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黏腻,像是被一层粘液包裹了起来,四肢无法屈伸,眼睛也睁不开,好像是成为了胚胎回归母亲的怀抱。
苏尔乐模糊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挣扎着,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那不存在的稻草一般。就在他即将沉沦之时,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唤醒了他 “……救你”
“什…什么?” 苏尔乐拼命集中精神,仔细的倾听
“我…可以…救你” “救我?什么意思?”苏尔乐无法理解“难道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他尝试晃了晃脑袋,却发现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脑袋上!不,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四肢,比起一个人,他更像一团即将消失的雾霭
“我…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死了”传教士将他杀死的一幕,圣杯在烛光上反射的刺眼的光芒,利刃刨开腹部的刻骨疼痛,这一幕如同幻灯片一样闪映在脑海,这残酷的事实提醒他,他应当死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没有理解现状的机会,一切感觉都在渐渐消散,意识如同砂烁一样渐渐流失。苏尔乐这才明确知道,什么是死亡,这令他无比恐惧
“那么,让我来救你”那声音又说,如同海底空灵的鲸歌,缓缓的流向远方
“你是谁?” “不要在乎我是谁,你要死了,而我可以救你”
感受到自己将消失殆尽,苏尔乐的内心被恐惧填满,他顾不得思索其他,求生欲控制他向那声音发出了请求
“救救我--!”
“好”这道声音落下之后,苏尔乐感觉自己不再消散,而是逐渐充实。于是,在这种充实感中,他像一个婴儿一样,沉沉睡去
祭台上,那副女性身躯散发出紫色的莹莹光辉,那荧光突然剧烈起来,如同火焰般燃烧。 而那副被火焰包裹的身躯缓缓漂浮在空中,头发在引力的作用下垂,在这无风的空间中飘动起来。
这副情景自然引起了传教士的注意,他激动地颤抖着,不止因为眼前这幅奇景,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大主教身上那股神性所具有的威压。
“不会错的!这股气息,虽然与大主教有所不同,可这感觉绝对是神性的力量!是神!我终于成功召唤出神明了!”
他死死地盯着祭台上方那悬浮在空中的身影,教徒们也噤声注视着。那燃烧的紫色焰光被在场的所有人收入眼底,除了昏迷的安德鲁。
直视神的结局是死亡,这是大主教说的,可在这前所未有的时刻,传教士已然将大主教的告诫抛之脑后。即使他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可神明降临的盛景蒙蔽了他。
紫色的火焰从灵性的世界蔓延到了他的心灵 无尽的喜悦从心底涌现,顷刻间便主导了他的思绪,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股“喜悦”愈演愈烈,挤压,撕碎了恐惧、愤怒等作为一个人应当具有的情感,使他失去了作为人的身份,成为一个承载“喜悦”的容器。
就像一场瘟疫,神性的污染发生在每个注视过“神明”的人的身上,无情的搅碎了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某种情绪被最大限度地放大,变得更加纯粹,成为了情绪的容器。
这些纯粹的“情绪”在空中“神明”的牵引下被抽出肉体,它们本应该是抽象的,可如今却成为具体的事物-一根丝线。它们从体内钻出,宛若一条条游蛇,每个都被一种颜色填满,那同样是纯粹的。
“丝线”在空中飞舞,奔向“神明”,在接触“神明”的那一刻,它们与原来的主人断开了连接。在带走情绪的同时,也带走了生命,教徒与传教士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接二连三的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那些丝线游向苏尔乐的伤口,手腕处,还有腹部,那些丝线上下翻飞,每接触到伤口就用自己填补了伤口的空缺。待所有伤痕都愈合,那五条丝线以苏尔乐为中心,不断旋转、缠绕将苏尔乐包裹起来,像一枚即将羽化的茧,一枚人形的茧。
丝线紧紧贴住苏尔乐的每一寸皮肤,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紫色火焰正以这些丝线为燃料,熊熊燃烧着。
“苏尔乐”在火焰之中睁开了双眼,在丝线的包裹下, 祂的气息逐渐汹涌起来,像一头被唤醒的巨兽,空气中充斥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即使是昏迷的安德鲁也无法避免这种影响,他的意识在情绪的刺激下变得愈发清醒。
“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祂以近乎嘲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是的,祂确实帮助苏尔乐摆脱了危险,可这并不是无偿的帮助,而是交易。只不过祂从未提起,这笔交易苏尔乐应当支付的代价是什么
体表升腾紫色火焰不断减小,敛入了祂的体内,与此相对的,祂的气息不断壮大,以祂为中心,无数正在夜晚安睡的人陷入以情绪为主导的噩梦中。若是等祂真正降临,恐怕这些人们将在无休止的噩梦中死去。
可以预见的,当祂降临的那一刻,整座街区即将化为尘埃。至少在这片陆地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祂。
“轰!”祂的气息再次壮大,即将到达顶峰。这次的神迹不再仅限于精神方面,而是对真实的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茧的一丝伤口中逃逸,在这房间里造成了一场小型风暴,楼房在这股力量之下苦苦支撑,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家具和门窗顷刻便被碾成飞灰。
此刻的安德鲁只感觉有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将即将清醒的他带入了疼痛之中。他猛的弓起身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咳,些许内脏碎片伴随的血水被他咳了出来。
在剧痛带来的清醒中,他勉强支起身子。 “好痛!这是怎么回事?”
同穿越之时的苏尔乐一样,他尝试梳理现状。 不可避免的,他注视到了那祭台上的,被无数丝线的包裹的紫色人影。就像夜晚的飞蛾,本能的追逐光明,他的视线立即被吸引,无法转移,即使他的心灵在叫嚣着恐惧,竭力的想要逃离,可他只是看着,直到无尽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当他注视到神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便不由他来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