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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家，就如同露水一般，在这萧瑟夜中，随风消逝
——《平家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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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感谢原本应当歇息的师傅，在听到我们的前前后后，毫不推辞的把我们送到了医院。
瑠夏扶着已经失神了的水原，我们，缓缓进入白炽灯堆满的医院。
那些等待椅，坐落着阴沉的脸，窘迫的汉字写满他们的全身上下。
哦，也包括我们。
小百合在抢救，我看了看，时钟嘀嗒地响着，指针到了12点，压抑着心脏，涣散着我的眼神。
「不………不应该的……明明还说最少有两年的时间……」
水源失声的呢喃，爬进我的耳廓，我移开聚焦于时钟上的视线，那是两个落寞人儿，一个空洞，一个心沉。
「祖母她一定会没大碍的，千鹤酱，不要担心了，祖母她那么坚强，这道难关，不会有事的……」
水原不置可否，只是眯上眼睛，她确实有些太累了吧。
瑠夏转向我，露出了区别于往日欢声笑语的满面愁容，缓缓的开口:
「栖太，去买几瓶水，好吗？」
我点点头。
「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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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这个时候喝甜的或许会腻，我没有挑什么饮料，只是拿了四瓶朴素的矿泉水，中规中矩的牌子在医院里面也要贵上三番。
考虑到这么晚，这帮东忙西忙的医生，对于此，我毫无怨言。
初夏之中，医院里面也并不显得炎热，道旁摆满了兰科植物，因为这毫无生机的一片白色，增添一些让人舒心的绿意，不过，对于焦急之中的人们，似乎毫无用处。
我回到抢救房，高高挂起的红色LED屏，闪烁着抢救两字，这更令人心生不安。
我为两位少女扭开瓶盖，递给瑠夏，瑠夏小心翼翼的喂着水原，明明已经十分用心了，但是她还是被呛到了。
「咳咳——」
「啊！千鹤酱，你没有事情吧？！」
瑠夏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也为这寂静到杀人的夜中，涂抹了一丝不安。
哦，不对，还有的是钟表的嘀嗒声。
「没有，没有……我太紧张了………这不是瑠夏的错…………」
「不…………」
瑠夏欲言又止，缓缓抱住了水原千鹤，我仿佛闻到了，那股清新的丝甜。
水原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只看她慢慢的慢慢的抱住了瑠夏的后背，如同渴求地索取着一般，搂住瑠夏的娇小躯体。那纤细指尖不经意流露出的颤抖，就如同初夏梅花飘落般的，暮日的挽歌。
「叮——」
抢救室的灯牌，由红，变作了嫩叶的绿，渲染在周遭雪白的墙壁上，显得平静，如夜中的雨，击打在我的心头上。
「水原，瑠夏，似乎好了……」
「哦！千鹤酱，千鹤酱，好了哦！奶奶她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门开了。
里面推出了一架盖着被子的转运平车，上面是带着呼吸机，有着平稳起伏，安详睡去的小百合祖母，雪白的头发，看不见一丝黑色，如同一道日出的曙光，劈开这在医院中光耀得过分的寂静深夜，冲击着我的眼眸。
「家属——家属——平安无事！」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千鹤酱！奶奶她没事！」
听到护士那略提精神的清甜嗓音，又伴着瑠夏激动地呼唤水原，才让这彷徨一夜的可怜人儿，彻彻底底地回到了这具已显破败的躯体。
「奶奶…奶奶…您怎么能突然这样呢………呜呜呜………」
走廊中少女的呢喃有没有听到我不知道，但空然看见的，只让我知道，在白炽灯光下流溢的清泪晶莹剔透，和瑠夏那顿显安心的淡淡笑容，可爱的小脸贴着那张泪水斑驳的疲倦面庞，绯红染遍白嫩的脸颊。也不知道，有没有声音，或许有吧，又或许没有，只是我心中的臆想，仅此而已。
初夏中的少女们，正如刚脱了稚气的花苞花瓣，现今正将垂蕊，丝甜地，慢慢挂起新绿绿的果实。
「先到病房吧。」
我如此说道，水原被扶着，恋恋不舍地离了平车上被子里衣角，我慢慢推着，慢慢推着这初夏中的夜，渐渐到来的，是黎明的红晕，爱，播撒在初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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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打开了两瓶水，让瑠夏和水原休息一下，我去跟医院前台沟通。
水原本打算亲自去的，但失神太多的她，已然不能胜力，我便不想让她勉强，再拜托瑠夏再和水原说说话，真的真的辛苦她了。不得不感叹作为男人的自己，现如今竟这么没用。
「先生您好，您是病人的……」
「她女儿的朋友。」
「哦，好的。老太太的病情比我们之前估计的还要糟糕，现在恐怕就只剩半年时日了………希望您们做好心理准备，多陪陪老人，送她最后一程吧………」
我麻木地张了张嘴，却讶异于自己连合上嘴的力气都没有。又想起瑠夏，还有水原的神情，又不禁让我涌动。
「奶奶她……住院多久了？」
「一年半了吧，原本查出来后，就是晚期……之后在一个月前治疗好转，本来推断还有两三年的时日，甚至更好的话，还能争取到更多时间……但今天病情突然恶化………」
眼中的是什么呢，是未曾体会到离别的痛罢。
「嗯……多谢………」
我无力地道谢着，只有一种痛苦的沉哀。
「这次手术费多少？」
「三十万日元……」
我终于明白了，水原她，为什么，如此拼命了……为什么，会去租借女友了………
「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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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病房，几点了呢？哦，三点二十八。
水原小声地哭起来，抽咽着说着什么，我心头一紧，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去诉她病情的现状。
但是，她看到我回来了，脸上努力挤出微笑，仿佛在道谢。不，不要谢我，谢瑠夏吧。
「祖母她………还有多长时间？」
我沉默不语。
「两年吗……？」
我摇摇头。
「一年半……？」
我又摇摇头。
「一………一年………？」
我沉默了……
她，也沉默了。
我不敢看她，从她问起，我就不敢，我等待着她的怒火，让她撒出来，有我，更有瑠夏，我们两个绝对能让她安心………
但最差的情况来了……
夏虫也为水原沉默………
水原阴沉着脸，让我想起了那句话，悲痛，最莫过于心死。
瑠夏担忧着看着这一切，只能更用力地搂住这个单薄的躯壳，拼命呼唤着水原千鹤。
但…………
水原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有半年吗？」
我终于是点头了。
「那也来得及………」
病院少女的呢喃………
我终于是，透过那杂乱的刘海，透过那褐色的丛林，偷窥到了那褐色的昏暗双瞳，那双眼眸中，流露的是什么呢？似乎是黑色的烟火，或许是，在这繁华东京都的不见星空中，划过的一道，哈雷的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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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挨到了早晨，水原要继续留在这里，陪她那依旧安睡的祖母。今天是周六，总算也是能够不用上早八了，我不知道瑠夏的打算，但是似乎她着急忙慌地拿着振动地手机，匡匡冲向医院外，她体力原来这么充沛的吗？！
我喊水原出来一下。
水原也算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装，樱桃小嘴，时不时的舒展，大概是在叹气吧？
想想从见面到知道是邻居以来，又想到昨天到今日的点点滴滴，我的脑袋实在是有点昏沉……
细来想想，明智栖太和水原千鹤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呢？
偶然性的租借女友，偶然性的误会交往，偶然性的遇到了瑠夏，并不偶然的祝福………
会是朋友吗？
或者，会和瑠夏是朋友吗？
是的，善良的女孩，不应如此，我所熟知的朋友，我若有余力，还是应该要帮扶一下，会显得毫无意义也没关系，心意，是最起码的。
「水原，我想帮你。」
水原一脸五味杂陈，在我眼中看来，我简直无法形容。
「不单单是我，瑠夏，更想帮你」
「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你会否认吗？」
水原更加犹豫了，过了半天，总算摩擦声带，发出那哭的已然沙哑的声音:
「会算吗……明明在大学里，我对你都是避而不见的……明明是可以算作朋友之间交往的，但收你的钱也是毫不留恋……明明自己想要更加坚强，却到了今天，还要麻烦你们……」
「算的。」
「不会的。」
「算的。」
一阵无声的沉默。
「请细来想想，明明从一开始给你添麻烦的，是谁呢？明明就应该对你放手，可是一直和你粘连的是谁呢？再想一想，是谁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对他的无理要求，却因为善良而行动呢？请再想一想，究竟是谁那么体贴温柔，让不仅仅是我，让长辈，让身边的一切友人，让他们对你感到舒心呢？」
「你不能这样！把你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
她那沙哑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你与我是一丘之貉。」
我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水原，我们两个都不要这样了妄自菲薄了！我知道你现在，你这样还是因为你太善良，刚刚从你眼中看到的焰火，或许，还是会为你的善良所吞没……但，你这样完全没有必要……」
「我……」
「我会留下，瑠夏也会留下，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友人，自己空落落的自顾自地死去，无论是肉体也好，还是心灵也好，这都会让身边人痛心的！」
「但……」
「所以！我明智栖太，会帮你的！不要再犹豫了！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我的祖母，和小百合奶奶几十年的挚友，她会放任吗？！不可能！我这个孙子，刚在她的鞭笞之下站了起来，然后就当是耍耍帅，胡乱地在那无所事事，连友人有难，都无动于衷？」
我冷笑一声。
「那这个猪猡，这个畜牲，不如死在这吧，也省的让我的瑠夏，这么倒贴这个无可救药的渣滓身上吧！」
「不要说了！」
我止住嘴，想要做什么，还是放下了。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算是我的恳求，可以吗？」
我点点头……
「——我，更科瑠夏，明智栖太的女朋友，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助水原千鹤的！」
我和水原惊讶地看到瑠夏的白色蝴蝶结似乎迸发出了生机！
「——我的男朋友对于友人这么上心，我又怎么能够放弃对于我而言同样重要的千鹤酱呢？！」
「瑠夏……但……」
「瑠夏想帮千鹤酱，不行吗………？」
瑠夏可怜兮兮地恳求着千鹤，千鹤闭上眼还想要挣扎一下，但最终还是………
「唉………明明我才是要受帮助的一方，竟然要让对自己有恩的人这么………」
「同意了吗，千鹤酱！」
水原短短几秒的内心挣扎，终于……
「嗯！」
「好耶！千鹤酱！栖太栖太，快夸我……千鹤酱身上好香……」
我和水原相视一笑，是啊，毕竟，瑠夏可是比我们小两岁的，「同级学妹」呢！
「但……！」
水原缓缓开口，瑠夏无助地看着水原，眼睛就像动漫里主人公一道里面白茫茫的黑圈，可怜兮兮的咕哝着:
「千鹤酱，你不会要反悔吧……？这可是坏孩子哟………」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要略微准备一下，可以吗？」
「嗯，最喜欢千鹤酱了！」
「那我呢？」
我挑逗道。
「啊啊啊啊啊，这个………不一样的，栖太！！！我对栖太最爱了！」
「毕竟是愛してる嘛………」
我们欢笑起来，终于把这迷离太久的阴郁，泼洒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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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瑠夏十指相扣，慢慢走在归家的路途……享受着瑠夏身上的樱花香气，伴着初夏微风的浮动，不禁沉湎于时间的抚摸……
「哼哼……哼…嘟嘟嘟……」
我就这么听着瑠夏曼妙的歌声，如同在樱花下钢琴的舞动，慢慢诉说着岁月的涟漪。
「诶？突然想来，刚刚瑠夏那么慌忙，去做什么了呀？」
结果，我清楚地记住，那美妙的歌声简直戛然而止，十指相扣，变成了瑠夏把我的大大手掌捧在胸前………
「栖太！刚刚我的爸爸妈妈来电话了！」
「啊？」
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很生气………大白天还没回来，明明我都不会这样的呢………」
我似乎听到了小恶魔的气息，又仿佛看到了化作小恶魔的樱桃小口，吸吮着纤白粉嫩的手指，挑逗的眼神，即将笼罩着我的全身上下………
「是的呢………」
「所以呢～」
「所以……？」
「 他们两个想要见见栖太你！」
见家长？！我头晕目眩，太快了吧？！
「还有………如果他们满意的话………」
「还有………？！」
「是的呢！想让我们………同 居！」
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
还好我身边是瑠夏，要不然我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了………不对，瑠夏不是更危险吗？！！！
「栖太，我迫不及待了！！！我们快点去吧？！趁着这段空闲！也为将来为水原帮忙做打算，我们快点去吧！！！！」
「现………现在………？！」
「对，现在！」
「这………这个…………瑠夏……你不困吗………？」
我感觉我的脸在火辣辣地烫起来了！哇哇妈呀！
「栖太你困吗？」
「额……」
好像确实，不困了…………
「那………栖♡太♡先♡生♡我♡们♡走♡吧♡」
其实，更高兴的应该是我吧？
「嗯……：」
初夏少年的轻语，荡漾在清晨的空气中，烂漫生辉……