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梅洛尼一拳将被称为克罗姆大人的男人打倒在地,他身后的唐吉诃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梅洛尼的逼问方式竟是用这样爆裂的一拳打开局面的。
同时,原本在酒馆中喧闹的人们,无论是说黄段子、划拳,还是用刀在手指缝间戳来戳去的,此时全部都停了下来。一双双或惊恐、或愤怒、或戏谑、或好奇的眼神,让酒馆里原本就闷热且弥漫着雪茄烟味的空气变得更加凝滞。
啪嚓一声,酒馆里原本在酒保手中擦拭着的盘子不知为何掉落在地上,店面上的喧嚣瞬间宁静下来,伴随着克罗姆喊疼的声音。
“妈的,疼死我了!”
“你这婊子,你他妈不想活了吧?”
克罗姆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疯狗般站了起来,他一抬右手,顿时,一把德林加式手枪从袖口的滑套中滑了出来。
所谓的德林加式手枪,其本质上是一种微缩式的中折双管手枪,有着竖向排布的两个枪管,只能发射.22口径的子弹。
这种子弹看起来比医生给病人开药时的胶囊大不了多少,就像是给小孩玩的玩具一样。但真正了解枪械的人知道,.22口径的子弹绝对不是玩具。在无甲的情况下,一枚.22子弹打中要害足以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此时,周围的人群中有人惊讶,有人期待,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想看下一幕会发生什么。
是枪响当场,鲜血四溅,死尸倒地,还是发生其他事情?总而言之,这片酒馆里永远不缺好戏看。
“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臭婊子…”
“哼,你很好…这世界上,你是第一个敢打我下巴的人。”
“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唯一在乎的是,你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子要把你切碎了,扔到新罗伦港外面的海里去喂鲨鱼!”
克罗姆丧心病狂地说着。下一秒,他就要扣下扳机。
此时,唐吉诃德也有些惊讶紧张,但他似乎相信这一路上一起旅行的同伴。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声惨叫传来。
毫无疑问,那惨叫并不属于梅洛尼,而是属于克罗姆。
一瞬间,通过袖套滑到他手里的那把德林加式手枪居然就这样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抓着自己的右手,开始拼命惨叫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此时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朝着一个反方向完全被折断了。
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梅洛尼是在距离克罗姆一米开外的地方,可他的手指就这样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掰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
克罗姆的声音从惨叫变成了闷哼。
顿时,周围的人也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们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平静在一瞬间被打破了,所有人在底下开始窃窃私语着,就连酒馆那难以散去的雪茄味道也因为此时诡异的气氛而开始变得沸腾。
“喂,看什么看,很羡慕他所受到的遭遇吗?要不我让你们来体验体验呀?”
梅洛尼这样对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们说道。
瞬间,伴随着一阵震天的喧闹,整个酒馆仿佛都快要被震散架了,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纷纷往外面跑。有人推门闪身出去,有人则直接打开窗户跳出去。转眼之间,酒馆里杯盘狼藉,桌子椅子四下翻倒,窗户和门还在嘎吱吱地晃动着。
“这位客人,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的顾客可都让你吓跑了。”
那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酒馆老板,此时一边将刚才掉在地上的盘子碎片捡起来,一边凶神恶煞地看向梅洛尼。
梅洛尼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生出什么敌意,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拍在柜台之上。
“这金币应该可以赔偿您的损失了吧?谢谢您的配合。”
收下金币,酒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门前,在门上摆出了闭店招牌,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清理酒馆里刚才的残局。
看着自己手指骨折的剧痛仍然如此清晰地传来,克罗姆惊恐地看着梅洛尼。
他身旁的兔女郎早已在刚才一起跑出去了。此时,酒馆里除了若无其事的酒馆老板与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之外,便只剩下他自己。这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情况。
“你……你刚才那种力量,你根本没有碰过我…我的手指头就被折断了。”
“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力量,或者是什么魔术伎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恐惧让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然而,梅洛尼并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一言不发的走到他的面前,在他恐惧而惊讶的眼神中,梅洛尼缓缓的念诵着能够引动神术的祈祷词。
伴随着一阵温暖的流光,原本被诡异弯曲的克鲁姆的那只手居然神奇的恢复了原状,就连疼痛也完全消失了。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了解一些这片港区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然,我这个人手法比较粗糙,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谎言。”
梅洛尼平静地说。
“你感受到了刚才那种力量,而且因为我所拥有的治疗神术,所以你不用担心……无论把你的手指折断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治好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梅洛尼如此平静的说道,他的一双眼睛就这样瞪着眼前的克罗姆。
“好,好的…”
“尊敬的修女小姐,您,您真是伟大与善良。这样的话,如果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克罗姆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原本盛气凌人的样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行眼泪忍不住从他的眼睛中流出。
此言一出,一旁的唐吉诃德也好奇起来。
听克罗姆这么说,显然长期混迹于港口周围的渔村的他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眼前他们要去的塞西利亚号,在他们眼中仍然充满了危险的谜团。这个港口究竟与那个黑色鬼影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关联?他们即将踏上旅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一切都还是未知的。而似乎眼前这个帮派的成员也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好吧,那我就问你,这片港区有什么外人不知的传闻之类的…”梅洛尼说,“比如什么诡异的船,不为人知的地下组织,或是有什么人神秘失踪,其他异常现象之类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那么我自然会放过你。”
“没了?”克罗姆有些惊慌,但不可思议的问道。
“没了。”梅洛尼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我知道…”克罗姆赶忙说道,“我最近常听一些跑船的水手说,有一个关于往返于东海航线上的远洋轮船之间的传说。那个传说的名字叫‘公海医疗船’。”
此言一出,唐吉诃德与梅洛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们不知道这五个字所代表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存在,但本能地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安之感。
听着克罗姆讲述的传说,唐吉诃德和梅洛尼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放松。听完之后,他们又盘问了克罗姆几个其他传说,发现都与他们想要登上的塞西利亚号关系不大之后,两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嘛,你做得很好。”梅洛尼说,“这些传说说不定会对我们很有帮助。”
“好的,修女小姐…那,那可以放了我吗?”克罗姆祈求道。
“这个嘛……”梅洛尼托腮思考片刻,露出一抹微笑。
“要不…咱们做好事做到底,直接把他送到新罗伦港的警察局吧?警察一定会很乐意抓到一个黑帮分子的。这样的话,那些孩子也能被解放了,不用再受黑帮的盘剥了,不是吗?”
一旁的唐吉诃德则是这样提议。
此言一出,克罗姆表情瞬间僵硬。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马仔一样的少年居然有这种想法。他原本以为这家伙会比那个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修女更好说话。
“唐吉诃德,你如果这么想就错了。”梅洛尼摇了摇头,“首先,既然这片地方有黑帮,那么警察大部分应该都是跟黑帮有勾结的。说不定他进去关几天,交点钱出来,就继续为祸四方。并且就算那些警察真的会秉公执法,把他关上十年八年的,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
唐吉诃德有些疑惑:“为什么把他抓起来,反而事情不会变得更好呢?”
“唐吉诃德,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是不够多呀。”
梅洛尼叹了口气,举了个例子。
“就比如说在二十年前世界大战的战场上,你是一个狙击手…你看到对面战壕有一个机枪手,那个机枪手也发现了你,朝着你拼命倾泻火力,但他打空了几百发子弹,却没有打中你分毫。”
“那这样的话,你应不应该开枪打死他?”
听了他的话,唐吉诃德思考了起来。
“按理说,如果身为士兵,消灭敌人应该是本职吧。更何况机枪手这样的重要目标……”
“但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就不应该这么做了,但是我想不清楚为什么。”
“当然不应该这么做呀。”梅洛尼叹了口气,“因为你把他打死了的话,敌方会派一个打得更准的机枪手来!”
听到梅洛尼的话,唐吉诃德恍然大悟。
“哦,所以你说不能把他交给警察,也是这个原因吗?”
梅洛尼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这一片地区并不是有黑帮才变得这么贫穷和没有希望的,而是这片地区贫穷、没有希望才会诞生出黑帮。”
“我们把他送进监狱,或者直接剁碎了扔到海里喂鱼,这样的话,这片地区并不会变得更好,相反会催生出另外一个黑帮老大,从那些孩子头顶上收钱,来填补这样的生态位。”
“你觉得,在那种血腥的拼杀下,诞生出来的黑帮老大是更有原则、更善良,还是更没有下限、更残忍的?”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挺能捞钱的,浑身搞得珠光宝气的,并且还天天搂着女人,是个下半身动物……”
“但是,当时我把金币给那个女孩时,那个女孩脸上的高兴神情是货真价实的,这就说明他所要来的钱并不是全部都交给了这家伙,至少自己能留一部分。又或者就算留不住,但如果他拿到大钱的话,这家伙也会给那些女孩一些好吃的,一些大餐,让他们填饱肚子。”
“如果他没了,那么下一个上来的黑帮老大,估计干的就是那些采生折割的缺德事了。”
梅洛尼这样说着,同时脸色冷峻地看向了此时的克罗姆。
“喂,你听懂我所表达的意思吗?”
听到梅洛尼的话,克罗姆连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知道,当,当然知道!”
“修女小姐,您,您,您真是宽宏大量。我一定不会亏待那些孩子的,谢谢您…”
克罗姆连忙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地感谢这位修女小姐。
但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酒馆老板把那些东倒西歪的桌子一个一个地摆正位置。
“但是…虽然这样的话,事情不会变得更坏,但是这里原本就很糟糕的呀。”
“那些孩子没有希望,只能在这里干一些乞讨的事情,并且还被黑帮盘剥着。”
走出酒馆,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唐吉诃德叹了口气,多愁善感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梅洛尼只是露出一个淡然的表情。
此时,有些腥咸的海风微微吹起他的头纱,和他整洁的金黄色麻花辫。
“怎么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种事情,可不单单是凭咱们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梅洛尼说着。不过此时,他却突然间想起了摇光的身影。
想起他对马克特部落所做的事情,想起他踏上旅程时那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倒也还真说不定呢。”
梅洛尼这样小声地说道,意味深长的看向这片充满破败与绝望的贫民窟正上方,高高的天空之上,缓缓落下的一抹夕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