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黛安娜

当天空出现第一丝光明时,此刻的奥利维亚还沉浸在清晨困倦的余韵中,但已经有人早早的起了床

在早晨清凉的空气中脱离美梦安稳的怀抱是一件需要决心和毅力的事情,况且教会的钟声还没响起呢,还有时间,那些贪恋温暖的人这样想着

可黛安娜显然不在此列,她早早的起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衣物穿好

“唰!”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拉开房间的窗帘,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笼罩在奥利维亚的薄雾

她走下二楼,准备洗漱,从拉可湖通过管道供整座城市使用的水充斥着北境秋季的冰凉,黄铜质的龙头在清新的水流声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清水

黛安娜用双手掬起一捧水,向脸上泼去,刺骨的凉意令她打了一个寒颤,也消除了她最后一丝困意。完全清醒之后,她便着手洗漱

即使在奥利维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洗漱的习惯,但黛安娜的母亲教导过她,一定要保持干净和卫生

洗去口中残余的泡沫,用湿布擦洗一番。盆中剩余的水可以用来冲洗厕所,虽然水费并没有很贵,但能节约还是要节约的

“吱呀--”黛安娜打开了屋门

“咚--咚--咚--”教会的铜钟恰好在此时响起,浑厚的钟声穿越了无数高楼与墙壁,既有玉柱碧瓦,也有灰墙陋巷

面对着一片寂静的街道,黛安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凉的气息顺着鼻腔涌入肺部,提醒着她,这座边境城市奥利维亚正在苏醒,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这是…?”她将视线转向余光看到的黑与白

“啊!”她不由的惊叫起来,那是一个人

黑色的长发散落在那人削瘦的双肩和苍白脸庞,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背靠墙壁,一件黑色袍子遮盖住她身体的大部分,只留颈部以上及两条纤细的小腿裸露在外,她双眼紧闭而眉头紧簇,好像在做噩梦

她的黑发与黑袍与她苍白的肤色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黛安娜的心中涌现出许多疑惑,但看着那名女子略显苍白的嘴唇和忧心重重的神情,黛安娜觉得她有些可怜

“怎么办?要通知治安处吗?”戴安娜有些纠结,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是向治安处报告,然后由治安官处理

“要不?先把她带回家?”她心中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连她自己也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自己却生出了一股想要保护她的感觉,这种感觉自然而然,仿佛原本就存在于她的心中

经过一番纠结,黛安娜还是决定将苏尔乐带回了家中 她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牵起苏尔乐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肩上,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拼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二者接触的部位即使隔着黑袍,黛安娜也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冰冷和僵硬 拖着这样沉重的一副身躯,即使黛安娜身体素质不凡,也感受到了行动的吃力

黛安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苏尔乐带进房屋后,却发现在一楼没有可以安置她的地方,于是她不得不拖着苏尔乐向二楼前进

比起在平地上运动,向上的过程更加艰难,在上楼的过程中,她几乎是一步一顿,气喘吁吁的沿着狭窄的楼梯挪上二楼,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

终于,她将苏尔乐安置在了一间许久无人居住的起居室中,看着对方依旧紧锁眉头、深陷梦魇的苍白面容,黛安娜长长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拂开遮住脸颊的几缕黑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确认对方暂时没有大碍后,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咔嗒”房门闭合发出清脆的响声,老旧的木门上刻着几个字

“伊兰和安吉丽娜”

看着这几个字,黛安娜一时恍惚了,她用手轻轻的触摸着那木板门上刻印下的痕迹,那是她的父母的名字

尽管他们已经去世六年了,可黛安娜依旧能记起,父亲在闲暇时刻教她识字和算数,看到她写对一个简单的字或解开一道小小的算术题时,欣慰的笑容,他在笑时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就连他的两撇胡子也变得活泼起来

而她的母亲,安吉丽娜,则是一位温柔的妇女,她在做家务时会叫黛安娜远离,黛安娜时常会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教导黛安娜如何使用针线

据母亲所说,她年轻时十分手巧,一块块布料在她手上,经过一番裁剪和缝补,就可以变成造型精致又舒适的衣物

黛安娜和哥哥是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长大的,她在遗传母亲浅棕色头发的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灵巧的双手和高超的缝纫技巧

她们一家四口在一起时总是充满快乐,可幸福的家在黛安娜14岁那年,随着一场大火化作了飞灰

银行的上层几乎成为了炼狱,几十位工作人员和在场人士,包括黛安娜的父母在内,全部被炽热的火焰吞噬 等她和哥哥赶到现场时,等待他们的只有焦黑的、冰冷的尸体,唯有尸体身上的金属教会信物能让她和哥哥辨认母亲的身份

黛安娜的母亲作为虔诚的信徒,信物用细细的铁链穿过,当做项链挂在母亲的脖子上,也是唯一让她和哥哥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与母亲联系起来的事物

握着那冰冷的三角形信物,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似乎要将所有的无助、恐惧和悲伤全都宣泄出来

而他的哥哥,奥米尼亚,他只是直直的站着,低着头,默默的流下泪来 一滴又一滴泪水落在脚下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沉默的泪水比任何哭嚎都令人心碎

生活仍在继续,失去了父母的兄妹俩只好自寻出路,黛安娜有母亲教给她的一手缝纫技巧,可以通过给他人修补衣物来赚得一笔报酬

而原本在上学的奥米尼亚离开了学院,他整日在外,有时做搬运工,也当过杂货店的帮工和烘焙坊的学徒,他的身上总是粘着灰尘,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在烈日和火焰的炙烤下变得粗糙

日子很苦,但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他默不作声的将生活的重担扛在身上,因为他知道,他还有妹妹

经济上的压力固然沉重,但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在寒冷的夜里互相打趣,苦涩似乎也能稀释许多

兄妹俩在悲剧发生之后努力求生,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群素未谋面的亲戚却如同突如其来的暴雨,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