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的意识如同沉入水底的顽石,终于浮出水面。眼前的混沌褪去,显露出一片温润的白玉平台。身后,一座古老的石碑静静矗立,碑中泛着幽幽的蓝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通过了试炼,得到了《无相剑典》。
石碑周围,一道道光影凝聚,铁屠、柳明轩、杨光……所有进入秘境的人陆续出现。有人狂喜,有人叹息,有人沉默不语。最终,众人踏出秘境,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刺骨的冷意让白澈彻底清醒。
回到灵剑门后,掌门抚须而笑,眼中满是欣慰:“好,此典合该你得。”师弟师妹们纷纷前来道贺,眼中既有羡慕,也有敬佩。
翌日清晨,晨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澈如往常般早早起身,手握“秋水剑”立于庭院。然而,当剑锋划破空气时,那演练过千百遍的招式却骤然滞涩!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
“奇怪...”他皱眉看着自己的手,“这招明明练过千百遍...”
“大师兄,今天继续对练啊。”小师妹清亮欢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白澈的沉思。
“好,来吧。”白澈回过神来,他想起来了,他和小师妹有过约定。
木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两道身影在晨光中交错,剑影翻飞。然而,白澈的剑路却失了往日的圆融迅捷,脚步也显得迟滞,几次竟被小师妹逼得手忙脚乱。
“大师兄,看剑!”
小师妹娇叱一声,木剑如灵蛇吐信,刁钻刺来。白澈下意识举剑格挡,动作却慢了半拍。
“大师兄,多谢手下留情。”小师妹歪着头,手里木剑架在白澈的脖子。
白澈沉默片刻,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嗯。”
“师兄,明天不要让着我了。”小师妹收回木剑,像只轻盈的雀鸟蹦跳着跑开了。
庭院重归寂静。白澈低头,死死盯着手中那把再普通不过的木剑,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寒意悄然爬上心头。
。。。
铁屠扛着那柄新得的、分量惊人的“裂山刀”,步履生风地踏入玄刀宗那熟悉的演武场。宗主魁梧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院中,见他归来,洪钟般的笑声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落下:“好小子!真没看错你!”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铁屠咧嘴一笑,心中豪气顿生。
然而,翌日清晨,他猛然惊醒,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糟了!晨练!”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门,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师弟,急声喝问:“怎么没人叫醒我?”
那师弟被他吓了一跳,茫然道:“铁师兄?宗主……宗主昨日不是说给您放几天假,让您好好休整吗?”
铁屠身形一僵,这才恍惚忆起昨日宗主确有此言。他松开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股莫名的空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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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回到杨家时,府中早已备好丰盛的晚宴。父亲难得露出笑容,母亲温柔地为他夹菜,兄长也破天荒地与他碰杯。
席间笑语晏晏,暖意融融,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翌日清晨,杨光将秘境中所得的“火灵玉佩”系在腰间,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厨娘见他进来,立刻从蒸笼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笑容满面:“三少爷,您来得正好!新做的桂花糕,特意按您的口味,一点糖没放!”
“没放糖?”杨光伸向糕点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微蹙。
厨娘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带着些许困惑:“您……您从小就不爱吃甜的啊?连糖渍梅子都嫌腻呢。”
杨光怔了怔,随即恍然——是啊,他从小就不喜欢甜食。
他接过那盘散发着米香与桂花清气的糕点,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转身离去时,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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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轩站在自家府邸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前,脚步微顿,眉头不自觉地锁紧。
“奇怪……”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过门楣、门环,“这门……似乎与印象中有些微不同?”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自己曾无数次从容进出此门,但此刻关于门的具体细节,记忆竟有些混乱重叠。
“大概是记错了吧。”他摇摇头,迈步而入。
翌日,他摩挲着怀中的“玲珑算珠”,踏入柳记布行。然而,柜台后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掌柜。
“柳少爷,您来了。”掌柜恭敬行礼,“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吗?”
“这铺子……不是我们柳家的吗?”柳明轩诧异道。
掌柜一愣,随即笑道:“哎哟,少爷您贵人多忘事。一个月前,您亲自把这铺子转给我了啊。”
“柳少爷若不信,请看地契。”掌柜捧出的契约上,他的签名墨迹犹新。
柳明轩怔住,记忆如碎片般拼凑——是的,确实是他亲手办的。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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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修吕佩从秘境出来时,储物袋里面装满了灵草和灵石,感觉沉甸甸的。她忍不住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秘境倒是稀奇,”她心想,“没什么凶险,反倒赚了个盆满钵满。”
回到客栈,她破天荒点了一壶灵茶,而不是平日喝的凡俗粗茶。小二端上来时,茶香沁人,白雾袅袅。她小口啜饮,温热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丹田。
“偶尔奢侈一次,也没什么。”她对自己说,却又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
第二日,她去坊市卖灵草,踏步走到熟悉的店铺。掌柜笑着迎上来:“小吕来啦,这回又带了什么啊?”
“张叔,我卖这些。”吕佩从储物袋里取出三株“月华草”,小心翼翼地摆在柜台上。晨光透过窗棂,照得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这是上好的品相,叶脉泛着淡淡的银光。
张掌柜凑近细看,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拈起一株,对着光反复瞧了又瞧,咂咂嘴道:“小吕啊,你这批药草...不怎么新鲜啊。”
“什么?”吕佩一愣,低头看去——柜台上的月华草竟然蔫巴巴的。
“我明明...”她脱口而出,话到一半却猛地卡在喉咙里。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在秘境里采的确实是这种品相一般的药草,那些饱满鲜亮的月华草,是长在悬崖边的,她没敢去采...
“这样吧,”张掌柜拨弄着算盘,“按市价的九成收,如何?”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干涩。
接过灵石时,她总觉得掌柜的笑容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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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暃裹着一身凛冽寒气踏入客栈,肩上未化的雪粒在温暖的空气里蒸腾起细碎白雾,几个相熟的道友正围坐饮酒。
“哟!兰兄回来了!”一个满脸通红的汉子率先瞥见他,大着舌头嚷道,“听说你小子在秘境里发大财了?”
兰暃脚步微顿,下意识按住腰间的储物袋,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短笑:“不过是走了点运,捡了点残羹冷炙罢了。”
“走运也是本事!”另一人拍着桌子起哄,“得请客!小二,再上两壶酒,记兰兄账上!”
“好哇!喝酒也不等我?忒不够意思!”那人嗓门洪亮,几步就跨到桌边,毫不客气地挤开兰暃旁边半醉的汉子,一屁股坐下,震得桌上杯盏轻晃。正是陈三。
他看也不看旁人,抬手就冲柜台高喊:“小二!把你们最好的酒烫一壶来!”这才转过头,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兰暃肩头,震得他杯中残酒微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热络笑容:“兄弟!听说你闯出来了?好样的!这酒,贺你平安归来!”
兰暃的目光落在陈三冻得发红却笑容灿烂的脸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酒杯边缘。异样的陌生感觉刚浮现脑中,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奔涌。
去年那个暴雨如注、被仇家逼入绝境的夜晚,正是眼前这个人,用后背为他挡下了那支淬着幽蓝寒光的毒镖。那狰狞的伤疤,至今还留在陈三肩胛之下。
唯一交过命的兄弟……这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那声“运气而已”带来的疏离感,在陈三灼灼的目光下,悄然融化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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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林青阳带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徒弟,推开客栈房门。屋内陈设简陋,却比外面呼啸的风雪温暖许多。见二人神色郁郁,便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行了,没得到传承又如何?走,师傅请你们吃顿好的!”
两个徒弟勉强扯出笑容,跟着他进了酒楼。
次日,林青阳带着二人离开客栈,顶着寒风走了半日,终于回到山脚下那个熟悉的小村庄。站在一座小山包前,高声喊道:“小星!小橘!小果!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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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林小青回到客栈那狭小的房间后,倒头便睡,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他在熹微晨光中盘膝打坐,搬运周天。然而,灵力在经脉中流转时,却隐隐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感,仿佛溪流中堵上了几块看不见的石头。他凝神内视,细细探查,那滞涩感却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是……错觉么?”少年疑惑地睁开眼,甩了甩头,将这份莫名的不安压下心头,“大概是试炼太累,心神不宁吧。”不再深究,他起身收拾行囊,跟着师傅踏上了回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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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林小桃跟着师傅回到半山腰那座简朴的道观。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她在自己的静室中盘膝坐下,五心朝天,试图入定修炼。然而,当灵力依照心法缓缓运转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阻塞感顽固地存在于气脉之间,让她无法真正沉入那空明的状态。
“奇怪……”她睁开清亮的眼眸,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望着摇曳的烛火低声呢喃,“这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