与照料弟弟的生计,苍空遥在写作理想与家庭压力间反复撕扯。表妹骑车送棉袄的场景,真实还原了青春期特有的关怀方式:责备中裹挟着薰衣草香气的衣物,如同高三那年母亲隔着校门递来的保温桶。这些细节消解了故事的奇幻色彩,与读者的生活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书中对情感的处理颇具争议。当雪子因守护神契约陷入困境时,苍空遥紧握着日记本登上雪山,这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与《人间失格》中叶藏用滑稽表演掩盖自卑的生存策略形成对照。在婚恋市场明码标价、情感关系沦为博弈筹码的当下,这种纯粹性反而构成对现实的温和反叛。
通篇最妙的是对雪的质感描写。压在雪子肩头的是生活重担,落在游客镜头里的是审美消费,嵌在苍空遥小说里的成了叙事载体。当春水漫过稿纸时,这些雪并没有真正消失,它们化成了湿润的墨迹,继续在字里行间结晶。故事里的雪从未真正轻盈,但也正因如此,落在纸上的每个字都有了沉甸甸的实感。
合上书页时,封面的雪原剪影开始流动。那些曾被我们误认为老套的坚持——煤渣取暖的笨拙、景区表演的迂腐——突然显影为对抗异化的信号。当全球温室效应抹平季节的边界,当人造雪场覆盖真正的冬季,或许唯有相信墨迹里永不融化的雪线,才能治愈这个时代的雪盲症。泷川老师用细腻的叙事,为所有冻僵的时针校准了新的可能:在AI统治的极夜,总有人类以笔墨当火把,走向大雪深处。
2025年4月9日
于北京
当命运齿轮碾碎禁忌之恋,一场跨越生死的灵魂救赎
孤独是良药
“我本盈缺,因你而满”
人们总是执着于完美,但是却忘记了,缺陷才是让两个人“拼出”完美碧玉的前提。
懦弱而麻木的提线木偶一直希望能够挣脱束缚,用双脚丈量人生。在这一点上,遥和雪子很像。
一心爱好文学的法学高材生一直过着被安排好的命运,无法去改变,也无力去改变,同样,自幼被抛弃的雪子挣脱了孤儿院的束缚大胆面对人生,却又因此被生活压迫得别无选择,只能屈服于命定的安排。
就像是两只折断过翅膀的鸟儿,缺少的不是翅膀,而是重新展翅的勇气。
提线木偶的一次断线,笼中雀的一次破笼,像是命定的相遇,让这两位各自缺陷的人相遇,合出那块完美的碧玉……
初次相遇那惊鸿的一瞥,或许是一颗火热的心灵引发了如此相似的两人的共鸣,命运的丝线就此交织。
第二次再会的激烈口角,即是提线木偶看到了被生活压迫的笼中雀的悲哀,亦是双方相互救赎的开始。
……
“你是我冻土下的根须,我是你夜空中的星子”
此时的少年或许还没有直面命运的勇气,但是却希望少女不要屈服于命运……
那短暂挣脱操纵的木偶不忍见这可怜的笼中雀,于是他率先用本不宽厚的肩膀,筑起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折翅的鸟儿又怎只知索取?
一路而来,与其说是遥在帮助雪子打开心结,击碎困境,打破牢笼,不如说是两个都不会走路的孩童搀扶着先前。
少年的善良和温柔给予由于“白化病”而自卑的少女以温暖与安心
少女的诚挚和直白一次次让少年懂得了自我与勇敢……
遥和雪子成为了彼此的翅膀,赋予了彼此再度飞翔的勇气。
遥反抗既定的命运,选择自己的人生。雪子不再因为死亡倒计时而悲鸣,咏唱出生命的强音。
他们面对着重重阻挠,但是爱本来就是能跨域山海的伟力,生活的困苦、伦理的束缚、生死的分隔都不足以阻拦他们。正是彼此的相拥,让本来残缺的两人变得无坚不摧,风雨不惧。
2025年4月1日
于南京
评《雪子》中的压迫、抗争与命运辩证法
温沉跃
在银藏雪山的皑皑白雪下,埋藏着两个被命运绳索捆绑的灵魂。苍空遥与雪子的故事,看似是一场跨越血缘与神明契约的爱情冒险,实则是对现代社会系统性压迫的无声控诉,是一曲在命运漩涡中挣扎的抗争者挽歌,更是一首关于偶然与必然的哲学诗篇。当我们拨开故事的层层雪雾,会发现每个角色都在社会规训与命运巨网中寻找破局之道,他们的故事恰似冰层下涌动的岩浆,终将在沉默中迸发改变世界的力量。
主角苍空遥的成长史是一部被家庭意志暴力改写的人生剧本。作为律师家庭的独子,他从懂事起就被植入“成为精英”的生存代码,父母用“为你好”的锁链,将他的文学梦想碾成齑粉。父亲那句“写那种东西是没用的”,不仅是个体层面的否定,更是整个社会成功学体系的缩影——当职业选择被简化为“律师/公务员”的二元选项,当个人兴趣被视为“不务正业”,家庭成为了社会规训的第一战场。这种压迫具有隐蔽性,父母以爱的名义实施控制,正如雪子在孤儿院被贴上“白化病患者”标签遭人排斥,两者本质上都是社会结构性暴力的投射。
相比于苍空遥,雪子的遭遇则是弱势群体遭遇系统性歧视的集中显现。从被亲生父母因“害怕蒙羞”抛弃,到在景区被老板安野先生剥削,她的每一步都踩在社会偏见的薄冰上。白化病带来的不仅是生理困扰,更是社会目光的审判——人们将她视为“雪女扮演者”而非独立个体,这种物化与工具化,正是现代社会对“不同者”的隐性驱逐。当她在便利店被店长以“吓到顾客”为由辞退,当她不得不靠扮演神话角色换取生存,社会的系统性压迫显露出锋利的獠牙:它从不直接施暴,却用无数双无形的手,将边缘群体推往生存的悬崖。家庭与社会的双重绞杀,在两人身上形成镜像:遥被困在精英教育的镀金牢笼,雪子被锁在偏见与剥削的铁屋。他们的痛苦并非个人恩怨,而是整个社会价值体系失衡的产物——当成功被单一定义,当不同被视为缺陷,每个个体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被绞杀的对象。
苍空遥的抗争始于消极的逃离,却在雪子身上完成了从消极抵抗到主动重构的蜕变。他最初的离家出走带着青春期的叛逆底色,但在与雪子的相处中,逐渐明白逃避无法消解压迫。当他在安野先生办公室用法律知识为雪子争取权益,当他在雪山深处跪求神明时喊出“我要带走她”,这些行动不再是情绪化的反抗,而是理性与勇气的结合。他打破的不仅是家庭的桎梏,更是整个社会强加的“成功模板”——成为轻小说作家的选择,本质上是对标准化人生的公开反叛。雪子的抗争更具悲情色彩,却也更显坚韧。她与神明的十年契约,既是命运的判决书,也是反抗的导火索。当她在雪山祭上跳起祭祀舞,那不是对神明的臣服,而是对自身存在的隆重宣言——即便被视为“异类”,也要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发光。最震撼的抗争藏在细节里:她坚持保留爷爷的日记本,将个人记忆升华为对抗遗忘的武器;她在便利店被辞退后依然微笑着为海斗准备咖喱饭,用日常的温柔对抗世界的残酷。这种抗争没有口号,却在每个选择中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两人的抗争交织成一曲复调——遥对抗的是显性的权力结构,雪子消解的是隐性的偏见之墙。他们的行动证明,抗争不必是振臂高呼,也可以是在命运的裂缝里种下一株倔强的花——正如遥在暴风雪中跋涉寻找雪子,每个微小的坚持,都是对系统性压迫的反叛。
故事中充满命运的巧合:遥与雪子的相遇,始于一场偶然的暴风雪;血缘关系的揭示,让爱情突然蒙上伦理阴影。但这些偶然背后,藏着必然的逻辑——两个被命运放逐的灵魂,注定会在孤独的荒原上彼此取暖。遥在雪子身上看到被压抑的自我,雪子在遥身上找到缺失的归属感,这种灵魂的共振,让偶然相遇成为必然的救赎。神明契约的设定更是对命运必然性的精妙解构。当我们以为这是“宿命难逃”的神话叙事,泷川老师却让两人用爱与勇气改写结局。遥在冰窟前的告白,不是对命运的妥协,而是对“必然”的重新定义——所谓命运,不过是无数选择交织的轨迹。雪子最终走出冰窟,象征着人类在必然性面前的主体性:即便出身、疾病、社会规训如同雪山般沉重,我们依然可以选择如何在雪地上留下脚印。最深刻的必然则藏在社会结构与个体选择的互动中。遥父母的精英焦虑,源于整个社会对“成功”的单一崇拜;雪子的被遗弃折射出医疗歧视与家庭责任的失衡。这些社会病灶让两人的悲剧成为必然,但他们的反抗也因此具有普遍性——每个在规训中挣扎的人都能在他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当遥选择成为给人们带来快乐的作家,当雪子选择为自己活一次,他们不仅改变了个人命运,更在宿命必然的黑暗中点燃了星火。
在故事的结尾,雪山依然巍峨,但两个曾被命运冰冻的灵魂,已经学会在冰层上建造温暖的小屋。他们的故事告诉我们:社会的系统性压迫从未消失,命运的风雪仍会呼啸,但每个个体都拥有两种力量——识破规训谎言的清醒,与在废墟上重建生活的勇气。当苍空遥在键盘上敲下新的章节,当雪子牵着海斗走在银藏的街道,那些曾被视为“偶然”的相遇与抗争,最终都成为必然——必然有人会在压迫中觉醒,必然有人会在命运的剧本上写下自己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雪子》最动人的地方。虽然它没有提供乌托邦式的解决方案,但它让我们看见,在社会规训与命运巨网的缝隙里,每个敢于直视深渊的人,都能让星光漏进来。那些关于压迫的疼痛,关于抗争的血泪以及关于命运的叩问,最终都凝结成一句话:我们无法选择风雪何时降临,但永远可以决定是否在雪地里生一堆火,烤暖自己,也照亮他人。我想这便是人类最动人的生存姿态。
2025年4月10日
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