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汹涌的暗流

伴随着逸散黎明芬芳的苍翠花草,两人沿着城外的主干道徒步进入郊原。尽管初升的金灿晨阳,尚未以光辉洒照大地,但湛蓝色的天边已经渲染出明亮的白媚。

回首远望身后的光景,特别是那逐渐远离的城墙,尽显乌阴的蔚蓝色调。学城东郊掠过的阵阵微风,仿佛是在为后裔的旅途送行的长辈。不禁令人心中泛起古旧的情怀感。

行走将近三百洛码有余的路程,开坦的泥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杂草丛生的荒幽原野。不远处是微微起伏的丘陵土包,零星的石块交错地落叠在幽翠的沃野大地上。

里波顿和希雅尔顿结伴,踏足在青草地上漫行。距离他们不远的前方,屹立着空寂清幽的牧羊人房屋,还有流淌过房屋近旁的清脆响石溪流。纵然茅屋的石壁尚未染上灿烂的金色光纱,居住在里头的农妇却早已起床打开木门,手提木桶走近河边汲水。

尽管这一幕看似再平凡不过,却引起希雅尔顿的注意。这个女人汲水的动作,实在是有显得过于生疏。细在心中经过轮番的打量罢,希雅尔顿即胧身上前,发出悠扬的慰问“前方的姑娘你好。你的举动一丝不苟,就像是位久经沙场的剑士。”

农妇端详着走近的巨人,她撩起金脆灿烂的垂发,轻轻地将其盘卷在脑后,微笑地对希雅尔顿发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曾经是位久经沙场的剑士?”

听罢,沉默的三人相互对视,不作任何回答。见到希雅尔顿和里波顿两人均没回答她的问题,农妇柔泽而不失尴尬地微笑出声“好啦,不说这些了,你们是从城内过来的吧。前方就是旅人频繁途径的丘原集市,那里是贩售各种畜牧和坐骑的市场。”

“感谢你的指路,善良的农妇,我正要同我的儿子,前往东南方的雾林地界,迈迹于秘林的深处,寻找居住在里头的候鸟大师,祈求得到森林的指点。”希雅尔顿道谢罢,即紧牵扯着里波顿的手,继续向着荒原迈步前行。

近旁被人王硬扯着上路的里波顿,听完希雅尔顿的胡扯后,心有不满地嘟囔起来“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儿子了。”

徒步远走近百洛码的距离后,希雅尔顿再次回头,向着农妇挥手致意。灿烂的晨阳展出光环,洒照在房舍的屋檐上。那妇人面向太阳站在叠石上,再次撩动自己金泽的头发,微笑着送行两人。远望两人迥异的身材,农妇不禁忧心地发出慨叹。两人的身材相较,确实非常像是对亲密的父子,只是这种事情在寻常的认知当中,绝不可能发生。

想罢,她渴望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里波顿紧握的法杖上,多停留了两眼。然而这个诡异的眼神,恰好被远方招手的希雅尔顿,全程收纳在眼眸。如果说刚才在城内的时候,祂只是单纯戒备即将来犯的食命生灵,那么这里又多出了第二批敌人。

想罢,祂侧身挨近里波顿的头顶,低声开口提醒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刚才那个打水的老妇是个沉寂者无误。”

突如其来的话语,恰忽地让里波顿瞪眼,想起普罗里多安,今早也提及到的这个神秘组织的称呼,里波顿心中好奇,情不自禁地发声问询“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沉寂者的?”

听里波顿如此问道,希雅尔顿即刻生起旺烈的兴致,当场就作答解释“非常简单,生疏的汲水动作,就已经出卖了她。作为一个农妇,这可是必备的技巧。加上她白皙粗厚的双手和飘柔秀丽的头发,这可不是麻木的农妇应有的样貌。”

毫无疑问,这位溪河边汲水的农妇,典型地体现出了沉寂者自愈的身体特质。

细致听完希雅尔顿的分析,里波顿不由地觉得这个巨人有点神经质。同时他矛盾而又谨慎的内心深处,亦暗自记下希雅尔顿的话语,并从心底对刚才那个极有可能要他性命的农妇提起戒备。

至于里波顿手中的长杖,希雅尔顿自然眼熟。普罗里多安没经过天神的允许,擅自作出主张,交出这根长杖,颇让祂感到不悦。但转念起里波顿即将作为代替先知,成为天神在尘世乐园的代行者,希雅尔顿打算容忍这个决定。

说着,两人又走出上百洛码,来到了一处只剩下破残石壁,没有高墙防护的集市。这里尽有附近农夫牵拉过来的驴骡和公牛,还有许多关押在笼子里的凶兽和畜禽。

众人一见希雅尔顿非凡的身影,立刻就拢身上前向他叫卖“英明神武的古老人王,请注视我家的公牛。快把这健壮的公牛瞧看,原野山郊之中,当数它最为强劲。它力气之大可拔持山石,拽动千斤沉甸的链车,可以持续赶路数十日不吃不喝。”

希雅尔顿听罢,点了点头毫不含糊问道“换取这公牛的价格多少,那车又值几金?”

购下木车和健壮的公牛,希雅尔顿就推搡着里波顿爬上,牵着公牛徒步上路。

至于拉车送货的为何不是马,而是公牛和骡驴。光伦世界里,马作为独角兽的近亲,生来便是一种凶悍的肉食动物,它们生猛的程度不亚于怪物,极大的原始野性,使得驯服变得异常困难。其中少数得到驯服的马匹,仅用作王室的仪式礼兽。负重和拉车全由牛驴代替。

与此同时,学城西北郊外,某处废弃房屋的地下室内,响起了充满敬畏的禀告声“可敬的幽冥大君,你卑微的奴仆为无上的你带来了消讯。你拥有无穷无尽的浩荡力量,无人不敢折服。如同你先前所述,学城的首席已经把那神秘的披袍者遣送。可是…”讲述至此,奴仆巴结的语气,显出了犹豫的本色,他不停转动眼眸,莫敢直视可骇的幽冥大君。

“可是什么?说下去,你这个卑微的奴仆。”此时端坐在上方石座,宛如凶鬼雕像般的幽冥大君开口说了话。对于眼前奴仆展现出的恭敬态度,大君全然视若无睹,反而还认为他对自己有所隐瞒,而感到强烈的不悦“你要把所有你知道的事,全部都讲述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幽冥大君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吹拂着阴凉的冷风,把跪伏在地的血腥教徒,惊吓得瑟身发抖。这位奴仆是他六天前凌夜时分,于学城周围订下从属印记收留。

刚开始的时候,幽冥大君还在为怎样束缚城内的居民,驱使他们成心为自己卖命,而倍感烦恼。因此对这个小市民给予许多虚伪的承诺,只不过这个没受过任何教育,不认识文字的蠢货信以为真,稀里糊涂就接受了从属印记,令大君感到强烈的意外,同时让这头闯过落日大门结界,自持高贵的食命生灵,更加鄙夷长河大地的平庸凡人。

惊悚着颤栗的声音,跪伏在下方的市民奴仆开了口,恭敬地说出臣服的话语“掌管我命运的伟大君王,今早学城来了一头宛若雕塑的巨像,普天之下顶数祂强。祂拥有高岳如山的魁伟胸膛,仅凭响亮的音嗓就可啸裂天空。仗恃那雄有十五肘尺的魁伟身板,祂跨腿起步就能把沃土大地震撼。光是祂的臂膀就比众多守城士兵的腰鼓要来得粗壮,平常人的额头只能够得着祂的大腿。而护送那神秘的披袍之人,正是这英明神武的古老人王。并且我还抚摸过他身上的肉,千真万确,比石头还要结实。”

听罢这位刚被他们驯服不久的奴仆如此描述,幽冥大君的脸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回想起前日凌夜,他费尽心思跨越结界潜入学城的亲族被消灭,心中蓦然愤恨不已。当即霍地站立起身,发出惊恐的宣言“我赤诚的同胞们,该到出发的时间了。吸光这只低贱下作的奴仆身上的生命元素,咀嚼他的骨头和血肉,实现他想要融入我族的愿望,让他的肉身永远存在于你们体内的阴影脉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