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醉酒

晨光透过窗纱,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秦烽正仔细擦拭着赤铜丹炉,炉身上的云雷铭文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他左臂的夹板已经取下,只是动作仍有些迟缓——半个月前那场恶战留下的伤,到底没能痊愈得那么快。

“真的不用我帮忙?”楚烟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缕发丝。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裙子,发间只簪了那支黑木簪,衬得脸色愈发白皙。腰间束带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衬得身姿愈发窈窕,只是右肋处隐约还能看出绷带的轮廓。

秦烽笑着摇头:“只是炼几炉丹药,哪敢劳烦你这位大小姐动手。”

“今天要炼什么?”楚烟蹦蹦跳跳走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想试试新学的炼神丹。”秦烽笑着取出洞天石,“正好用上前些日子得的云魄晶...”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眉头微蹙。神识在储物空间内反复搜寻,那块晶莹剔透的云魄晶竟不知所踪。

“怎么了?”楚烟凑过来,发间的黑木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簪头那朵暗红色的花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云魄晶不见了。”秦烽神色凝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有玄心草、凝神花...”他仔细回忆着,“这些药材我一直妥善收着,洞天石除了我没人能打开。”

楚烟的发簪上,那朵看似普通的红花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两人将洞天石里里外外检查了数遍,甚至把每样药材都取出来清点,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算了。”秦烽最终叹了口气,将药材重新归位,“先炼些培元丹吧,正好给你调理气血。”他说着点燃丹炉,赤红的火焰在炉膛内欢快跃动。

楚烟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忘记了,可每当要想起来时,脑海中就泛起一阵奇怪的迷雾。

丹炉内,青烟袅袅升起,药香渐渐弥漫整个房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楚烟发间的黑木簪正在悄悄吸收着逸散的丹气。那朵暗红色的花苞,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舒展,比晨起时分又绽放了几分。

。。。

樊臣踩着松软的落叶,靴底碾碎几朵刚冒头的野花。他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穿行,手里拎着的酒葫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十年光阴,足够让一个少年长成青年,却抹不去记忆里那张沾着泥灰的小脸。

他在一处背风的山洞口停住脚步。十年前那个用枯枝搭成的遮雨棚早已腐朽,只剩几根发黑的木棍斜插在岩缝里。他蹲下身拨开潮湿的苔藓,指尖触到一道几乎被岁月抚平的刻痕——那是柯凌用小刀刻的歪斜太阳,旁边还画着个笑脸。

“蠢丫头...”酒葫芦里的烈酒晃出辛辣的香气,他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冲不散心头的苦涩。

天色渐暗,樊臣的脚步开始踉跄。酒意上涌,眼前的树木似乎都在摇晃。他靠着一棵老松树坐下,又灌了几口酒,意识逐渐模糊。

“臣哥...”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熟悉的呼唤。睁开眼,四周却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真是喝多了...”樊臣苦笑着摇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樊臣带回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冬。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山洞里潮湿的霉味和篝火微弱的暖意。视线模糊间,一张沾着灰的小脸凑到眼前,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还挂着冰碴。

“哥,你醒啦?”八岁的柯凌眨着眼睛,小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我熬了好久的,快喝。”

八岁的柯凌天天在山里采药,照顾中毒的他。那丫头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傍晚才回来,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却总是带着笑。

“臣哥,今天找到能解毒的草药了!”

“臣哥,我熬了粥,你快趁热喝。”

“臣哥...”

最让樊臣难忘的,是柯凌那双布满冻疮和小伤口的手。每当她捧着药碗递过来时,他都能看见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

记忆定格在那个雪后初晴的清晨。他记得那天,自己终于能下床走动了,柯凌开心地说要去找更好的药。可那天之后,小丫头就再也没回来。最后一个亲人就消失不见了。

樊臣又灌了一口酒,试图冲散这些回忆。但酒越喝,记忆却越清晰。

。。。

月色如水,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光影。樊臣踉跄着前行,视线早已被酒意模糊。

他踢到一块凸起的树根,整个人向前扑去,却在即将触地的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樊臣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月光透过洞顶的裂隙洒落,照亮了这个奇异的空间。四周的景物变得陌生而朦胧,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酒香。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身,脑袋仍因酒意而昏沉。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山洞中。洞壁上凿出的石架上,整齐摆放着数以百计的酒坛,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此乃老夫的传承之地。”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樊臣猛地回头,看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悬浮在空中。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腰间挂着个硕大的酒葫芦,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传...承?”樊臣含糊不清地问道,舌头因醉酒而打结。

老者残魂飘向洞窟深处,示意他跟上。樊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循着指引来到一处石台前。台上摆放着几卷泛着微光的玉简,和一个造型古朴的酒坛。

樊臣一个一个瞧过去,醉眼朦胧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醉仙拳》”,樊臣拿起第一块玉简,“以酒入拳,醉意愈深,威力愈盛...”他随手翻动,玉简上浮现出一个个灵动的人影,正在演示各种醉态拳法。

第二卷为《醉剑录》,樊臣将其展开,只见其中剑招飘逸如云,时而踉跄如醉汉,时而凌厉似惊鸿。

当他触碰到第三块玉简时,一道金光骤然亮起。《醉梦长歌》四个大字熠熠生辉,竟是一门以酒修炼的无上功法。樊臣粗略浏览,发现其中记载着如何将酒中精华转化为灵力,甚至能在醉梦中修炼的奇妙法门。

剩下的是一些杂书如《醍醐录》中记载了上百种灵酒配方,从普通的“清心酿”到传说中的“千年醉”,应有尽有。

樊臣的目光最终落在石台中央的酒坛上,坛身贴着的封条上,“千年醉”三个字龙飞凤舞。

“好酒!”他一把扯开封条,浓郁的酒香顿时充盈整个洞窟。不及多想,樊臣仰头便是一大口。这酒入口绵柔,却后劲十足。一股暖流自喉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多年来郁结在经脉中的浊气竟被一扫而空。

“好...好酒...”樊臣打了个酒嗝,脸上泛起红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过一般。正欲再饮,却发现酒坛已空了大半。

“这‘千年醉’如何?”老者的残魂飘然而至,“想你也是爱酒之人,可愿继承老夫衣钵?”

樊臣抬起头想要回答,却见视野开始模糊。酒劲上涌,他再也支撑不住,抱着酒坛仰面倒下。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老者无奈的叹息:

“也罢,且让你先睡上一觉...”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洞窟中,照在酣睡的樊臣身上。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仿佛在梦中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老者的残魂守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