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杏出生的那天,窗外的银杏叶正黄得透亮。陈晓雅靠在病床上,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软乎乎的手背——那只小手竟本能地攥住了她的指尖,力道大得惊人。
“像你。”李伟凑过来看,镜片上蒙了层雾气,“攥人跟抓救命稻草似的。”
陈晓雅笑,眼角的细纹里全是蜜:“医生说七斤二,健康得很。”
病房里飘着消毒水混着奶香的奇怪味道,李伟却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安心的气味。他握住陈晓雅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那是促排针扎了三个月留下的痕迹,现在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疼吗?”他轻声问。
陈晓雅摇头,目光落在小银杏皱成包子的脸上:“刚才阵痛得厉害,可他一出来,我突然就不疼了。”她摸了摸小银杏的耳朵,“你看,这耳朵跟你一模一样。”
李伟凑近看,小银杏的耳朵确实圆得像两片银杏叶。他想起张医生说取小名时,自己脱口而出“小银杏”——原来早就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孩子,不管他长什么样,都是他们最珍贵的那片叶子。
产后第三天,林越来了。他抱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实验室新培育的银杏盆栽,叶片绿得发亮。“张医生说小银杏需要补补,我托人从云南带了有机土。”他把盆栽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叶子洒在陈晓雅脸上,“恭喜啊,嫂子。”
陈晓雅摸了摸小银杏的小脚丫:“谢谢你,林越。”
林越在她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窗台的盆栽上:“当年我在银杏道捡叶子,总想着要是能攒够一盒子,就能换你一个笑容。”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看你抱着小银杏笑,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用攒,它自然就会来。”
李伟端着鸡汤从门口进来,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他走到窗台边,摸了摸银杏叶:“当年陈晓雅说,银杏叶黄了就结婚。现在叶子黄了又绿,我们有了小银杏。”他转头看向林越,“谢谢你当年没说出口的话。”
林越笑了:“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们让我明白,有些喜欢,最好的结局是看她幸福。”
小银杏在陈晓雅怀里动了动,发出细细的“嗯”声。陈晓雅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往李伟怀里塞:“抱抱你儿子,他刚才还尿了我一身。”
李伟手忙脚乱接过,小银杏立刻安静下来,攥着他的袖口不放。他低头看孩子,突然想起协议最后一页的涂鸦——那是陈晓雅怀孕时偷偷画的,两个大人牵着个小孩,头顶飘着片银杏叶。
“晓雅。”他轻声说,“等小银杏懂事了,咱们把所有事都告诉他好不好?”
“好。”她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的银杏大道,“告诉他,他有两个爱他的爸爸;告诉他,这片银杏叶里藏着七年的等待;告诉他……”她顿了顿,眼睛亮得像星星,“告诉他,爱有很多种样子,但最珍贵的,是两个人一起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林越起身告辞时,陈晓雅突然喊住他:“林越,帮我个忙?”
“你说。”
“小银杏一岁生日,你带盆银杏来呗?”她指了指窗台的盆栽,“我想让他从小就知道,有些缘分,从银杏叶开始,就会一直绿下去。”
林越笑了,点头:“好。”
傍晚,李伟给小银杏喂奶。孩子吮吸的动作笨拙又认真,陈晓雅靠在床头织毛衣——那是她用大学时的蓝毛线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裹满了温度。
“李伟。”她突然说,“你说小银杏以后会不会像林越?”
“像谁都行。”他低头亲了亲孩子的发顶,“只要像咱们就行。”
陈晓雅笑了,继续织着毛衣。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三个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叠成一片温暖的影子。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一片、两片、三片……落在窗台上,落在小银杏的襁褓上,落在他们共同的未来里。
有些爱,像银杏叶,会随着时间变黄,却永远夹在记忆里;有些爱,像土壤里的根,默默生长,把所有的疼、所有的盼,都熬成滋养生命的养分。
而陈晓雅和李伟知道,他们会像这两棵交缠的银杏树,站在这里,守着小银杏长大,守着属于他们的、长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