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洛尼对五个人痛陈厉害之后,他们立刻哀嚎着答应众人带领他们去自己的藏身之处。
毕竟梅洛尼所说的那种情况真的是太可怕了。严刑逼供倒也罢了,但神术居然被他用到了严刑逼供上,单单肉体的痛苦就已经让人感到极度的恐惧,再加上这种痛苦还可以轻易被治疗,并且进行不断的重复。这种事对于这些欺软怕硬的不法之徒来说,谁来了也撑不过三个回合。
而就连他身后的摇光,也对这名被称为梅洛尼的修士高看一眼。他的外表看起来有些阴柔,男生女相,脸如瓷娃娃一般精致,一双眼睛中也充满了智慧。但没想到他在对付这些极恶之徒时,却比这些拥有漆黑内心的家伙更为残暴。
不过,这并没有让摇光对这位梅洛尼先生产生恶感,相反他觉得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指不定他们身后背着什么血债。运用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地问出他们的情报,倒也无可厚非。
这让摇光觉得,梅洛尼相比唐吉诃德是一个更加成熟、更加冷静与睿智、更加有手段的人。
不过,他对梅洛尼的了解还是太浅了。
“所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跟着那群人去他们的藏身地看看。”
毕竟虽然这些人已经被抓起来,但至于他们的身份信息,摇光还不太清楚。森林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们这种危险之人,这一点摇光还是十分担心的。
所有人押送着被五花大绑的五人在森林中行走着,也不怕他们使坏或者说故意往其他地方去。一则押送他们的狼狐人都是森林中天生的猎人,他们对这片森林的环境基本了解。二则梅洛尼说的那句话实在是太吓人了,以至于最为心狠手辣的老大艾迪森·斯坦福此时也像一个小鸡子一样乖乖地被五花大绑着,低着头走着,丝毫不敢再使出任何诡计。
一行人就这样在森林中走着,路略微有些漫长,走了大概足足三个小时,路上也休息了一次,不一会儿便绕到了森林的深处,在这里,山脉已经逐渐开始起伏。
新弗里斯特是一片独立的新大陆,虽然其内部有纵横交错的水网以及蔓延的热带雨林,并且其气候也接近于地球赤道的纬度区域,但这里并非一望无际的平原,取而代之的是这里也有复杂的山脉与树木交织在一起,使得这片地区形成了独特的错综复杂的气候。
即使是最为矫健果敢的猎人,也不敢贸然进入这些森林的深处。无论是瘴气、毒虫、猛兽,抑或是这片森林本身那让人迷失的地形,都会成为禁止任何智慧生物进入的天然屏障。
而众人也并没有过多深入丛林,仅仅是在一处其貌不扬的小山丘围起来的谷地处,渐渐走到了这条旅程的终点。
这里离摇光他们所在的部落已经很远了,因为这里过于靠近森林深处,所以原本摇光部落中的其他人打猎的时候也不会来这里。再加上越深的森林本身气候炎热,以及各种不友善的生物,所以摇光平时对这里倒是比较陌生。
唐吉诃德和梅洛尼则是跟在一众狼狐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行走着。虽然他们两个都拥有牧灵人的身份与灵体的能力,但对于原始的森林,他们还是十分充满敬畏。很明显,这二人虽然也不是什么贵族家的大少爷,但之前一路上都是经过有人类社会的地方,这种原始森林他们都是第一次来。
唐吉诃德小心地看着周围的景色,生怕再遇到什么情况。
梅洛尼的情绪倒是稳定多了,只不过似乎有一些小小的洁癖。每当虫子飞过时,摇光都能发现他的眉头本能地皱起。他头上戴着的纱巾以及那金色的头发卷成的马尾辫也被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理着。
众人到达了那五个人引导之下的目的地,却发现这里外表其貌不扬的藏身地,仔细看来确实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因为其藏于丛林深处,还被周围的群山所围绕,十分隐蔽,就算最有经验的猎人也难以找到。
周围一些树木被砍倒,构成一小片营地,几个散乱的帐篷胡乱立着,装有弹药和各类金银首饰乃至财物的箱子胡乱地堆放在这里,让众人在惊讶之中也有些本能的两眼放光。
一条小河穿过这里,为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提供饮水。篝火堆和周围穿在树枝上的食物残渣也显示着这里并非被人放弃,而是在不久之前便有人落脚。
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临时营地,只不过处于炎热潮湿的树木深处,且被群山包围,这里居然比普通的森林植物显得更为阴暗,即使是在白天都有一种阴森之感。
虽说不上原因,但就好像只要走到这里,就会无时无刻不被周围阴暗中的什么东西注视着一样。
就连见多识广的摇光,在这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帮人看起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立一个藏身地。”
“……并且,这里的气氛光是感觉起来就很诡异,就好像被什么盯着。”
而在走入这里时,包括唐吉诃德和梅洛尼在内的其他人也本能地严肃起来。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如同露营一般的轻松氛围瞬间荡然无存,他们所有人都将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这片营地。
“他们说将一个人绑在了营地里…”
“但是这片营地除了一些帐篷以外,也没有什么人存在的迹象啊,连一间木房子也没有。”
唐吉诃德此时有些紧张地说道,他看向周围的环境,同时走进帐篷中,仔细地检查着,但那里毫无疑问,除了一些被褥和家具之外,什么也没有。
周围那寂静而诡异的氛围,也证明着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存在。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梅洛尼也点了点头。
“唐吉诃德,虽然原本我们还抱有一些侥幸心理,但是看到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藏人,应该也明白了吧……”
“人应该不是被他们藏起来了,而是被他们埋了。”
梅洛尼这样说,就连队伍中的其他狼狐人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此时的摇光也本能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营地的一角处,一些隆起的小土堆,证明这里曾经埋藏过什么东西。摇光想到前世坟墓的样貌,顿时,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那里应该就是他们埋人的地方。”
摇光向着众人指出来,其他人也都神情严肃,面色凝重。
梅洛尼用他那如同秋水般淡漠的眼神看着一旁的五个人,那五个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脚步沉重地走向那片隆起的小土包,可是当转到在帐篷后面时,所有人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毫无疑问,那里并不只是有几个隆起的小土包,而是几十个。
在这片被砍倒的树木的林地中,一个个的小土包向着远处延伸开去,仿佛一眼望不到边一样。
“这些家伙究竟杀了多少人?”
摇光这样沉重地说道。
唐吉诃德有些害怕地睁大了眼睛,而一旁的梅洛尼虽然面色仍然是那如同瓷偶般的淡然,但眼睛中也仿佛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势。
“摇光,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磐石看着这样的情况,也不由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虽然与各种其他部落以及人类殖民者的冲突,使得这位族长的长子早已习惯了危机四伏的丛林生活。相比如同理想主义者并且想一出做一出的摇光,没有任何前世经验的磐石就像森林中最普通的狼狐人土著一样,拥有淳朴与热情的一面,但也有尚武残忍、嗜杀、将死亡当做常态的另一面。
但即使是这样的磐石,在如此诡异的场景下,也不由得看向摇光,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而狼狐人士兵们都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
此时被五花大绑的五个人都是面色沉重,如同死了一般,就好像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被挖出来的话,他们五个绝对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而原本与这些狼狐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唐吉诃德与梅洛尼,也有些好奇地看向摇光,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主意,但这个时候又能做些什么。
摇光摇了摇头。
“挖吧,不然还能怎样?”
一声令下,几个狼狐人士兵已经看住那五个被捆绑的人,剩下的狼狐人士兵从身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各种工具,开始三下五除二地朝着那些坟包挖了起来。
他们毕竟在厮杀中见过生死,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忌讳,只不过当第一个坟包上那松土被挖开,露出里面真正埋藏的东西时,就连几个正在挖掘的士兵也不由得将手中的工具突然间掉到了地面上。
他们最开始选择这个坟墓来挖掘,只因为看起来这个坟墓的土比较松软,很明显是最近才挖掘出来的,所以现在自然也比较省力。
但是当他们看见土里真正埋藏的东西时,一瞬间,一股冰凉的感觉袭遍了他们的全身。
一个女孩,一个狼狐人的女孩,看起来只有12岁,一丝不挂地被埋在地底。她的身上布满了淤青与伤痕,那毫无疑问,她的死因并不是这些。因为她的脖颈处,一个皮质的项圈死死地勒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痕迹。那狼狐人女孩稚嫩的面容还带着一丝自然与天真,但此时,那表情却已经充满了绝望。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看着自己再也不能看到的天空。她的双眼泪痕挂在眼角,那泪水也早已干涸。
“这……”
唐吉诃德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梅洛尼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轻轻用手在自己的肩膀、头顶与胸口处做了个十字,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主慈悲。”
“继续挖。”
此时的摇光面色如锅底一般漆黑,他的眼睛中,那无数的怒火仿佛都被压抑下来。他用这样低沉却略带着声音颤抖的声音对其他狼狐人士兵说道。
而被绑缚着的那五个人,此时他们的身体已经抖如筛糠。
最为年轻的人,他的表情爬满了恐惧,微微地把头低在地上,似乎是不敢看其他人对他的炙热眼神。
铲子挥舞,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就像被赶出来一样,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其中大部分是狼狐人女性,但也不乏人类女性的尸体混杂其间。有的尸体看起来是刚刚埋下的,并没有出现腐烂,但上面各种各样的伤痕则让人感到不堪入目。而有的尸体已经完全腐烂,看起来他们埋下这些尸体的行为已经开始了很久。有的尸体已经只剩下被蛆虫啃噬过后骨肉,或是已经呈现白骨化的躯体被从坟墓中挖上来,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唐吉诃德的双眼猛地睁大,瞳孔微微颤抖着,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而梅洛尼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双本如秋水般的眸子在这一刻充满了复杂的神色,眉头紧紧地皱起。
“他们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唐吉诃德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不过,为什么?坟地里面埋的尸体全部都是女性,而没有男性啊?”
唐吉诃德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
“废话!只有女性才会被他们抓到营地里泄欲,至于男性当然是就地杀掉了!”
“毕竟这片森林里,狼狐人和人类之间彼此冲突造成的流血事件乃至杀戮不会少,没人会在意森林里多出那么几具尸体的。”
梅洛尼冷冷地说道。
一旁的狼狐人士兵以及磐石,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也都是脸色惨白。
“这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磐石有些经历不明地说道。“这些尸体全都是他们六个干出来的吗?”
听到磐石的话,摇光点了点头。看着此时这触目惊心的景象,他内心中的各种信息也开始拼凑出一条完整的轨迹。
“现在我都想知道他们这几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大哥,你应该也听说过斑鸠帮的传闻吧,毕竟这就是近几年来盛行于森林中的。”
摇光这样说道,而磐石点了点头。
唐吉柯德和梅洛尼都是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斑鸠帮,那是什么?
“这是流传于狼狐人部落中的一个传言,它传播于森林边缘的一些部落里。”
磐石解释道。
狼狐人部落大小不等,多的有上百人,少则只有几十个人。而那些处于边缘的、只有几十个人的小部落,因为野兽的袭击、人类的进攻或者其他部落的吞并直接消失在森林中,杳无音讯,也是正常的。
但是就在这几年,有一些小部落却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没有附近人类殖民地军队活动的痕迹,也没有其他部落吞并的痕迹,他们只留下无人的帐篷、散落的血迹、被枪械打出来的弹孔……以及不成整体的血肉。
其中,就留有“斑鸠帮”的字样。
狼狐人们猜测这是一个人类不法团体。但究竟成员有几人,又如何能够实行这些暴行,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一个谜团。
毕竟如果人数过多的话,在森林中行军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人数过少的话,狼狐人部落也有武备的,自然不是任由对方屠戮的土鸡瓦狗。
但是现在想起他们几个拥有的那种可以追踪一切生物的能力,并通过灵体子弹将对方直接撕碎的能力,摇光多少也了解那些部落是怎么灭绝的。
唐吉诃德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不知道在这样冰冷寒意的气氛中,他应该说些什么。
虽然狼狐人与他们并非是同一个种族,但这种屠村灭镇的事件,以及看到这坟墓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无论是人类还是狼狐人女性的尸体,都让人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原本最为触目惊心的一面。
而梅洛尼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这样的事情也原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突然间,一个正在挖着尸体的狼狐人士兵面色如失魂落魄一般,离开了他原本的工作,走向了这里。
那被捆绑的五个人,都是一阵惊恐,就连之前那样张狂且令人感到恐惧的匪首艾迪森·斯坦福,在此时也都本能地缩起了脖子,身体颤抖着。
那个狼狐人士兵却只是默然不语地将自己背后的枪取下来。在他枪上挂着一把精铁打造的、雪亮的刺刀。
“鱼尾,你要干什么?!”
一旁的磐石连忙说道,而听到他的话,周围几个狼狐人士兵也连忙把他拉住。而他的力量却出奇地大,似乎下一秒他的刺刀就要将面前被绑缚着的几个人捅个对穿。
周围的人将他牢牢地钳制住,那个狼狐人士兵却不可抑制地将枪放到一边,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睛里流下来。
“磐石长官,我就是从科伦部落里逃出来的,那是一个被斑鸠帮毁灭的小部落。我的部落里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因为出去打猎才逃过一劫。”
“等我回来时,部落里全部都是尸体…我的姐姐还给我准备的新衣服,等我回来时就缝好了……这些混蛋,我要杀了他们!”
那个狼狐人士兵失魂落魄一般愤怒的咆哮着。
听到他的话,被捆绑的五个人本能地恐惧起来,局势瞬间就要失控。
唐吉诃德和梅洛尼两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觉得身为人类的自己似乎不太好说话,这事还是交给摇光来处理吧。
“你要报仇,我理解。对于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不过你放心,他们是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的。”
“我们马克特部落有一套完整的法律,无论是人类还是狼狐人,在这里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付出相等的代价,而这一切是在明正典刑之后的。”
“…所以,鱼尾,你放心,他们所有人都会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摇光站在那名名叫鱼尾的狼狐人士兵面前,他的个头看起来比足有两米的鱼尾矮了一截,但他就这样站在鱼尾面前时,所有人都因他的语言而为之一振。
他的语言中充满了在狼狐人社会中并不那么通用的词汇,但众人也都听清了他的意思。
鱼尾就这样放下了枪,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擦着自己早已流干的眼泪。
“鱼尾,你这小子难道是不够相信我们部落吗?!”
“在我们部落,无论是人类还是狼狐人,只要犯了罪,那么就一定会受到制裁的,这一点难道还不够让你放心吗?我们军队里的规矩是怎么说的?不允许伤害俘虏,这种事情难道我还要再跟你讲多少遍吗?”
磐石也神情严肃地说道。
“看在你也是一时激动的份上,这次就不罚你了。去那里做一百个俯卧撑,不许偷懒,明白了没有?”
“是!”
听到自己的长官斥责的话,鱼尾连忙标准地将枪背到身后,朝着所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跑到营地的一旁开始一个一个数着做俯卧撑去了。
“这真的是狼狐人的部队吗?纪律严明,拥有严格的法条,不会虐待俘虏。”
“这样的部队,即使在德拉克尼亚的军团序列里,应该也能排得上号吧?”
看到此时的一幕,唐吉诃德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
“并且还有一点,似乎这位摇光先生,他的部落并不是那样的原始部落,而是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律与规则。”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样的事情也许就算是七海商邦乃至奥罗拉共和国这样法律严明的地方都不一定做得到吧?”
一旁的梅洛尼也郑重其事的说着。
“…当然,这一切在他的部落里是否真的能做到,还是只是嘴上说说,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只有在以后再拭目以待了。”
摇光看着这一幕,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有什么了不起。他仍然沉浸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看着那一具具被打搅了并不宁静的永恒沉睡的尸体。它们死状各异,在他的眼中,比那些在森林中不幸被野兽啃食的猎人的残肢看起来更为触目惊心。
“我们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无论是人类还是狼狐人,只要犯了错事,就一定会遭到惩罚。”
“放心吧…”
“虽然向死者承诺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但我向你们承诺,一定会做到。伤害你们的人,也一定会以他们应得的死法受到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