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青溪村口的老槐树下已挤满了送行的村民。晨露凝结在槐树叶尖,滴落在秦烽的肩头,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晕。
“少侠,沿着溪水往南走三十里就能上官道。”老村长用枯瘦的手指在泥地上画着路线,“上了官道沿路往东,就能到松江城。”
秦烽抱拳致谢。那位被他救下的少女挤过人群,递来一个粗布包袱:“恩公,这是新蒸的米糕和酱肉,路上......”她声音渐低,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结痂的伤痕。
“多谢。”秦烽将包袱系在腰间,忽然解下钱袋,“这些留给孩子们买糖吃。”
少女慌忙摆手,却被秦烽不容拒绝地塞进手心。晨风拂过,吹动他青色的衣袍,在潺潺的溪水中投下摇曳的倒影。村民们站在槐树下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小路尽头。
。。。
秦烽怕再次迷路,慢慢的沿着村长指的路,钻出茂密的山林,自崎岖小径折入官道。他拍了拍衣袍上沾着的草屑,正欲继续赶路,忽听远处传来车轮辘辘之声,一队马车辚辚驶来。
抬眼望去,一队马车正自东向西缓缓驶来,车头悬着的锦旗上绣着“诚和商号”四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领头的马车上,一名中年汉子手持长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见秦烽自林中走出,他微微眯眼,随即勒住缰绳,抱拳高声道:“这位公子,可是秦府的秦烽少爷?”
秦烽回礼道:“正是在下,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小人李忠,在这商号管事。前几日路过贵府,听闻公子欲往松江城,想来恰是同路。”李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公子若不嫌弃,何不与商队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烽思忖片刻,点头应允:“多谢李大哥美意。”李忠闻言大喜,忙命人腾出一驾马车。
车中铺着厚实的棉毡,还备有茶水点心。秦烽落座后,与李忠闲聊几句,得知这商队此行是往松江城送药材和布匹。
“秦公子此行是去探望楚家小姐吧?”李忠笑问。
秦烽抿了口茶,微微点头:“李管事消息倒是灵通。”
李忠摆摆手:“松江城谁不知道秦公子与楚小姐自幼交好?”
秦烽打断道:“对了,李大哥方才说要去松江城送药材和布匹,今年松江城的药材生意可还景气?”
“哎,提起来就让人烦心。”李忠的脸色微微一沉,旋即又舒展开来,“本以为开春后行情会好些,哪晓得今年山珍药材的价格像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没个准。就说那龙须草吧,开春时还三百文一两,上个月突然涨到八百,这月又跌回五百。”
秦烽若有所思地点头:“莫非是松江城的大药铺联合压价?”
“公子倒是消息灵通。”李忠竖起大拇指,“正是这个理儿!那些大药铺仗着手里有银子,联合起来压价收货,等自己库房满了,又突然抬高价格倒卖。小商号夹在中间,真是连哭的心思都有。”
“所以李大哥此行,是想绕过那些大药铺,直接把药材送到松江城外的那些小医馆?”秦烽猜测道。
“公子真是聪明,一点就透。”李忠笑着点头,“小的打听了,松江城东有条青云街,街边小医馆虽不起眼,但个个都是精打细算的主儿。咱这回送的药材品质上乘,价格又公道,说不定能和他们谈成个长期合作。”
秦烽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枚青色小瓶:“这是我新炼的醒神丹,感谢李大哥载我一程。”
李忠接过醒神丹:“那就多谢秦公子了。”
。。。
又行了几日,官道旁渐渐出现熟悉的景致。当那株两人高的海棠树映入眼帘时,秦烽喊停了马车。
“李管事,就此别过吧。”他跳下车,拱手道,“多谢一路照拂。”
李忠连忙还礼:“公子客气了。他日若有用得着诚和商号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烽点头致谢,转身朝海棠树走去。秦烽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是多年前他与楚烟亲手种下的。
当年少女挽着袖子培土的模样犹在眼前:“烽哥哥,这株‘百日红’可是我爹从南边带回的异种,它的花能开很长时间呢。”
“那好呀。”年轻的秦烽笑着浇水,“我们就能赏一年的花了。”
如今海棠依旧盛开,粉白的花朵在夕阳下格外明艳。顺着路途望去,松江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
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楚府高耸的围墙。秦烽站在朱漆大门前,望着铜钉锃亮的府门和两旁威严的石狮,心头涌起一阵熟悉的暖意。
“见过秦少爷。”门口值守的护卫认出了他,立即抱拳行礼,“我这就去通报小姐。”
秦烽抬手制止:“不必惊动,我自己进去便是。”
他迈步跨过门槛,沿着记忆中的青石小径向府内走去。楚府的景致依旧,只是园中那株老梅似乎比三年前更加苍劲。转过一道回廊,远处传来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演武场的月洞门前,秦烽驻足而立。透过雕花的石窗,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场中腾挪翻转。
楚烟一袭劲装,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她手中的双锏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每一次挥击都带起凌厉的破空声。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凝成晶莹的水珠。
“再来!"”她对着陪练的侍卫喝道,声音清亮如昔,“手腕要稳,腰马合一!”
秦烽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喊了一声。
“烟儿——”
楚烟保持着出锏的姿势转头望来,锏尖还悬在半空。夕阳的余晖透过门洞,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手中的双锏“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杏眼中的凌厉尚未褪去,又添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恍惚。
“烽......哥?”
这声轻唤像是打破了某种魔咒,三年的光阴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秦烽走过去弯腰拾起那双锏,冰凉的金属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